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蜻蜓宴
“娘子，大娘子过来了，夫人叫您去主院。”江氏身边的过来禀报。二房的大娘子苏梓桐今年十岁，现在养在老夫人身边。
“姐姐来了？今日姐姐也没去女学吗？”这两日正是春夏之交，苏成晚身上恹恹的，就偷了个懒，没去女学。其实女学里课业挺多的，琴棋书画射，妇工女德经，可惜苏成晚都没怎么有兴趣，总是耍赖皮逃课。但嫡亲叔叔家的大娘子却刻苦的很，什么都学的认真，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今日突然来访，苏成晚觉得很奇怪，难道是先生觉得自己逃课太多，让姐姐来告状？想到这里，去主院的路上不由得有些踟蹰。
苏梓桐穿一件湘妃色的挑线裙子，上身搭了一件鹅黄色的褙子，看着青春靓丽又不失端庄，规矩的坐在杌子上和江氏聊天，苏成晚乖乖的和母亲请了安，就亲热的挽起苏梓桐的手腕：“姐姐怎么来了？是来找晚儿玩的吗？小厨房今日做了梨花糕，味道可好呢！”苏成晚爱吃，虽然是小人身子成人的灵魂，但是贪吃鬼的模样还真像个七八岁的孩儿。
“看看桐姐儿，就比你大了三岁，多么知书达理，你怎么就像个皮猴子，只知道吃吃喝喝？”江氏不拘着自己的女儿，但看看秀外慧中的侄女，再看看一脸馋样的女儿，就有些头疼了。“今儿桐姐儿来，是商量今年蜻蜓宴的事，去年你姑姑出阁，把这宴会转给了你们姐妹，眼看就到了日子了，你该不会只想着玩，给忘了吧？”
苏成晚乖觉的吐了吐舌头：“我还真是忘了，这事有娘亲和姐姐呢，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江氏被她的无赖样气笑了：“这蜻蜓宴，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参加，这主办人也只能是你们俩，我只管着出银子，其余的都听你们姐妹俩的！”
苏成晚立马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苏梓桐。
苏梓桐含笑说道：“我们哪有什么主意？桐儿看了以前姑姑办宴会的章程，觉得很不错，一会儿。我和晚姐儿再商量商量，她主意多，等我们弄好了，还要请大伯母给我们过过眼，把把关才行，免得我们第一次办宴会，丢了侯府的脸面。”
苏梓桐是个会说话的，一席话说的江氏眉开眼笑，又说了几句玩笑话，就放姐妹独自去玩了。
永庆侯府的这个“蜻蜓宴”只是一个小型的宴会，本来是苏成晚的姑姑和几个手帕交的小小聚会，后来永庆侯得皇上器重，侯府日益昌盛，慕名来参加宴会的小娘子就多了起来，渐渐的就成了规模，虽然比不上皇家和传统节日的大型宴会，但在京城也算颇有盛名，一帖难求。
苏成晚两姐妹先商量好邀请的小娘子，把去年的名单找出来，删去出嫁了的，又增添上两人的好友，因为两姐妹年纪小，今年的宴会倒是多了许多七八岁的小娘子，苏梓桐担心那些豆蔻少女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就说道：“到那日，我让我表姐来帮忙好了。”
苏成晚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开口说道：“我表姐跟外祖母回了西北，要不然也能拉她来帮忙了。”
两人又商量了阵子，苏梓桐表示要回去了。苏成晚不舍：“姐姐就住在家里住一晚吧！”
苏梓桐捏捏堂妹的小鼻子：“等到了蜻蜓宴，我就回来住两日，今天我还是回去吧，祖母一人住在别院，怪冷清的，我要回去陪她吃完饭。”
“晚儿也好久没去看祖母了，今日陪姐姐回去吧？”苏成晚不舍得堂姐，吩咐灵芝收拾包袱，又道：“我去禀了母亲，我们一起走，让厨房快些做点南瓜糕，一会带上给祖母尝尝。”
别院里有苏成晚的小院子，不用带什么东西，回禀了母亲以后，母亲再三叮嘱不要调皮，就快快乐乐的坐上了堂姐的马车。
苏成晚一般每逢初一十五去给祖母请安，马车顺利的驶进了西郊别院的大门，老夫人张氏住在北边的松柏院，温泉池子在南边的落霞阁，虽然泡温泉好，但是有温泉的地方气候湿润反而不宜于人久居，还好侯府的西郊别院大，北边相对干燥一些，苏成晚住在秋水阁和苏梓桐的晨曦阁紧挨着，位于整个别院的东南位置。
