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泛滥

吴迪话音刚落，泪水就从吴母的脸颊滑过，“妈，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啊！”吴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一滴，一滴的，直到把枕巾浸透。“妈，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把事情说清楚，所以姐生我气了。这样，我去跟我姐道歉，然后把我姐给你带回来，好不好？”吴迪轻声安慰，只是，吴母心里清楚的很，“没用的，你姐她是在怪我，不，是恨我，恨我当初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带走！小迪，你知道妈妈现在有多恨自己吗？妈妈恨自己没用，把你姐一个人扔下那么多年，妈妈恨自己，恨自己啊！”吴母边哭边说，最后甚至用力的捶着胸口。“妈，你别这样，医生说你刚好，现在不宜激动。”吴迪赶忙抓住吴母的手，吴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泪水却跟泛滥了一般，收也收不住。“妈，你别这样，我会把事情跟姐说清楚，姐她不会怪你的。”

可此时的吴母什么也听不进去，站在一旁默默的华辰只好开口道，“给李婉一点时间吧，她站在码头整整等你等了三年，风雨无阻，等到心都死了。”华辰的话引起了吴母的注意，吴母把目光投向华辰，问道，“你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你是华辰对不对，我听小迪提起过你，小迪说你是婉婉的好朋友，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是吗？”吴母的语气里有些许激动。华辰朝病房走近了一些，点头说道，“嗯。”吴母赶紧让吴迪扶着自己起来，语气极近哀求，“算阿姨求你了，你跟婉婉一起长大，你一定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怎么

样，你告诉阿姨好不好，阿姨想知道那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华辰沉思了一会儿，在吴母期待的目光中，问道，“你确定你要听吗？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有好处。”“我拜托你告诉我，好吗？。”“那好吧，你听了之后可能会更自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嗯嗯。”吴母虽然情绪很激动，但还是点了点头，“麻烦你把这几年有关婉婉成长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想知道，我的离开，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总得来说，过的很惨就对了。”华辰刚一开口就让吴母的心咯噔一下，华辰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要想打开心结，总要把过去的伤疤揭开，敢于正视过去了，才能迎接新的开始。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您应该刚离开不久，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胆小，懦弱，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是缩着脖子，低着头。但是，她生性并非如此，所以，在遇到有些事情的时候，她又会出现难以想象的爆发力。因为你的离开，她成了没妈的孩子，相信您也知道，没有妈妈的小孩有多惨，甚至连周围的小朋友都会因为这个欺负她。我们俩经常一起被小朋友欺负，有时候欺负急了，她还会反抗，护着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们俩抱在一起痛哭。李婉很犟，她很不喜欢别人笑话她是没妈的孩子，所以，越是被欺负她就学时倔强的想要找妈妈。后来有一次，我妈她不忍心，于是就跟李婉撒了一个谎，说您是坐船离开的，总有一天会坐着船回来的。李婉信了，于是每天我都陪她去码头等着，等到太阳落山，人都走光了，我们两个才慢慢走回家。三年了，李婉每天都去，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即使生病了，她也会坚持去码头等着，整整三年，就盼着有一天你能回来。可惜，你没有。想必你应该很了解你前夫的为人吧，就因为李婉老去码头等你，他就把我和李婉暴打了一顿，甚至还进了派出所。那次以后，李婉就再也不去码头了，她被打醒了。我说的这个，阿姨，你应该明白吧？”

吴母早已泣不成声，华辰接着问，“还要继续听下去吗？”吴母无法开口说话，只好点点头。于是，华辰继续回忆过去，“自从李叔因为打我们进了派出所之后，他就变得变本加厉。每天只有心情好了，才会出去给自己找个活做，挣点零钱，除了甩给李婉一点之后，剩下的就全用来买酒喝，喝醉了，就会把李婉拽到跟前当撒气桶，轻则骂几句，把李婉扔到一边，重则就会把李婉打的浑身是伤。那时候，每次见李婉，她得身上，脸上，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新伤盖过旧伤。但是，不仅如此，李叔喝醉了就会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管李婉吃没吃饭，小时候的李婉只能自己饿着肚子，饥一顿饱一顿，或者，我妈心疼她，让她去我家吃。后来，李婉渐渐懂事了，她知道了要把李叔给她的零花钱攒起来，留在有用的时候用，然后学着做饭，只要是熟了，不管好吃不好吃，李婉都会统统吃下去。阿姨，如果我说，自从你走后，李婉就没吃过零食，你信吗？”

吴母惊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巴却不出声，失声痛哭。“因为她没钱。”华辰接着说道，“李叔隔三差五给她的钱她要攒起来留在必要的时候用。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李婉的，一个生在和平年代，号称是社会主义的社会下，因为父母犯下的错，她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却依然能积极面对，没去报复社会，真的不容易。后来我分析了，她可能不是不想，而是她连去报复社会要用的工具都买不起。”华辰苦笑，“没妈，爸爸不爱，同学欺负，就连班主任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她，闲着没事儿就找茬。说到班主任，倒是给李婉留下了挺深的阴影，以至于现在，李婉每当看到重生小说，都想着自己能不能也重生一回，然后把她的班主任打的落花流水。从李婉上初中开始，李婉就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零工，只要是给钱，多苦多累她都去做。我们俩经常被人欺负，所以为了不被欺负，李婉还特意去学武，最初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即使这样，她不上课的时候，还要去打零工，基本上，她从初中开始的学费就是自己赚的。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就连我都纳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她就是做到了，挺了整整十八年。”

华辰说完就意味深长的看着吴母，吴母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华辰所说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知道李婉过的苦，却不知道，竟然是这么苦。吴母捂着胸口，她要拿什么来弥补李婉的伤痛，如果早知李婉会过的那么苦，当初她死也会留下，都是她不好，她不配做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