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知
目前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对在现场的那些婆婆阿姨进行再询问，然而她们因为受了很大打击，有点记忆错乱——当然了，看到如假包换的尸块从空中掉下来。而且她们发现周楠是骗子后十分沮丧，感觉简直连生活的信心都失去了——就是因为发现周楠是骗子才会如此。她们其实都是对生活不大乐观，不大有信心的人，周楠给了她们精神上的倚靠。现在却让她们发现那个倚靠是假的，就等于少了个拐棍，对未来和对自己都产生了疑惑，感到非常茫然。要想询问她们，至少得等她们精神状态恢复。然而再过一段时间，以她们的岁数，是否能精确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却是个未知数。因此警察们只有倚靠自己，张开嘴，撒开腿，好好查吧！
警察们首先召集附近的居民，给自称是周楠债主、搬东西走的人画了画像，然后再和有前科的人比对。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没有前科。然后他们就调查周楠的社交关系网，却意外地一无所获——周楠这家伙很善于隐藏自己的生活轨迹。对此警察们感到很沮丧，岚峰却不是这样。因为他通过询问，发现周楠每天都要去一个超市，而且时间十分精确。
“我觉得他每天去超市，应该不仅仅是买东西。”他说，“如此精确的时间，倒像是在和什么人见面，而且不是一般的见面。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把那家超市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果然有发现。周楠每天在超市里的时候都会在货架前碰到一个年轻女子。这个年轻女子没有正对镜头，每天穿戴的服饰也不一，但是能够看出是一个人。
“他每天都和这个女人在这里碰头，肯定不是偶然。”岚峰沉吟着说，忽然“诶”了一声，指着那女人佩戴的玉牌，请技术人员把画面放大。大家赫然看到玉牌上有很多奇怪的线条，它们组合成一个很象形的图案，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灵在张着大口在吐着火焰。
“这是驭鬼驱神咒啊。”岚峰很是惊诧。
大家忍不住朝他看去，一个年长的探员还忍不住开起了他的玩笑，“小岚！没想到你这个科学小精人儿对这些事物还颇有研究啊！”
“不是……”岚峰脸上一红，“我只是出于兴趣，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这个符咒在茅山术体系里有很高的地位……哦，茅山术就是中国道士们玩的法术啦……据说这种符咒可以驭魔驱鬼，只有有‘大法力’的人才可以拥有。”
“这么说，这女人是个法术大师？”诸平狐疑地看向屏幕，接着冷笑了一声，“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高级别的大骗子！”
不管她是法师还是骗子，反正她在这个案子里是个关键人物。岚峰和诸平立即去走访超市相关人等，画出了那个女人的画像。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是眉宇中包含煞气。按照管理，岚峰把这个画像拿到技术科，和有前科的人的资料进行比对。他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然而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这个女人，竟然是条大鱼！
这个女人严格来说不能算有前科。因为她还没有被抓捕，也没有被定罪。警方也只是掌握了她的画像，连张她的照片都没有。
她到底犯了什么事被警方如此注意？就是因为神魔法术！据说此人几年前在白莲教的发源地通过算命和治病爆红，自称是失传已久的白莲教的圣女，通过蛊惑召集了一些人，“重建”了白莲教。自古以来这类教派扮演的都不是什么正面角色。白莲教虽然主导过农民起义，但据正史的记载也做过很多不法的勾当。而这个教派很可能连正牌的白莲教也不是。很快便传说他们在进行各种各样的非法勾当，甚至还可能在进行活人器官买卖。当地警方立即对他们进行查处，结果只是强制解散了这个教派而已——重要人物脱逃，大部分证据被移走，这个所谓的圣女更是不见踪影。
发现这一点后岚峰和诸平又是兴奋又感到压力巨大。兴奋的是这个案子竟然牵连到那个案子，真是一条大鱼。压力巨大却也因为这个案子可能牵连巨大，绝对非常难破。这么大的案子当然不能只由他们两个调查。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不过“先锋”依然是他们两个。