老侯夫人张氏穿着一件底子是万字不到头上面绣着牡丹花开的红褐色褙子，正坐在暖炕上和几个丫鬟婆子打叶子牌，看到两个孙女进来，温和的笑着招呼：“晚姐儿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听桐姐儿说你这几日没去女学，可是病了？”
“祖母，晚儿身体好着呢，不敢劳祖母记挂，只是一时偷懒。”苏成晚不想骗祖母担心，只得说了实话。
“那就该罚了，多亏当年开国皇后开明仁慈，才有你们今日的好时光，才能上女学，要好好珍惜才是！”张氏教育起孩子就板起了脸，正色问道：“你说该怎么罚你？”
苏成晚撒娇的甩了甩祖母的胳膊，软软糯糯的说道：“祖母要罚晚儿，那就罚吧，晚儿绝无半句怨言。不过能不能先用了晚饭在罚？晚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还求祖母怜惜。”
“你这个鬼丫头呀！就罚你一会儿给我布菜，光看着不能吃，好仔细馋馋你的小嘴。”
“哎呀，那倒是我一定会流口水的，祖母又要罚我有失体面了。”
一时间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晚饭过后，又陪着祖母逗了会乐子，姐妹俩才告退，“姐姐，我们一块儿泡个温泉池子吧，然后秉烛夜谈，仔细商量商量宴会的事，伴着月光说不能才思如泉涌呢！”
苏梓桐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堂妹，嘴角含笑的点头应允了。
苏成晚只有七岁，有一个两尺多高的专用小池子，一个葛优躺，舒服的喟叹一声，开口道：“姐姐，为什么过几日的宴会叫做蜻蜓宴啊？”
苏梓桐就在苏成晚身后的池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严明扼要的说道：“听祖母说以前只是姑姑的几个手帕交举办的小聚会，后来大伯父中了状元，又升了官，来参加聚会的小娘子就多了起来，记得那一年的蜻蜓特别多，大家就建议每年这个时候侯府组织一次宴会，就叫做蜻蜓宴，其实就是勋贵家的小娘子聊天的小聚会吧了。”
“那往年的宴会流程是怎样的啊？”苏成晚上一世高中的时候做过团支书，也组织过活动，来到异世还是第一次，还觉得很新鲜。
“过了辰时就会陆续有人来，多聚在一起聊天，游园，投壶，猜谜，扑蜻蜓，大概巳时上茶点抽签展示才艺，午时宴会正式开始，未时就结束了。”
“怎么还有展示才艺？不是只是小娘子们的聚会吗？”苏成晚上一世唱歌跑调，没想到这一世还是五音不全，教抚琴的师傅说她的琴声缺少灵气。
“本来是谈诗论画的，可后来人多了，有些小娘子不善诗画。”苏梓桐知道堂妹担心什么，又说道：“今年既然是我们主持，会来好多年龄小的小娘子，到时候这一处倒是要改改。”听豆蔻女子抚琴和听七八岁的稚童抚琴完全不是一种境界好不好。
姐妹俩嘀嘀咕咕了半晌，直到三更天了才歇下。第二日差点起来迟了，去不了女学。
……
因为还有好多细节没有确定，苏成晚又跟着堂姐回了别院，一进别院大门，就看到有个管事婆子立在那里等着。
“怎么了？”苏梓桐皱着眉头，这管事婆子如此焦急的站在这里，难道是祖母身体不适？
“回禀大娘子，今儿上午从隔壁院子里飘落来一支风筝 ，刚好落在荷叶中间，隔壁院的小娘子派了人过来寻，可老奴怕撑了船进去把荷花给糟蹋了，这不正等着您回来拿主意呢！”管事婆子看见苏梓桐，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老夫人这会儿正睡着，谁敢拿这种小事惊扰了她。
不是祖母身体不是就好，苏梓桐放下心了，回头对苏成晚说道：“妹妹和我一起去看看？”
苏成晚欣然前往。
荷花池位于别院的东边和隔壁家的别院挨着，怪不得风筝能飘落进来。现在正是小荷刚露尖尖角的时候，大片的荷花池几乎都被荷叶覆盖了，点点粉色若隐若现，一只蝴蝶风筝飘落在荷塘中间的荷叶上，清风一吹，振翅欲飞，好像活了一般。
那管事婆子指着落在荷叶上的风筝说道：“不过一只普通风筝罢了，还巴巴的派丫鬟过来寻，老奴本来说没寻见，没想到那位小娘子竟说要派小厮过来找，这隔壁是定国公家的别院，听说这两日国公家的小娘子在这儿小住……”
