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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士为知己者死
【人间】
李小明的遭遇得到了一位名为李大明的律师同情。这位律师跟他说分文不取为他打官司,却被李小明拒绝了。理由是:法治国家,法律全民,人人懂法,我也懂法。李大明的问题是:法律又不是家的?李小明:啊?
李小明终究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快就被遗忘在公众视野中。不过他的作为倒是让“作弊门”这一事件热度有所回升,当事人俞越与语诗的病情在无数错愕中稳定下来。事实是,医生根本没有任何作为,全凭他们二人自己熬了过来。那位职业教母俨然被人立了生祠,供奉不断,只是当事人俞越的父亲一直没有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为此,不少人开动脑筋,不断挖掘,分析线索。
【诗魂界】
“司马兄,我们这是到哪里了?”俞越微弱的声音响起。
沉默中的众人终于变化。俞越直看着几人,眼中满是内疚,想到来时风光,几位朋友相伴,夫复何求。转眼间却变成了丧家之犬,而这般遭遇也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气盛,逞强斗狠,才平白遭了祸端,还连累到几个朋友,一是伤感,不免心中苦涩,眼下落泪。
“俞越,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我哥就白死了!”
看着满脸泪痕的苏小妹,尤其是听到此刻居然是她来安慰自己,俞越恨不得杀回去。可看到依旧奋力划船的司马相如与陈子昂二人,俞越怎么也说不出要回去的话来。转眼间又看到卧在舱中的范剑,他这个几人共同的弟子,也受了不少牵连。这一路上饮食淡泊,人也消瘦了不少,到现在一言不发,却依旧坚定地跟随他们。俞越向他问道,“范剑,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黄石地界了”
俞越松下来一口气,确是半点提不上力气来,“司马兄,我有事拜托你!”
司马相如闻言,放下手中船桨,凑到俞越跟前,听他耳语道。脸上先是一阵蹙眉,而后郑重点头。既是密语,其他人也不多问。
不多时,陈子昂在船头对着众人说道,“到黄石了,你们谁去城里找点吃的?”
苏小妹疑惑道,“南北两境剑拔弩张,这时候怎么可能进的去黄石城?”
陈子昂一点头,“说的也是,那就我去吧!好歹在南境做了几年官,至少算个脸熟。”
司马相如也不去抢这差事,对着陈子昂挤眉弄眼,看得陈子昂一阵真心,“子昂兄啊,带着小妹与小徒儿吧!俞越常说的‘人多力量大’嘛!”
陈子昂聪明绝顶,加上很是了解司马相如的尿性,再联系先前俞越对司马相如的一阵耳语,自然猜得七七八八,“行,要说这事,我一个人一时半会儿还真办不了,有他们两个从旁协助,倒是快些。”
范剑一听自己还能帮上忙,立马从舱中走了出来,“陈师父,我要做些什么?”
陈子昂面带微笑,“我们三人稍作准备,就扮作一家三口吧!”
“好主意!”范剑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心下决定一定要将此时办妥,只是很少涉足外界,自然对这些事没什么察觉,苏小妹心中有疑惑,但司马相如与陈子昂所说也在情在理,只好照办了。
半个时辰后,陈子昂、苏小妹、范剑,三人来到了黄石城城门口处。若说是这座不大不小的城池有什么特别醒目的地方,恐怕就在于城门口的通缉告示了。本就在长江沿岸,南北盗匪出没频频,江湖豪客往来甚多,通缉令被贴满了城墙,南境的也好,北境的也罢,应有尽有,对于俞越一行人中,几人赫然在列。陈子昂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这些通缉令。
俞越,身材魁伟,面目凶恶,手持一柄形状怪异的巨锤,看着倒像是个吉他的样子。至于描述则是:蒲江洪灾元凶,俞越,诱发洪灾,涂炭生灵,大伤天和,人人得而诛之!
