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我无声地笑了笑,转而翻身越过墙头,随后极速地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飞奔而去,瞧这天色,大抵还是要及时赶回去换上朝服上朝的。
等我回到府中的时候,正好看见知知在我门前等着,我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道:“为何不去睡?”
她朝着我挥了挥手,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套衣裳来,我定睛一瞧,嗯,是我平日里上朝的衣裳。
“知知也才方醒。”说着她便伸手捂着嘴偷偷笑起,“知知可是掐着时间特意在这等着昀姐姐的。”
她这话一出,我便心中一暖,她竟是猜到了我会什么时候归府呐,我沐家的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精明了一些。
这样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我笑眯眯地上去就一把抱住了知知,道:“真是个贴心的小姑娘。”
我进了房间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衣饰,不待她开口我便径直自己换了起来,她知知在一旁看着我的动作浅笑不语,我疑惑地望着她,道:“知知可有什么话想说?”
“昀姐姐……我……”
她在原地似踌躇着没有说话,可我看得出来,她是有话要对我说的,我顿了顿,等到她终于好似要放弃开口的时候,我才开口点中她心中所想:“你想要问的,是画画吗?”
她见我已然说出口,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道:“正是画画。”
我双手穿过袖袍,正好系上腰带之时,知知上前来将我的手挡了下来,我便任由着她为我系上腰带,她低垂着头,我却是在静静地等着她开口问我。
终于,她系好之后,便道:“知知想,若是画画当真是为皇帝的血脉,若是有一天,画画她真的同我们走到那一步……”
“不会的。”我登时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来,“昨日你不是还说,画画不会这样做的吗?我们要做的,只有相信她,我们也一定要相信她,画画不会这样做的。”
知知闻言轻轻点头,我突然就笑了:“知知想说的,怕不是这个吧?我瞧着你的表情,貌似你本心便是十分相信画画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特意再在我的面前提一次呢?”
“昀姐姐,我不是……”她被我说的突然慌乱了起来,我一直知道,知知同样怀有天真,只是她比一般人都要聪慧些罢了,天真之中带有睿智,那么,自保便已经足够,这样就很好。
我轻轻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顺带还趁机揉了揉,等到揉到了出现微微红印的时候才停了手,道:“想说什么大可说便是。同我之间,我觉得我们不会有任何的间隙存在,知道吗?”
“昀姐姐……”她突然垂下了眸子,面色上是我看不懂的哀伤,我突然有些怕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心头不停地蔓延,我瞧着她的模样,突然有些后悔,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问她。
果然,她抬起头来,语气很是小心翼翼,仿佛每一句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在里头,她道:“画画那天出去,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画画为何会跑出去说出她是皇帝的女儿,画画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沐寅。”
我皱眉头听着她的话,但也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接着道:“只是,寅哥哥的心思,我想,在这沐府上下明眼人都看得分明,可画画的心思,明眼人亦是知晓,所以我想问昀姐姐……”
我眉头突然一跳,一种不安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可我没有逃避,我甚至没有移开对知知的目光。
“所以,知知,你想问什么呢?”我开口问出声来。
知知抬起头,目光幽深明亮,仿佛任何人在她的面前说一句谎话都会被识破一样,令人无法遁形。
她道:“昀姐姐,你喜欢寅哥哥吗?”
我一时间无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我只能偏着头,反问她:“知知,画画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呢。”
我抬眼看看外边的天色,转而回过头去看了看知知脸上被我揉出来的红印,笑道:“时候快到了,知知,我要去上早朝了。”
说完我便径直抬起步子要走,似落荒而逃一般,我只想要尽快逃离这里,逃离知知方才问我的话。
原来,我还是会想到要逃避。
知知眸色微暗,我知道,她在不满我此刻的逃避,~可我别无选择。
“昀姐姐!”身后传来喊声,我微微停住步子,胸腔里的心不停地起伏着,可依旧无法阻挡后头传来的话。
她说:“昀姐姐,如果没有办法在一起,不若就放手吧。”
她说:“这样对寅哥哥来说,对昀姐姐来说,对画画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不是吗?昀姐姐,你不喜欢寅哥哥,可画画喜欢,喜欢到让人心疼,昀姐姐可能不知道吧?”
她说:“画画从小便喜欢寅哥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喜欢他,画画为寅哥哥亲手做的锦囊,她一直都不曾送出去过,只因那时,寅哥哥与昀姐姐似乎是要在一起的,所以画画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她一直都没有说。”
“昀姐姐,知知看得出来,现下的昀姐姐,心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寅哥哥了,而昀姐姐似乎对顾大人更加担忧一些,或许连昀姐姐自己都不知道吧,昀姐姐对顾大人是不一样的。”
“昀姐姐从来都不曾因为什么事情会放弃对沐家的利益的事情,可,唯独这一次,昀姐姐什么都没有做,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就算昀姐姐不说,我也知道,以昀姐姐这么多年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怎么会只单单重创沈璧,诬陷了顾昭?寅哥哥手中的那第三个锦囊里,才是最后的招吧?只是,根本就没有实施。”
“是昀姐姐,自己放弃了……”
我闭上眼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之前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在沐家的人都齐齐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间,那样的感觉又要另当别论了。
这仿佛说的好似我是一个对不起沐家上下的罪人一般,是我放弃了对沐家有利益的事情,而我的指责和责任,就只是为了沐家。
多累。
可知知不知道,她依旧这样说,即便我知道她不过是在为画画当个说客,她在以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在劝我放开沐寅。
她说:“昀姐姐,可不可以答应,将寅哥哥放开?”