他们化妆去超市蹲点，希望能再碰到“白莲圣女”，却是无功而返，并且被告知她在周楠出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首战不利。为了寻找线索，岚峰和诸平便到白莲圣女曾经停留过的货架前调查，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
很难有线索。因为货架已经有很多人摸过，并且每天都会被清理。
“你记得白莲圣女和周楠碰头的时候，有没有买什么东西？”岚峰凝视着货架，忽然冒出一句。
“东西？”诸平略一思忖，立即回答——他的记忆力也是一流，“啊，好像是袋装夫妻肺片还有袋状腌野山椒，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川菜或是四川火锅的配料啊。”岚峰沉吟着说，“假设白莲圣女在本市是租房或者是住旅馆……其实从生活细节可以发现很多……她买半成品来吃证明她不一定喜欢在家做饭，应该颇喜欢吃外食……如果她喜欢吃外食，那她一定会选择能轻易吃到川菜的地方……从她的衣着来看，她应该比较注重生活的品味……所以她应该在较好较正规的川菜馆附近租房……我们可以去类似的地方排查一下看看。”
听到岚峰说这女人生活有品味的时候，诸平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的确如此。那女人虽然穿得不是很时尚，但是服饰都经过了精心的搭配，而且没有一次在镜头前出现的时候显得粗糙和狼狈。不过，他觉得岚峰的话虽然合理，但是缺乏佐证，于是便半带调侃地说，“这样说来的确说得通，不过好像有点想当然诶。”
“嗨。”岚峰撇了撇嘴，“只有照这个线索先查一查。查案不就是这样么。现在又没有别的线索，只有先按这个线索查了。”
于是他们便召集同事按照这个线索进行摸排。结果还真在一个川菜馆附近的小区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踪迹——虽然知情者不是十分确认，但说她的长相和画像上的大差不离。听到这个后岚峰得意地看向诸平，诸平却假装没有看见。警方立即去小区抓那个女人，最终却又慢了一步。那女人已经离开了居住的地方，整个屋子除了户主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剩。不过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没有如何沮丧。
为了确保不漏下一丝一毫的证据，鉴识人员在现场仔细地搜索。诸平在现场慢慢走动，确保他们没有遗漏。他在玻璃窗上发现了一滴油迹——按理说这是很平常的东西，但是诸平觉得有蹊跷，便叫鉴识人员刮下来去化验。
鉴识人员忙了几个小时，找到了几根头发，和一些垃圾，以及诸平发现的那个油迹。其他东西还要慢慢化验，那个油迹的化验结果却很快出来了，结果很让人震惊：这竟然是人油！
岚峰如雷轰电掣般想到了有关白莲后教的资料——有群众举报，该教派会用活人割肉炼油，用于制造邪药。这个说法并没有被证实。在这里却发现了人油，让人不禁怀疑他们用活人油炼油的事情是真的，想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在没有佐证的情况下，大家还是倾向于怀疑这是那女人用化学药品伤人的结果——一般腐蚀性较强的化学药品泼到人身上的时候会引发人体组织快速腐烂，并激发油脂沸腾。这滴人油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溅上窗户的。这个场景想来也恐怖得可以。岚峰和诸平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长着美好脸蛋的恶魔，真想快一步把她捉拿归案。
目前他们却急不得。目前的线索都已中断，只有寄希望于鉴识人员，希望他们能从那些垃圾里找到什么线索。岚峰趁线索还没有出来的空荡，又重温了后白莲教的资料。后白莲教的资料很乱，因为后白莲教的内部管理很是严谨，群众得到的信息都很杂乱，也不是很确实。其中当然也有很多看起来没有谱的东西。比如说后白莲教有四个护教法王，每个法王都养有神兽——说起来中国的茅山故事中，还真有不少大法力者养鬼怪养精灵为自己办事的记载。其中有一个法王养有神犬，来无影、去无踪，可以把人整个吞噬……
在警局吃过盒饭，岚峰一面在路灯下的小巷里散步，一边回想着关于后白莲教的记载。一想到关于所谓神犬的记载他都忍不住想笑。关于巨狗的谎言，早在柯南道尔的《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里就已经被用滥了。不知道后白莲教的人是怎样蛊惑教众，让他们相信真有这种狗的存在……
