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谁是卧底（上）

牟絮樱讪笑着说：“只要有人就会有犯罪存在，案子哪里有能忙完的时候啊。”

王晨熙摇摇头，解释说：“我说的是杨博贩毒案。这个案子已经把王春鹏的属下曹嵩牵扯进来了，只要我们抓住他，就可以顺线追击，扩大战果。等到这个案件忙完的时候，我给你和小孟放个假，你们年轻人去放松放松。”

牟絮樱白了王晨熙一眼，道：“每次办大案之前都这么说，可每忙完一个案子就会有下一个案子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哦，这也是小孟的心里话吗？”王晨熙板着脸问道。

牟絮樱连忙分辨说：“当然不是了，他和你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嫁给人民警察事业。王处，小女子抱怨抱怨而已，你可别牵连他。”

王晨熙微笑着看着牟絮樱，他知道眼前的女人真的很在乎孟继凯，也相信他们的感情是真挚而恒久的。惋惜的情绪涌荡在他的胸口，让他苦不堪言。这一刻，王晨熙做了一个决定，他想要给牟絮樱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如果牟絮樱能够通过考验，他愿意担任她们婚礼的证婚人，用自己的权位为孟继凯的仕途做背书。而如果牟絮樱最终还是站错了队伍，那么王晨熙也不会再有丝毫怜悯之情。他正色道：“小孟是大白鲨队伍中政治信仰最坚定的人。督察履职期间，当人情和法律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一点，他比梁斌优秀太多了。”

“斌哥负责特情人员的招募和使用，接触的坏人和诱惑更多，他犯错误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牟絮樱趁势地把话题引向梁斌，仿佛随口一提似的说道：“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王晨熙的眼睛微眯，干咳了一声，道：“狗改不了吃屎。”

牟絮樱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我之前听管教说，梁斌和钟家的人走得很近。”王晨熙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在心里打了个腹稿，随后说：“我派岳镇调查了一下他的活动轨迹和银行交易记录，现在可以确定他已经是钟家的人了。”

牟絮樱掩着嘴，眼神闪烁。

王晨熙背靠着椅背，仰望着牟絮樱，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牟絮樱离开后，给王春鹏打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一早，曹嵩把一张信用卡抛给仍旧躺在床上的梁斌，说道：“斌哥，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你白天可以出去放松放松。”

梁斌看着被子上的信用卡，只“嗯”了一声作答。

见曹嵩离开后，梁斌一把抓住信用卡，兴奋地说道：“不错，可以给孩子买几件衣服寄过去。”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了嘴，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了。梁斌气愤地把卡扔到地板上，说道：“靠，我要是给孩子寄了东西，不就把他们娘俩的位置给暴露了吗？小兔崽子，居然敢这样算计我！”

抱怨完之后，梁斌再度躺回了被窝里，他换了一张手机卡，拨打了王晨熙的号码，说道：“王处，曹嵩说行动就在今晚。”

“无论是王春鹏还是曹嵩，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你。”王晨熙考虑后断定，说：“我认为这就是一个陷阱。”

“那我现在怎么办？”

王晨熙吩咐道：“我怀疑牟絮樱是钟家安插在大白鲨的卧底。”

“絮樱？不会吧？”梁斌惊愕地坐了起来，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有。我原来以为她是孙家派来的卧底。不过前两天姜磊和洛阳去逮捕曹嵩的时候她通风报信了，今天又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所以我断定她是钟家的人。”王晨熙继续道，“对此，我想设一个局。”

梁斌知道时间宝贵，也没有追问确定牟絮樱卧底身份的证据，他道：“你说。”

“你说曹嵩平时和你一起住，他现在人在哪里？”

“出去了。”

“很好。你现在就在家里待着，我会安排人带队去抓捕你。牟絮樱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通知曹嵩逃离，而曹嵩应该也会通知你。”王晨熙补充说，“这是对牟絮樱的一个考验。”

“如果她通过了考验，没有告密，那我什么时候撤离？”

“你抵抗然后逃跑就可以了。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我不会告诉带队民警你的卧底身份。”王晨熙最后嘱咐说，“自己保重。”

