第七十五章 流火
“好重，看那小身板竟然这么沉吗？”周临一边快速奔跑着，一边注意着周围靠拢过来的如同萤火般的流光，他注意到只要被这些东西靠近，身后的糯米呼吸就会越来越困难。
她身体的不适，似乎和危险的预知有关这一点是很明显能知晓的，但难道这还会让她的体重变大吗？来不及思索那么许多，他必须在体力耗竭之前，先离开这里。
身前渐近的马蹄声再次给了他动力，或许是黑寡妇略微停下了步伐等待他们，又或许是雀青的作为，不过没过多久，他确实看到了远处那匹乌黑俊美的马。
周临加快了脚步，追到足够的距离时，一个弹跳起步，便冲到了马匹上，重新骑了回去。
雀青眼睛都应经哭肿了，看到两人平安无事的回来，开心地更是喜极而泣了起来：“娘亲，你平安回来了？”
糯米憔悴的脸颊靠在周临的肩膀上，虚弱地冲他笑了笑：“嗯……好像，是这样呐……”
周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啊，这个臭小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生气，而是专心驽马。
黑寡妇似乎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换周临休息了。天生的马背上的民族，
雀青擦了擦眼泪，终于开始注意到周围的那些火光，当看到这些不断聚集过来却没有任何温度的流火时，他却有些讶异地咦了一声。
周临注意到他的反应，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什么，在他仅存的那些记忆里，他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看到看到的那两只庞然大物，以及他跳到巨蛇头顶的途中在树上的那个娇小的 白色身影，这个突然被疏莳带回来，却对糯米十分亲近的小孩一定不简单。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周临瞟了一眼不断靠过来的火光，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嗯……确实不知道，但要说不知道，却还是知道一点的。”雀青双手握在一起，大拇指错捏着另一只手的虎口，继续开口道，“准确点说，我是在梦里见到过它们……”
“梦里？”
“在梦里，它们总是对我讲话，我之所以会说话，都是它们教会我的。”
周临沉默不语，他有些搞不清，难道这是小孩子的童言戏语？但是知道雀青身世的糯米，听后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雀青的爹可只对他说过三句话，他却能流畅地与人类交流，那么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于是她鼓励道：“雀青，多说一些。”
“唔，这些，这些红色的火花，只是在我的梦里静静地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听见它们对我说的话。”
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难道……
糯米艰难地张开眼睛，看着低垂着小脑袋的雀青，问道：“它们现在对你说什么呢？”
雀青猛地看向糯米，目光流露出些许诧异，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再次低下头时，才闷闷地说道：“起初，这些低语我并没有听到，但是刚才娘亲回来的时候，那些声音就越来越清楚了，我能清楚地听见它们在说，在说……”
“在说，把娘亲还给他们。”
“什么！”周临再次看了一眼静静地漂浮在身后的那些流火，它们怎么看都不像在说着什么，难道糯米突然变沉是因为它们想要留住她吗？
为什么是她呢？
糯米叹了口气，语气却十分轻松地说道：“雀青其实早就发现了吧，糯米姐姐不是你娘亲这件事，没必要为了别人说谎哦。”
“我没有说谎。”雀青打断糯米道，但接下来的声音却慢慢弱了下来，“它们确实说把娘…亲还给他们，但是我确实有些事情没有说。它们，它们告诉我很多东西。比如说自己是白凤死后所化，还有爹是白凤与人类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会连流火都不剩地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还有……”
“流火都不剩……还有白凤，这些都是……”周临已经想要不顾周围地情势，揪着他们的衣领好好问问怎么回事了。
但是雀青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满含热泪地继续道：“娘亲，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娘亲。”
“喂，你们俩不要再自说自话，好得给我解释一下啊。”周临咬着后牙槽，他最讨厌这种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不在把握的感觉了。
