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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少女的悲伤
萧南尘抵达梁超边境时,并未急着开战,明眼人都知道此刻梁朝的情形如何,如果开战,他们几乎必输无疑,所以他希望能够劝降守城的部队,以免去兵戈相见的痛苦。可是这守城的武将实在忠贞,丝毫不退让,并要求萧仪国的队伍立刻退出梁朝边境,不然将对他们开战。
萧南尘还没有再想出个法子的时候,他的太子妃赵诗影突然来了,带着皇上的手谕而来,她得知萧南尘在这里逗留几天却迟迟不开战,担心他延误战机,于是去向皇上请了这道手谕。命令部队立刻开战。
听着外面兵戎相见的嘶吼声,萧南尘对赵诗影表示十分愤怒,这个总是多管闲事的女人。
“殿下,你大可以对我生气,只要大事不受影响,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你现在就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我倒是真想知道知道,她究竟哪里特殊?竟让你这般神魂颠倒,就差给自己改姓梁了。”
“哼,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会理解吗?鉴安她从来不会像你这样醉心于战争,她一向善良温柔,永远体贴照顾别人。即使有时看起来满身是刺,不过是因为害怕别人看穿她的脆弱,她尚有着少女的纯真,保留着难能可贵的天真烂漫,而这些,恐怕你早就不屑一顾地踩在脚下了吧?你心里有的只是杀人,功名,计谋,哪里还有一点美好的地方?”
“呵,是吗?殿下竟然还能看到这些,您还真是慧眼啊。你怎么就不想想,徐鉴安从小跟着他的父亲徐志方混迹军营,虽然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但始终有人保护,即使他父亲去世,她又何曾一无所有?即使她最落魄的时候,身边也有个叫卫弈的王爷对她不离不弃。她的内心当然可以善良,可以童真了,换作旁的人,一个人面对尔虞我诈,如果没有点计谋,难道要等死吗?”
“你……”萧南尘本想要说她强词夺理,可是她说的似乎又句句属实,实在令人无法反驳。
“我什么我?你觉得我奸诈狡猾,你怎么不想想徐鉴安在朝堂上每天和梁朝的一众大臣对斗智斗勇,在战场上杀敌斩将,手上沾着多少献血,害死过多少人?费尽心机想过多少害人的计策?她要是没有高于一般人的龌龊心机,怎么在战场和官场上顺利活下来?”
“好了,你别说了!”
“凭什么不说?我偏要说!她来萧仪国的时候,闹的哪一出戏不比我精彩?哪一个计谋是我能赶上的?”
……
从萧南尘那里出来以后,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赵诗影立刻软了下来。谁不曾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可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够保持这份童真。曾经的赵诗影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那时他尚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她的身上背着血海深仇。
剑比就要开始了!
薛南山的剑比历来受到各门派重视,其内部在此期间更是一片热闹繁华之景。薛南山以剑出名,每次剑比不仅会选拔出本派最优秀的弟子以继大任,更有利于各个门派选准对象挖墙脚。
“诗影姐,听说了吗?因为上次咱们分派出了差池,这次的剑比对咱们派限定了人数。”刚来分派不久的小溪兴冲冲地跑来向赵诗影唠叨起了八卦消息。
“会这样?”赵诗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呀是呀,听说这件事长老们十分恼怒呢,上次是碍于有外人,但现在……”
“知道有几个名额吗?”
“三……个……”
“才三个?”
小溪点点头,赵诗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分派参加剑比的人数最少也会在五人以上,名额却只有三个……看来,长老们是铁了心要整素风派了。赵诗影一握拳,把手中的东西丢给小溪给就往外跑。
“诗影姐,你去哪儿?等等我呀……”
但是赵诗影实在太快了,小溪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长廊。
“师傅!大师兄、小师妹也在呀。”
“嗯,卿儿,你是不是也是为剑比之事来的?” 仙风道骨的师傅一捋胡子,望向赵诗影。
“是的,师傅。此次剑比是我们在上次的武林会战之后的第一次剑比,影响力还是很大的,长老们这样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这事已经定下,就不可能再改了。这几天你们好好准备吧,剑比之前师傅会定好人选的。华叶你留一下,你们先出去吧。”
“是。”
赵诗影和大师兄退了出来。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剑比这样的大事都由师傅决定,华叶是师傅的女儿,自是一个人选,大师兄不仅武功好,也有威望,也是一个固定人选了,这样就只留下了一个名额。
“赵诗影,你好好练习吧,你的功力我都快比不上了,这第三个名额一定是你的了。”大事兄似乎看出了赵诗影的担忧,便开口到。
“嗯,师兄,我会的,你也加油吧,师兄的功力我见识过的,就不要自谦了。”赵诗影露出一个笑,也坦然多了。
“呵呵,走吧,师妹。”
只剩下七日了,赵诗影倒是没有忙着自己练功,也没有去找人切磋,她也是素风派里很有名望的师姐了,于是就日日去练武场看师兄弟们的练习,赵诗影为人和善,大家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就算正在专注也会分神来打个招呼的,而赵诗影这时也喜欢指教他们。因此赵诗影的人缘也是越来越好了。
“师姐好。”
“好。注意下手臂。”
“哦,多谢师姐提醒。”
“不客气,好好练吧。”
很多人喜欢从自己的失败中找经验,而赵诗影恰恰喜欢以别人映射,万法相同,不管对方是练什么,出了什么问题,赵诗影都会联想到自己而自勉,这也是她入门三年就取得了巨大成绩,而且进步飞快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赵诗影自谦,从不恃才行凶,公平公正,不像大多数师兄师姐,整天一副瞧不起平常人的嘲讽表情。