拆迁工地中的独幢小楼门前，洛阳正和怒目圆视的曹老头对峙着。

“小子，我没打你的电话，你怎么自己跑来了？”曹老头没好气地说道。

“我在附近走访调查，顺道来这里看看你。”洛阳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文书，道：“那天曹嵩为抗拒抓捕叫来了十几名吸毒人员，现在他们已经全部被执行了行政拘留甚至是强制隔离戒毒，这些是处罚决定书。”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从法律上讲，你是曹嵩唯一的直系亲属。我担心这些吸毒人员的家属会来找你报复。”洛阳摊开手，道：“你跟他们说你和曹嵩断绝关系了可没用。”

曹老头挥了挥手中的菜刀，怒道：“我看他们谁敢来！”

“你孙子害他们亲人吸毒，现在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被我们公安机关处理了，你觉得他们能不气愤吗？就凭你手里的这把刀，吓不住他们。”

曹老头猛一跺脚，悲愤道：“这个畜生啊！”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办案民警就开始把处罚决定逐一通知吸毒人员们的家属了，我估计最多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会来这里闹事。”洛阳用废墟中找到的几个砖块垒成了一个板凳，然后坐在了上面。他把文书塞回公文包内，取出一本《我亲爱的甜橙树》，边把书翻到书签处，边道：“你忙你的，我在这里守着。”

“别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不吃这一套。”

洛阳淡然地合上书页，平静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一样可以抓到曹嵩，所以我现在的行为不是为了讨好你。”洛阳指了指脚下，道：“我把我的担心告诉了这个辖区的所长，他不同意派警员到这里来保护你，所以我才来了。”

曹老头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女警对你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她今天早上告诉我，你当年之所以把你女儿女婿扫地出门，是因为他们吸毒。之后不愿意借给他们钱，也是怕他们拿去买毒品。”洛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认为你是对的。就算他们最后自杀了，我依旧认为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曹老头颤声道：“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她很执着，也很有能量。”洛阳望着老人，神情温和地说道：“你女儿女婿自杀之后，所有人都来指责你。你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原因，因为你怕他们死之后还要被别人歧视和唾骂。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高贵的选择。”

曹老头站在小楼前，像这幢小楼一样孤单且顽强。

“又有什么用？”曹老头悲痛欲绝地说道，“结果曹嵩不还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洛阳黯然道：“我也不清楚。”他摊开书，低下头，最后说道：“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天不给你。我觉得不公平，就来了。”

铅云下，瓦砾中，洛阳身着黑色的冬执勤服从容地坐在冷风中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叶嫣然送给他的书，时不时还会拿出签字笔做个标注。这是叶嫣然对他的要求。她说这样以后自己重读这些书的时候，就仿佛和现在的洛阳对话。

曹老头收起刀，回到了小楼的起居室里，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吸毒人员的家属却迟迟没有来闹事。

在镇子里，曹嵩看到属下从最后一户人家中走出才放下心来。他裹紧衣领，仔细地环顾四周，见没有异常情况便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汽车刚刚启动，王春鹏的电话就来了。

曹嵩挂断电话后立刻拨打了梁斌的手机，道：“斌哥，有情况！”

电话那头，早有准备的梁斌猛然从床上翻身跳下。他没有时间为牟絮樱的背叛而感到惋惜，眼下尽快离开才是最要紧的事。按照王晨熙的计划，抓捕小组的民警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现在就走。

本想推开的房门突然向内部坍倒，梁斌瞬间后撤两步拉开距离。门口，三名全副武装的民警纷纷掏出警棍，对梁斌喝道：“别动！”

面对意外情况，梁斌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迅速地冲向窗户，使劲拉扯了几下把手才拽开窗户。民警们在这时已经赶到了他的身后，纷纷伸手去抓他，不料梁斌猛然转身洒出一把石灰，三个民警顿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梁斌借此机会狠狠地将一个民警推倒在地，跨过他的身体向门外跑去……

“梁斌跑了。”姜磊挂断电话，对王晨熙说道：“抓捕失败。”

王晨熙说：“二十分钟前部署行动，牟絮樱考虑了十九分钟，最后还是选择了通风报信，太可惜了。”

姜磊心痛地说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把牟絮樱控制起来吗？”

王晨熙用双手捂住脸，长叹一声，道：“先留着吧，我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