说到这里,我终于睁开眼睛,回过头朝着她苦笑,道:“知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昀姐姐,你知道的。只要昀姐姐放手,就算看在画画是昀姐姐妹妹的份上,将寅哥哥让给画画,就这一次……”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欲再听下去了,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道:“知知,你要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束缚过沐寅,这是沐寅的事,你应当同他去说。”
“昀姐姐……”
我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快,我只想逃离这里,最好逃离这里的一切。
等我进入马车之后,我才开始细细想着 知知所说的话,她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里回荡。
为什么她们都要这样呢?
都要以她们认为的正确的方式来达成她们想要的结果。
我无力扶额,好像原本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在我手中掌控的局势如今变得连我自己都已经看不懂了。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几乎不用照镜子便也可以猜出来我的面色是有多么的苍白,仿佛一个囚禁多年刚被放出来的女鬼,我伸手拂开帘子,意料之外看见了一辆马车停留在前方不远处的位置。
“大人可要下来?”车夫在外头开口询问我。
若是放在以往的话,按照当朝律例,身为宰相一职是可以驾马车进入宫门的,而今日前方的那辆马车明显是挡了前进的路,是以车夫才会有此一问。
我望着前边的那辆马车,心想着我是喊人去把他们哄走还是喊人去把他们打一顿好出出我体内蓄藏已久的气。
然后,正在我思考之前,前方的马车里突然下来了一个人,然而那人在下车之后仿佛是张望了一下,随后将视线投向我这边,我瞧着对方的眼睛一亮,我一把拍上自己的额头,我想,我刚刚就应该什么都不用想,直接上去就撞,最好把他撞飞。
只见白槿飞快地跑过来冲着我撩开的车帘口咧着嘴笑,我猛然准备放下帘帐,对着外头的车夫一声喊道:“快!快走!直接冲过去,来一个就给本官撞过去,撞死了算本官的!”
车夫听着我的吩咐,起始是没有反应过来的,直到我再三催促之下他才开始驱动马车,可那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白槿几乎是刚刚听见我的声音便已经飞速地跑上前来控制住了马车,随即马车猛地一停,我猛地一往前面撞去,然后便是一只手从外头伸了进来。
“沐大人看见下官跑什么?”
一句特别讨人嫌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我无力翻着白眼,接着趁着白槿还未上来之前,我便跳下了马车,双脚落地。
“白大人,别来无恙。”我淡淡地道。
白槿见我自己跳了下去,嘴角扬起的笑意特别令我心烦,在我暴躁之前,他察言观色一般朝着我俯身行礼:“下官见过沐相。”
我点点头,没说话,抬脚往前头走了几步,又顿住,我伸出手,宽大的袖袍迎风招展,有微凉的风吹了进去,带起几丝凉意,然而手指还是准确无比的指着远处的一辆马车,道:“这个地方,本官占了,白大人难道不知这里是不允许停留的吗?”
我回过身去,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朝上,道:“给你三刻钟的时间,本官不想看见这辆马车,现在,先给本官让道。”
白槿看我的眼神突然慢慢地变了,仿佛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他道:“沐大人,你今日,面色苍白了些。”
我看着他,冷哼了一声:“是啊,昨日无缘无故在回府的路上遇刺,能高兴的起来吗?若是白大人,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窜出来的人一句话都没和你说,上去就胡乱的砍你,你今日会高兴吗?”
白槿:“……”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听懂了我所说的话,突然一声喊叫起来:“啊!沐相昨日遇刺了么?!伤到哪里没有?可还安好?负责巡视的官员去哪了?京兆府尹去哪了?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同陛下禀报,绝不能姑息!一朝宰相在京城遇刺,成何体统!”
我无言的望着他半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看他的样子真的像是多么担心我的安全一样,可是做戏的成分也让人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找皇帝有什么用呢?
皇帝若是知道我被人砍,一定鼓掌大笑感谢上苍,怎么可能还会彻查这件事呢?一时间我又感慨这白槿是不是有点傻?
在我的认知你,白槿是不傻的,相反,他还特别的聪明,于是他这一番貌似犯蠢的话一出,我便是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他是故意想要以禀报皇帝的方式来膈应沐家的门生?
呵呵……
“不必白大人费心了,这件事情本官自然会同陛下说,白大人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我这样淡然的模样落在他人的眼里应当是不识好歹的,大概就是:白槿这样关心你,你却不识好歹还恶言相向。
索性现下来的时间还算早,所以这里也没有多少朝臣在这里,是以白槿的大声叫嚷也没有什么人听见,我舒了舒气,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直接便想回去马车坐着,然后等着白槿给我让道,我好策马奔腾直接跑进去不用步行了。
可是白槿依旧是这样的不懂上位者偷懒的心思,硬是要挡着我在这里听着他滔滔不绝自以为是无比关心我的言语。
“沐相是百官之首,沐相的事情便是我们这些下官的事情,沐相如今遭到刺客行刺定然是国之大事,下官怎么会不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