“找几个会水性的婆子撑着船过去吧，到了荷叶密集的地方，就泅水过去取吧，一会取二两银子给他们吃酒，去去寒气。”
管事婆子听到苏梓桐的吩咐，眉开眼笑的谢了恩：“老奴替他们谢过娘子了，还是娘子的主意好，又寻了风筝也没坏了风景。”
这边苏成晚看着荷塘的蝴蝶风筝，灵机一动，说道：“姐姐，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东边的定国公别院里，一个穿着翠绿色比甲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蝴蝶风筝进屋，满脸喜色的说道：“娘子，您的风筝寻回来了，一点也没有破损呢！”
穿着正红色绣着蝴蝶褙子的小娘子抬起哭红的双眼，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才抿嘴笑了起来：“这是哥哥第一次给我做的风筝，可不能丢了！”
今年蜻蜓宴的请帖有些别具一格，请了绣娘在薄如蝉翼的纱幔上秀好字粘在打磨的薄薄的细竹片穿成的页板上，页板制成荷叶的形状，特别的是页板的一角停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竹蜻蜓，薄翼颤颤，到令人爱不释手，一时间这请帖到一片难求了。
到了蜻蜓宴这日，侯府的西角门大开，苏成晚姐妹俩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站在二门内迎客。
刚刚辰时，苏梓桐的姨表姐张雨辰就来了，后面还跟着她的继妹张雨绮。张雨辰是建安伯的嫡长女，母亲在生弟弟的时候难产去了，后来建安伯又娶了兵部侍郎的嫡妹孙氏做续弦，孙氏后来只生了一女就是张雨绮。张雨辰今年十四岁，端庄大方，静雅贤淑，是苏梓桐请来专门接待年龄大些的小娘子的，张雨绮比苏成晚小一岁，按照请帖七岁以上才能参加的标准来说是不能来参加宴会的，但她向来十分粘着自己的嫡姐，就是嫡姐回自己的外祖家她也要跟着，所以对于多的这个小油瓶，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要不然还能赶出去不是？
其实七岁这个年龄还是卡着苏成晚的年龄来算的，要不然来一群孩子，一会儿哭闹不止，这就不是宴会而是学前班了。
宴会大体还是按照以前的模式召开的，到了才艺展示的环节被苏成晚改了一下，她根据脑海中的故事编排了一部白雪公主，请了京城有名的皮影戏班子来演，不论大小娘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姐姐，你看到湘姐姐了吗？”招待了一早上客人，苏成晚的腮帮子早就笑僵了，这会了终于偷个闲，悄悄的打听起自己的准嫂嫂来。
哥哥今年十三岁了，老永庆侯和威远侯早年曾为两府定过婚约，可惜苏成晚父亲这一辈两府嫡出的都是男子，苏成晚唯一的姑姑年龄又不合适，婚约就延续到苏成晚这一代，落在了哥哥苏成泽和威远侯的嫡孙女薛明湘身上。薛明湘只比苏梓桐大几个月，平日里两人玩的很好，但苏成晚和这未来的大嫂脾气不怎么相合，怎么说呢，苏成晚觉得她是喜欢未来大嫂的，但是这未来大嫂多少有点林黛玉的性格，她觉得远观甚好。
“早上威远侯府来了个婆子传话，说是湘姐姐身体不适，等明日我们递了帖子去看看吧，好了，你先陪那边的几位小娘子看戏，我去宴会厅看看。”毕竟是第一次担这么大的责任，苏梓桐很慎重。
“表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看到苏成晚走过来，张雨绮快速结束和身边人的谈话，一脸喜色的迎上前，脸上浮现出不是这般年纪该有的巴结。
“张小娘子是客人，哪能劳动你”苏成晚故意把“客人”两个字咬得很重，然后转身招呼其余的几位小娘子，可奈何人家张雨绮年龄不大脸皮奇厚，依旧表姐长表姐短的。
宴会还好风平浪静的安稳度过了，参加宴会的人对此次宴会的安排都很满意，各家的夫人对主持宴会的张雨辰和苏梓桐不禁就高看了一眼，当然还有我们的小女主，不过她太小了，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就暂且不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