岚峰忽然感到一丝异样的气氛。好像是模糊的狗的吠叫声——是那种用嘴抵着地，憋在喉咙里的声音。
会是那个所谓的神犬么？不会这么巧的吧。岚峰想开玩笑和嘲弄地笑一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身体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在慢慢起立。他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枪，忽然发现有个东西迅速地朝他接近！
嗯！他赶紧回过头，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个影子……啊！不对，那个影子还在迅速地膨胀，证明有个东西，而且是大东西朝他靠过来……
岚峰感到自己所有的寒毛都像钢针一样竖了起来，头皮也陡然炸了起来。在墙上映出的，显然是个巨大的猎犬的影子，这个猎犬足足有马那么大，大过他所知道的所有犬种！
岚峰感到脑中一晕，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把枪掏了出来。背后已经流满了冷汗。然而那个可怕的影子却已经不见。岚峰把枪放回枪套，惊魂不定而又疑惑不解：刚才是什么？幻觉？还是真实。
岚峰没有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诸平。不过他就此有了一种感应，那就是所谓的白莲圣女，或者是后白莲教的势力依然在本市。他要把他们挖出来，再揭开他们的画皮。
要数现在谣言散播的场合，数第一的就是网络。岚峰便在网上寻找相关的信息。却基本上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事已至此，似乎就只有彻查本市所有发生的怪事一条路了——仔细想想，这倒也不是病急乱投医。如果古人笔记里描述的属实，那么这些道上的人都会互通声气，互报姓名。彻查本市其他的江湖术士，也许也能查到有关的线索。
首当其冲的就是百花圣母。这个百花圣母可比周楠红多了。据说她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可以通过花朵做出很多神奇的事情。开办了一个学习班，叫人去市郊的“百花堂”清修，据说可以包治百病、消灾纳福——当然了，收费不菲。不用查民警就知道百花堂肯定在诈骗，只是暂时没找到证据。现在领导派岚峰和诸平去卧底调查，即使找不出和周楠有关的事情，只是找到百花堂诈骗的证据，把它给封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百花堂在市郊，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在环境破坏严重的今天，能找到个自然风景秀丽的地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是百花圣母人品较好？不是。是因为百花堂曾经是个著名的“妖怪出没”的地方，一般人轻易不敢靠近。
这里的妖异传说可以追述到道光初年——刚建成不久就出怪事了。据说百花堂的最前身是一个富户给自己小妾建的别院，据说建得比自己的本院还要富丽。正室气不过，就把毒药下在糕点里，叫人送给小妾，想毒死她。小妾吃了毒糕点后昏迷不醒，竟然身体异变，变成了一个大蜘蛛，足足有人那么大。正室和院子里的其他人全吓得魂不附体，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最先回过神来，提议找柴火把这大蜘蛛给烧了。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柴火，大蜘蛛就醒了，吐出蛛丝，把正室和其他人等全部缠进了丝茧里，拖到嘴边吃掉了。之后主人和随从回来也惨遭毒手。于是这里就成了著名的“蜘蛛巢城”，远看白茫茫一片，还经常有浓妆艳抹的年少女子在附近游荡——估计是那蜘蛛精和她的子孙出来迷惑人的。于是这里就成了禁地，方圆几里都没人敢靠近。
然而按照中国古老的说法，妖怪作恶到一定程度，就会遭到天诛。据说到了咸丰年间，忽然天降巨雷，轰击宅院并引发火灾，宅院被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些妖怪据传也被诛灭了。
然后就到了清朝末年，因为这里树木不错，有个外国人在这里投资建了个木材厂——那时候的工厂能有多大，和之前的宅院差不多面积。结果没过多久事故就发生了。有几个工人刚干活没多久就开始恍恍惚惚，竟然在工作时被卷入了机器里——下场自然是极惨，身体全部支离破碎。外国人一开始以为是中国人不熟悉机械化生产，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奇怪的是出事故的工人越来越多，多到附近的人纷纷传言这里又闹妖了。外国人相信科学，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地不相信有鬼怪。更何况在他眼里，中国可是个陌生的、神秘的、甚至有些神怪的国度。于是他便自己拿着十字架进行了调查。