五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赵诗影倒也不急了,虽说这事有些玄,但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三年以前,赵诗影一家被血洗,自此她发狠地练功,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还使出了近几十年都无人在用的极危险的训练方法。除了习武的艰难,她更要应对派中精英的勾心斗角和时不时地实战演练所带来的好与不好的后果,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了。
况且,她一早就为剑比做足了准备,若是能进入总派,离报仇可就不远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赵诗影觉得唯一的亮光就是回忆里的亲人、亲情。她不愿意愧对这感情,所以还是有些担心的。
终于,师弟来通知他们一群人去师傅那里,都是本派的精英,是要宣布名单和安排其他事宜了。
一群人在前厅里等得心慌,难免也窃窃私语,但忽然,鸦雀无声,是师傅来了。
“师傅!”众人齐弯腰行礼。薛南山可是十分注重礼节的。
“嗯。”师傅转身坐下来,“想必你们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事了,此事非同小可,师傅斟酌几日后才终于下了定论。”师傅又停下了,下面一群精英面面相觑后都低下了头。
“唉,你们也不必担心,大不了再等个四年,况且了,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耐心等待吧。下面,我说一下名单,他们是:大师兄钟离、华叶,以及马栀子。”
嗡一声,赵诗影的脑袋炸开了,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忘了,还有个马栀子,这可是总派最有实力的长老的孙女儿啊,她赵诗影算哪根葱能挤得过马栀子?
“好了,你们都去吧,钟离、华叶、马栀子,你们三人稍作停留。”
“是。”
大家散去,每个人都有不甘,尤其是这人选,除了钟离,都是不得民心的“关系户”,谁能服?可谁又有胆儿不服?赵诗影没有再去练武场,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
赵诗影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一棒打晕过去,她被带出了素风派。等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条小溪边,这里是后山脚下。此时已经是星夜了。
“你不甘?”身后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
赵诗影下意识地回头,是一个黑衣人,看体型,再衡量声音,应该是个女人没错。赵诗影笑了笑,“如此冒昧地把我请出来,难道不应该自我介绍一番?”
“在下是独孤教主的左护法,花柔。”
“薛南山和独孤教可是死对头,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有这个能力。换做以前,你会杀了我,可今天,你不会。”女人与赵诗影对视,十分自信的目光。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对方说中了赵诗影的心思,她有些恼火了。
“你那师傅不爱才,你在薛南山是很难等到出头之日了,而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最好机会。”
“现实的确如此,可你最好也看清楚了,你们,是些什么东西!肮脏下流的小人。”赵诗影有些不屑,却没想对方忽然大笑起来。
“是吗?可你又是什么东西?明日午时,还是这里,你可以不来。”女人转身扭动着水蛇腰消失在了黑暗里。
是呀,她赵诗影又算什么东西?还不是要在现实的无奈中苟且偷生?赵诗影弯腰捡起一颗石子,狠狠扔向水中,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赵诗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稳了呼吸,转身了走回去。
一夜未眠,天刚刚亮赵诗影就走出了房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练武场。记得自己头两年里总是第一个来这里,最后一个走回去,后来慢慢也学会了收起锋芒,就自己去后山练习,没想到今天遇到了比她还来得早的。
“赵诗影啊,起得很早啊。”是大师兄钟离。
“师兄更早呢。是在为剑比做最后的努力呢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不是一个陈述句,而是一个感叹句!是呀,原本自己也是可以带着憧憬和希望在晨曦微露中加油啊,如今却没了那份心境,只多了一份哀伤。悲伤自己的怀才不遇,悲伤报仇无门。
她又想起了花柔的话,隐隐约约,似乎有些心动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和他们一起,好歹多了一份自由。
“唉,赵诗影你也不要伤心,师兄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你注定是那样的人。”
钟离的话唤回了赵诗影的思绪,他说得那样笃定,看起来又那么真诚,他是真的想安慰自己吧,赵诗影想,于是不由得莞尔一笑。
“可惜,这终究是不注定的一天。”
渐渐地,大多数人都起来了,要做早操了,赵诗影回到了女弟子中。只留下钟离在原地琢磨着那句似是似非的话。
他们的午饭总是在午时之前,大多数人会在饭后午休,以逃避这毒辣的太阳,而赵诗影此时却朝着后山小河的方向走去。
“诗影姐,你去哪里?”是小溪这丫头,看样子还没吃饭呢。、
“只是去散散心,你快去吃饭吧,再不去可真没了。”赵诗影笑笑。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可能还是因为剑比的事有些伤心吧,没事儿。”
“可是……”小丫头有些急了。
“没什么可是,诗影姐可是最坚强的哟!”
