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围巾

诺诺瘫坐在地上，看着易阳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灭下去，没有伤痛，只有冷漠。

易阳上了楼，一步一步的踢踏声那样重，那样重，砸在了人的心头，一声一声，一击又一击。

当晚，易阳毒瘾发作，在床上滚得死去活来，身心折磨，原来以为哀莫大于心死，没想到身体上的折磨也那样痛。

可是他宁愿痛，也不要诺诺靠近他，他的眼神，已经没有光了，除了伤痛，除了疏离，再也装不进诺诺了。

诺诺也痛，她原想着慢慢停掉那包白粉，想着他可以慢慢戒掉，她会告诉他前因后果，会祈求他的原谅，然后他们会结婚，会有孩子，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生活，你怎么就变了样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都要结婚了啊！

如果生活会说话，她回答的第一句会不会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呢。这是多年后的诺诺想的，那个时候的她，已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了。

“易阳，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轰动会那么大，我以为那么一点点没事的，我只是想着这样他们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再也离不开我了。然后我们再慢慢戒掉。我没想害你，只希望你能依赖我，只希望我不再一个人。我真的怕穷，我真的不想再卑躬屈膝了。”

“从小，我就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吃不饱饭，常常被人家嘲笑。冬天，天气那么冷，我看着她们穿的那么暖，像小公主一样被人围绕着，我连靠近她们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脏，我穷……”

可是我后来遇见了你，你能想象常年生活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吗？不，你不能体会。我是真的爱过你，在那样的年纪。那段感情，是我不惜扑火才争取来的。可是，我们没有钱，我真的穷怕了，我不知道被人家指指点点的生活何年是个头，她们在你不在的时候说三道四，我真的受不了了。”

“是，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鬼迷心窍，才会跟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出国。在国外，我曾无数次想起你，想到我们去写生，教孩子们唱歌，偷偷溜进教堂做弥撒……我也常常半夜做噩梦，梦到我提分手那时的你，我怕，我后悔，我痛苦……”

抱着已经昏过去的易阳，诺诺絮絮叨叨了一夜，讲给他听，也回忆给自己听。

整整一夜，易阳都在半醒半昏迷之间浮浮沉沉。他在痛到极致时说，给我吧，让我下地狱吧。看着他挣扎在欲望和崩溃的边缘，最后，诺诺狠下心，给他注射了一剂毒品，也毅然给自己打了一针。别怕，易阳，地狱有我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永远。

第二天早上，诺诺醒来时，易阳已不在身边。

桌上有一份早餐。

这更让诺诺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们还是度假刚回来的状态，那么甜蜜，那么快活。

易阳还答应她要养只猫呢，名字由她取，叫什么好呢。

对啦，昨天，她要做什么来着，易阳最爱吃的是什么来着。怎么睡了一觉，好像忘了许多事似的，我这是怎么啦。

诺诺不断地麻痹自己，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没事了，易阳还在她身边。那毒品，以后也要扔了，才不会给易阳用呢，他那么爱我，我相信他。

冬天快到了，我给易阳织条围巾吧，用他最喜欢的灰色，他一定会喜欢的。

易阳走之前，竟然没叫我，一定是怪我昨天把那张照片藏起来了，等会回来我就给他。

他是不是昨天说过今天会晚点来，大概要多晚呢，我想一想，他说过的，晚饭要等他一起吃。

然而，诺诺一直等，等到晚上，一遍一遍地热菜，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会来的。

可能今天拍戏晚了点，这导演也是的……

最后，黑夜沉沉，浓厚，压抑，诺诺的心也在这等待中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在真相和欺骗面前不断挣扎。

轰地一声，打雷了。

换做平时，诺诺是不害怕的，但是今天，心格外得慌，似是在真相面前的无力，抑或是对未知的恐惧，对即将到来的失去的慌乱。

窗外哗哗的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夹杂着闪电，打得窗子啪啪作响。诺诺抱着自己蹲坐在沙发里，裹着毯子，一闭上眼睛，仿佛就看到易阳那带着疏离的眼神，睁开眼，那一道道闪电似乎是对她行为的鞭挞，凄厉，可怖。

易阳，你在哪里，易阳，不要丢下我。

时间一滴一滴地过去，窗外还在咆哮，而诺诺在一声声呢喃中渐渐睡了过去。

屋里子，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一根一根地抽着烟，那么发狠，那么玩命。

我该怎么办，你的毒，这辈子是戒不掉了。在收到那一条短信后，我真的对你失望了，我那样换真心来对你，你却把我们的美好相处当筹码，难道那些都是你故意做出的假象吗，只是为了让他们拍到那些照片吗？你把我的心当什么了，那样狠狠地踩在脚下。

哈哈，没想到，我竟然还染上了毒瘾！你递给我的时候就没有一丝的忏悔吗？我真是傻，以为你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以为我们的旧情不是过眼云烟，你还是忘不了我的，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喜的，悲的，我们都曾一起走过，这几天的经历，难道都是假的吗？诺诺，我是真的爱不起你了！

可是，我今天在外面想了一天，我重走了那一条又一条路。那位阿婆问我怎么没把你带来时，我终于意识到，我痛，完全是因为你对我的不信任，不是你的那些手段，只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也罢，这毒瘾我已经染上了，以前的也好，现在的也罢，戒不掉，那就

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吧，你不是说怕我会丢下你吗，现在，我决定要永远拉着你，没有你所害怕的那些，也没有我所忌惮的那些，我们一起沉沦吧。

第二天早上，诺诺醒了，看到身边的易阳。他看着她，说，诺诺，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既然戒不掉，那就一起吧。

时间仿佛是偷来的，此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尝尝待在一起，不说话，就望着对方，然后吸一口，醉生梦死。

在那极致的愉悦中，似乎能忘记所有的错和伤痛。

仿佛还是初见时的青涩模样，互相分享着那些年少的秘密和小心情。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你好，我叫诺诺。

你好，我叫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