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阿言微皱着的眉头渐有舒展之意，我微微颔了首，转而负手而立，道:“你去沐寅那里。”
他听闻我的话，旋即立即抬起头来瞧我，语气急匆却也表明了他的意思:“可是家主，公子说让属下……”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眯起双眸望向他，眼中迸发蓬勃怒意，“我当家主之位这些年，竟是第一次遇见我沐府中的下人不听主子命令的，沐寅就是这么训诫的吗？!”
阿言见我动怒，仿佛终于意识到他的哪里不对，慌乱之中忙不迭地解释:“属下知错。公子只是担忧家主再遭遇不测之时他不在家主身侧，所以才派遣属下来保护家主的安危，还望家主不要多想，亦不要猜忌属下对家主之忠心。”
“我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让你去寻沐寅。”我眯着眼瞧他。
“可……”
我突然冷笑一声，对着他开口:“你应该不希望我因为放心不下沐寅的安危，怕他在外遭遇不测，是以我现在自己亲自出去寻他吧？”
话音一落我便意料之中看见了沐寅慌乱的神色加重，这是我方才捏他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慌乱，我心下微沉，果然，他立即起身朝我拱手道:“家主所言极是，属下立即去寻公子，保护公子的安危，家主便不必亲自前去了。”
我回头浅笑，唇边是一抹连我自己都看不懂的笑意，低声应了句:“好。”
便直接给他让路，望着他飞身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我竟然百味杂陈，沐寅，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又知道多少？
我摇了摇头，提步正欲直接往地牢而去的时候，空中突然飞奔而来一个人影，我定睛一看，正是阿语。
我停下步子，这时候阿语也已经飞至了我身前，他面上是一派愧疚和恼羞之色，眼神漂移不敢直视前方，我心头一颤，颇为小心翼翼地询问出声，同样在心底里暗自安慰自己，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的。
可现实真是总是想要与你作对的。
只见阿语低着头，抿唇道:“家主，属下无能，那个活口……没能留住。”
虽然我心中已经猜出来了一个大概，可是到现在听阿语如此说起，我又难免产生狐疑，道:“他是自尽？”
“……”
阿语没有说话，似是极其难以启齿，我忍不住对着他摇了摇头，用看一只死猪一样的眼神来回省视着他，无语道:“我卸了他的下颚，你还让他自尽成功了？!阿语啊，你究竟是不是我沐府出来的人啊？你以后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的暗卫啊……你过来好不好哇，我保证不弄残你……”
我忽的又想起了方才阿言那个暗卫，那般隐忍不发又知晓主子的意思……我想，原来这就是暗卫之间的差距啊……这就是自己的和别人的暗卫啊……
阿语一脸委屈似是不知从何说起，几番挣扎之下，他终归还是启口:“并非自尽，而是被人……灭口。”
我一愣，表情仿佛是自己方才听错了一般，灭口？
一个刺杀过我的人，武功根本不成气候的一个刺客，有什么可以令对方灭他的口？
还是对方是怕我从这名刺客身上知晓了他的身份？
可明明让我不知晓的法子有很多，又何必大费周章来灭一个刺客的口？还是对方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
“以你的武功，你没能保住他？”
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虽说我一直在鄙视阿语的武功和能力，可是他的过人之处也是在的，否则我也不会选他留在身边。
“回家主，对方好似是专门前来灭口的，来者人数不少，可是属下同他们打斗之时他们招招虽然凌厉，但对属下却仿佛无一丝杀意，属下甚至可以确信，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灭口。”
我难得沉默了半晌，阿语的话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对我的人没有下杀手，那就说明对方的目的并不是我，或者说对方也许看在阿语是我的人，所以才没有下杀手？毕竟如果是受命前来杀人，遭遇反抗之人后难免一场恶斗，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阻碍，这是每个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一贯遵循的准则，可他们偏偏没有对阿语做什么。
这就很奇怪了。
“可看清对方样貌？或者记住那些人当中出手时的招式？”我迅速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毕竟如今这样的疑虑也只有在这样的小事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了。
“属下无能，他们出手的招式很是奇怪，仿佛是故意改了其原有的招式，他们出手混乱杂乱，根本看不出丝毫习武之人的特征。”
这话说的我并不意外，毕竟对方是有备而来，这样的端倪对方没有打算露出也是在情理之中，我无奈叹息一声。
“罢了，就这样吧，对方的目的绝对不是仅仅想刺杀我，而他们故意将我引去西林，绝对有其目的，而他们这样做，除了想告诉我一些事情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可留下活口或许就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一些事情，可……却有人抢先动了手 我现在在想，或许，这些人并不是同一波人。”
阿语听完我的话，考虑了一会儿，终于道:“家主是认为，行刺的人是一伙，而来灭口的人又是另外一伙人？”
我点点头 也不欲再同他解释许多，直接便想走人，而就在我转身的那刹那，阿语猛然从后面叫住我:“家主是要去看……”
“不看!还看什么？!看尸体么？”
我怒气冲冲，直直往自己的房门而去:“人都死了，问也问不出来了!反正我迟早被自己人拖累死。”
这话也没错，毕竟没看好人的确是我手下的人的问题，害得我心中的疑团愈来愈大也是我手下的人的问题，这样连一个人都搞不好的手下，要来干嘛？要来干嘛？要来干嘛？!