自己都不信的话还拿出来骗人,可是这个小师妹还当真就走了,赵诗影不禁摇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静谧的林中,阳光打在绿叶在、打在黑衣上,安静地融为一体。花柔似乎是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还没等赵诗影走近,背对着她的花柔就开口了。她还真是了解赵诗影。
“我不想听你唠叨了,有什么就直说吧,左护法!”
赵诗影特意加重了“左护法”三个字,花柔妖娆地一笑,转过身来。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劳烦你了。”
花柔甩给赵诗影一张字条。又突然腾起一阵烟雾,花柔消失了,地上留下一星火。赵诗影展开字条,片刻之后就把它丢到了火中,待其燃尽,再把火熄灭。真是安静的午休时光,某人可要抓紧时间享受了。
第二天一早,一向安静的素风派吵闹成一片,众人议论纷纷。
连启安死了。
怎么说呢,连启安是个比较正直的人,做人做事又相对圆滑,整个分派里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小溪说,据可靠情报,现场连启安屋里的几盏灯盏残骸都横倒在地上。昨夜有些风,加上天干物燥,大家一致认为,连启安是因为不小心引起了大火,最终导致自己命丧黄泉。这事可是吓坏了一帮人呢。
有人在议论祸福旦夕,也有人说命有此劫,还有人惋惜,唯独一个人轻轻皱了眉头。但剑比的来临,很快将此事的风波压了下去。
剑比期间,大部分人都是会来看热闹或者学习的,毕竟剑比总会有值得关注的焦点人物出场,比如每个分派的大师兄,这可都是焦点人物。可也有一些特殊心理的人,不会来,但是任谁也不会觉得,赵诗影是这种人,但她就是没来。
连续的几天,都很少有人看见她,而且见面之后和她打招呼,也会发现,她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对人的热情了,只是大家以为她还是在在意人选的事,也便没有多管。
而这时,又一件令人震撼的事出现了,甚至促使剑比延期了。
总派外联长老何长老死了。
但作案的人手法极其细腻,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而且据长老们推断,此人应该是薛南山内部的人,至少,是有薛南山的人参与。此消息一出,更是引起了哗然大波。
钟离终于拦下了赵诗影。
“大师兄,把赵诗影约在这里,所谓何事?”
“赵诗影,回头吧。”
“回头?大师兄,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了,赵诗影,我都知道,一切我都知道,但是,回头吧。连启安和何长老都是因为和独孤教有关系才被灭口的,我相信这是你故意的。”
望着钟离痛心疾首的表情,赵诗影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看了几秒了后,赵诗影笑了。
“师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有适合每个人的地方,却也有一个真正容得下他的地方。你我不同。”
赵诗影转身离去,“莫要强求啊,师兄。”
“不!”
钟离追上去拦住了赵诗影,“赵诗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弃这里的一切?放弃关心你爱你的人们?”
这下,赵诗影是真的顿住了。
“赵诗影,小溪一直把你当成是榜样,你这样,她会难过的;这样美丽的朋友、优秀的对手消失了,我也会伤心;还有那些师弟师妹们,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师姐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也会心疼的呀。”
一瞬间,赵诗影怔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年幼的妹妹,像小溪那样,单纯、可爱,总是缠着自己,但是又处处关系自己;还有哥哥,就像大师兄一样,摆在一副长者的架子,总喜欢劝说;还有很多亲戚朋友,像是师兄弟们,曾几何时,素风派成了一个翻版的家?
钟离还想往下说,可是赵诗影已经不需要了。是的,不需要了。她努力想要遏制住思绪,疯了似的跑开了。
赵诗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花柔曾经提到过了一个客栈。正在她犹豫要不要敲门时,房间里传来了声音。断断续续地,可赵诗影还是听明白了,但是她不会哭了,也不能哭的。她悄悄地离开,回到薛南山,站在师姐妹、师兄弟们房间后面,看着大家谈笑、嬉戏、打闹……
花柔约她第二天在后山的青石板小桥边见面。这个小桥的一端通向薛南山,一端通向外界。
那天下起了小雨,赵诗影撑了把伞,早早候在了桥头,而花柔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听说你出了点问题?”
“你觉得呢?”赵诗影的言语里又一次泛出了和初见花柔时一样的戏谑。
“或许,你该安静了。”
但是狠话未及撂完,在花柔的手刚刚触到鞭子时,她就已经随着一声闷响,倒下了。血,静静地流出来,流在青石板上,流进雨水中,与那雨水交融,然后一起流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独孤教要灭口。但没料到,派去灭口的人反被灭口了。于是,一段黑暗的日子也随之被灭口,连尸体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赵诗影撑着油纸伞一身白色暗纹曲裾走向小桥的一段,通向薛南山的那头。
世界都是混沌的,唯有小桥这边风景,明媚如昨。只可惜好景不长,薛南山的发展并不好,后来逐渐落寞,赵诗影也正是以此为契机被一位大臣收为养女。好在新的家人待她都很好,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可是经历过黑暗的赵诗影,已经再也回不去一个童真的少女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