几经调查之后，他发现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个穿着黑色印红花衣服、带着黑色印红花包头，戴着两个大金耳环的女人在附近的树林里出没——她的金耳环非常大，足足有酒杯口大，在傍晚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十分触目。外国人便去调查她了。还多亏外国人有记日记的习惯。否则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他去找那个女人后就失踪了，几天后大家才在水坑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死法很恐怖，鼻腔里像是被利刃戳过，脑髓都被吸空了。他的秘书发现了他的日记，看到关于那个神秘女人的记述后，十分惊慌，告诉了大家。大家一议论，才惊诧地发现那些工人出事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女人似乎也出现过。这下大家才发觉事态严重，年老人的更认为是闹妖了。因为那个年代外国人都是爷，府尹亲自带人在工厂附近搜索，结果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条大蛇正在睡觉，足足有好几丈长，身体是黑色的，上面还带有红斑。而在山洞门口的树杈上，竟然挂着一张女人皮，女人的耳朵上还挂着一对金耳环——当然了，就是外国人的笔记中记录的，十分硕大的那种。
府尹吓坏了，指挥大家把大蛇打死了。把蛇尸和女人皮放在一起烧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什么怪异。于是大家猜测这条蛇已经成了精，一到晚上就披着女人皮出来吸人的精血——现在想来，那些工人之所以在干活的时候精神恍惚，一定是被蛇精吸走了脑髓。而那外国人一定是调查时发现了蛇精的怪异，结果被它灭口，把脑髓都吸空了。
之后便是民国初年——这里还真是不消停。有一年忽然大旱，所有的水井全部干涸，一连几个月没有一滴雨。老百姓没命地打井找水，终于打通了一口井。这口井的水非常清甜，而且不管天旱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干涸，百姓们觉得这真是个救命井，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打水喝。然而百姓们没来及高兴多久，就又遇到了怪事。首先是喝水的人身上莫名其妙地出现红斑，然后就精神恍惚，最后则失踪。村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惊恐迷惑着，直到一个叫张三儿的小孩失踪。
张三儿是张家的三代单传，从小体弱多病。他妈为了让他活地久些，就在他的肩上纹了一个符咒——就是这个纹身揭开了村民失踪的秘密——张三儿失踪后，他家人没命地找他，结果在家里的筐下发现了一个小蛤蟆。这个蛤蟆看到她也不跑，一副很依恋的样子。他妈觉得很奇怪，朝蛤蟆仔细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妈呀”一声晕倒在地。
那个小蛤蟆的“肩膀”的部位赫然有一个刺青，和张三儿的刺青一模一样！这个蛤蟆就是张三儿！？这就是村民失踪的秘密？他们全部变成蛤蟆了？
张三儿的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村民。没有什么人相信她，但也都留了个心。这天村里的教书先生卢天明喝了水后就觉得不舒服，然后身上出现了红斑。村民们想起张三儿妈说的话，变聚在卢天明家里，看他的病势会怎么发现。
无比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卢天明竟在村民的面前变成了蛤蟆。村民们吓坏了，一议论，觉得肯定是那口水井有问题，便召集了十里八乡的人把那口井挖开。
井被挖开后差点把村民们吓趴下。原来在水眼的旁边，有一个牛一样大的蛤蟆，身体是黑色的，上面长满红斑。张着大口，嘴里的毒液正源源不断地稀释在井水里。村民们乍着胆子用石头把蛤蟆砸死了，把井也封上了。之后倒也没再出什么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