糯米叹了口气：“雀青之所以把我当成他的娘亲，是因为我身上有着他的父亲，也就是那日你看到的白孔雀的气味。那只与试炼有关的白色羽毛，恐怕至今都在我的身体里。刚刚我能感觉到它正在被周围这些东西牵扯，雀青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糯米想到这里，也完全是听到雀青说清流火来源的时候，那些身体里的压迫感，全部指向了这唯一的解释。作为白凤身躯所化的流火，一定是感受到了那白色羽毛的呼应。
雀青使劲地摇摇头，道：“不，不是的。娘亲之前的记忆里明明就有父亲的身影，那时间和雀青出生的时间刚好吻合，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不要再骗自己了。”糯米几乎是用吼的。
雀青怔怔地看着她：“怎么可能，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我的娘亲……明明就是很厉害，很厉害地，能让大蛇屈服，还能通过父亲最艰难的试炼的……”
说着，眼泪已经不住地流了下来，雀青一直擦着眼泪，但越擦流下来的也就越多。最后他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如果不是的话，她不就没有理由回到我的身边了吗！”
雀青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娘亲已经去世这件事情，那是带糯米回到从前的记忆里时就已经全部仔仔细细地找过了，关于那个地方的那些记忆，关于那个跟自己的娘亲很想象的女人。但是，没办法承认，没办法承认这个事实。
如果娘亲，真的是一个平凡的人类的话，那她肯定就不会有能力拯救自己，肯定就会毫无抵抗地面对死去这唯一的选项了啊。
所以，他只能本能地逃避。
但就在刚才，那些流火地出现，让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彻底击溃了。那是白凤留在世间地最后的东西，如果它们如此追逐的女子是他的娘亲的话，那么她就断然不会再孔雀森平安生存下去，毕竟孔雀森是流火练就而成的，白凤死去化成的一片森林啊。
就算是法力高强的爹也没办法，在幻境外保护她的周全。之前糯米之所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是因为处于幻境的保护，后来脱离了幻境也由于是在白天，所以并没有受到过攻击。
糯米将他脸上的泪花拭去，温柔地道：“没必要骗自己，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也是没有娘亲的孩子，非常清楚你的感受，难受的时候这样哭出来就好了，不用一直忍耐。”
周临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小鬼因为失去母亲而一直闹别扭这件事倒是非常清楚明了的了：“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知道缘由，那就赶紧把问题解决掉。”
糯米被他的语气逗笑了，然后又沉下表情，望着雀青真诚地道：“雀青，好了，开始吧。”
雀青却奋力捂住耳朵，大喊道：“不要，不要！”
周临刚想喝斥他什么，但是糯米却制止了他，用动作——她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从马上直接站了起来，而上身便从周临肩膀上垮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小小的雀青。
“喂，很危险……”周临几乎是在侧向横躺在马上，一只手抓着缰绳，这样疾驰的话，很容易重心不稳，大家一起从马上掉下去。不过，当他扭头看到糯米近在咫尺的胸口时，马上扭头停止了话语。
糯米温柔的话语清楚地传到了雀青的耳朵里：“好了，不要再哭了。”
雀青一头扎在她的怀里，的确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不住地抽动着。半晌，等他平静下来，才松开了环着的胳膊。
雀青看着糯米近在咫尺的笑颜，差点又再次哭出来，不过糯米却在他面前摇了摇食指：“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哦。”
说完，糯米便坐了回去，周临坐直了身子，长长地松了口气。雀青抓着她的手，接着他的指尖冒出了细微的光芒，竟然穿透了她的手心，等他把手拿出来时，已经捏着一根羽毛了。
雀青，将它奋力扔到马后，眼角的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挥洒在半空中，接着随着那漫山的流火一起消失不见。
周临是看不见那根羽毛的，但周围消失不见的火光，他可是能清晰直观地看到的。
就连糯米，也如同重新焕发新生了一般，从巨石压身下抽身而出，轻松地抻起了懒腰：“终于恢复如初了，这副身体。”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那股本该消失的奇怪气味再次传入了糯米的鼻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