哪想我前脚才刚刚迈出去，后脚就有人前来禀报，我扭过头去看，才发现是门卫。
他毕恭毕敬地冲我行礼，我点头应允，门卫便也开门见山:“禀家主，寅公子回来了。”
“这么快？!”
我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沐寅的速度之神奇，还是他是回来找我麻烦的？
其实我觉得，后者居多……
果然，我眼尖着瞧着远处假山后头缓缓进来一个玄衣男子，高挑的身影如冬日松竹，挺拔又昂扬，我心道不好，急忙跑回房间去，反手便准备将门反锁着，可最后关头的时候，突然伸出来的手打断了我的动作。
那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
那是一只指如葱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它此时仅仅抓握着我即将要关上的门房，我皱着眉心想，好像顶不住了……
于是我一把松开了手，任由着那双手的主人堂而皇之地进来。
我警惕地望了一眼沐寅，随后又无事人一般自顾自地走到桌子旁坐下，还颇为怡然自得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我还是准备忽视方才我想要将他拒之门外的事。
随手翻开一盏杯具，提起茶壶倒上之后，嫣然望着门口站立的沐寅一笑:“喝茶么？”
沐寅好笑地望着我的动作，也缓缓踱步到我面前坐下，似是在考虑我在那杯茶里下没下药一般，我等得不耐烦，直接便望往自己嘴里倒去，一口喝光茶杯里的茶，又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话。
“做什么去了？”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回答我的话，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欺负阿言了？”
我立即扶额，心道原来暗卫也喜欢向靠山告状，现在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暗卫好危险，我好怕，原来他还会找靠山。
“这世道，原来下属都可以编排主子了……”我笑道，却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沐寅瞟着我，手微微朝我伸出，我以为他要为了他的暗卫对我动手，吓得我下意识就想躲开，他瞧着我的动作，轻笑的声音愈发欢快。
“不是阿言告状的。”沐寅的笑声微停，便直直将我手中的杯子抢了去，只见他握着那只我方才递给他的那盏杯具，缓缓在他的手中旋转着，悄无声响，可却莫名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的气息紊乱，一看便知受了极重的内伤，再听他禀了来意，我便知道，你对他动了手。”
他细细碎碎地说着我之前对阿言做的好事，语气清淡看不出情绪，好像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一般，然而好像又的确，这些是真的不关他的事。
“你知道，我担忧你在外头被人欺负，关键时候没有人来给你打下手。”我苍白无力地敷衍，却明明一早就知道瞒不过沐寅，可我还是要假装。
“你将阿言弄成那样，是想要关键时候他来给我拖后腿，然后好让我死得更快一些吗？”
我:“……”
好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嘛，你的这个暗卫不错，比阿语强了不止一倍，我激他，威压他，都能做到淡然处之，而以我在他肩头出手的那一下，恐怕换了寻常的人轻则都会痛呼出声，重则会直接在床榻上修养那么几月，可唯独他，只皱了下眉头。”
“沐昀，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将阿言和阿语做比较的。”他冷然的模样令我一怔，旋即轻笑开来，他果真还是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他总是可以快速地知道。
“那，你是想说什么？”我笑道，继续同他打着哈哈开着玩笑话，“我堂堂沐家家主，我可是不会去给你的阿言道歉的，想也别想!”
话说到这里，沐寅已经完全沉了面色，我知晓，今日这件事或许是有说开的必要了。
“沐寅啊，你看，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我做了什么事，你都能知道，就算不知晓你也能猜的大概；可你们的事，我一无所知，我不查，不代表我就查不到，我只是不想去以这样的方式知道，我想要你们亲口告诉我，这样很难吗？可是你们都不肯对我说。”
我弯着手指敲击着桌面，沐寅的眉头开始皱起，我知道，他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沐昀，我也以为，你只是想要阿言催促我快些回来，其他的，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忽然朝着我开口，几乎是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我便已经知道了结果，今日，怕又是无功而返。
在他这里，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我淡淡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之前遇刺的时候，我特意留下来的活口，怎么样了？”
沐寅一脸疑惑地回望着我，仿佛我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道:“不是吩咐将他收押地牢里吗？当然是在地牢里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的表情天然似是不知情，怎样看都像是合情合理，我突然就笑了，道:“你说你这样聪慧，你来猜猜？猜那个活口现下怎么样了？”
“沐昀，你这样说，很让人怀疑，那个活口是不是被你蹂躏过后不堪受辱，随后自杀了。”沐寅浅笑回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