而在俞越画像旁却有另一公示和画像:这个“愉悦”面貌清秀,风流儒雅,倒像是个翩翩君子。同是一个人,差距这么大?不禁让陈子昂觉得可笑。
至于司马相如,陈子昂对于通缉告示持高度赞赏的态度,觉得还原度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七以上。事实上,这通缉告示上的画像面容猥琐,身形佝偻,甚至连头发也可以数清楚,与司马相如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陈子昂觉得神似,仅此而已。
至于自己与黄巢的通缉告示,直接被陈子昂忽略掉了,取而代之,看到的是一副巨大的宣传海报,几人赫然都在其中。看到这里,陈子昂终于勉力一笑,对着跟在身边的你们两人进去吧,我稍后就到。
“不一起么?陈师父”。
“不必了,想来他们也认不出你们来,我这就放心了”,陈子昂说话间便招呼他们进了城。待看到二人进了一家店铺之后,转身便离开,也不进城去。
等在江边的俞越与司马相如见到陈子昂空手归来,见俞越虚弱,司马相如便问道,“将他们二人送进城了?”
陈子昂点点头,接着说道,“想来看在苏家门阀的情面上,也没人会难为他们的。只是我却不敢就留,怕是进不了城。说到底,南境对我们的态度仍旧捉摸不定,谁知道他们见了我们之后会怎样呢?”
对于此,司马相如出奇地没有反对,“也对,南境素来软弱腐朽,若是抓到我们,怕是首先会去交给北境请和,更何况我们本就处于风口浪尖,先前还有不少案底。”
俞越只好苦笑,看来无论如何他们三人是只能一路逃下去了。
回神间,已然发现江面上游数理处隐隐约约人影晃动,估摸着大概来了十余条船。比起先前的三十万大军的浩荡声势,俨然小了不少,但是行进速度却快了不少,只怕这先锋军来的个个都是精英。
“司马淫贼,加快速度吧!”
陈子昂的话虽然听着恶心,但司马相如的手中船桨速度却也陡然加快划动,顺江而下。
……
“现在到哪了?”时至傍晚,俞越再次醒来,比起先前的情况虽没有什么好转,但也似乎没什么恶化。三人都是戴罪之身,也没什么可以劝勉对方的话可说,更何况都是洒脱之人,许多事情无需言表。
“人于浊世须坦荡”
“浩如江海阔如荒”
“浮沉本是寻常事”
“世有颠倒梦无常”
陈子昂听到俞越口中念念有词,便问道,“这诗是谁写的?”
“我写的”。
“不错啊!这一路走来,若是说我最担心什么,就是怕你太过自责了。听到你这几句诗我便放心了,心胸坦荡,凡事往好处想,才能活得下去嘛!”陈子昂这般说辞只怕是自己也信不过,想到苏轼与黄巢生死未卜,勉力将苏小妹与范剑送出,而北境仍是穷追不舍。
一直在船头久久默不作声的司马相如也开了口,“马上就到九江地界了,这回轮到我了!”
“还是我来吧!”陈子昂说道,“俞越可是写了生平第一首诗歌,可不能还未传诵就此湮没了。你这大嘴巴正好帮他做做宣传,好叫世人知晓!”
“陈子昂,你什么意思?就你要逞能装大丈夫吗?”司马相如有些不忿。
陈子昂不理会他,只对俞越问道,“你这首诗歌叫什么啊?”
“姑且就叫《勉歌》吧!”俞越紧闭双眼,缓缓回答道。
“好一首《勉歌》,值得庆贺一番。想必到了九江,后方追兵就到了,届时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陈子昂坚持道,但谁都没有答话,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九江城转眼即到,后方追兵已经不远,隐隐喊杀声。陈子昂轻点船舷,双足站到了滚滚江面上,随波起伏,身形甚是飘然,对着身后大手一招,将船推送出去,不再回头,转身等待着上游浩浩荡荡的追兵,“这是给我准备的吗?殿下好大的手笔!”
那船头一女子遥遥拱手,“正是为一夫当关的陈公子准备的。”
“曹丕在哪里?”
船头又走出一女子,“殿下遣我等先行为几位送别,没想到只见到陈公子一人,倒是教人有些失望呢!”
说话的正是鱼玄机,加上先前答话的左芬,陈子昂真的有些后悔了。这样的机会显然该让给司马相如啊,那家伙跟谁都能做夫妻,谁也不嫌弃,眼下的这两个女人更是自己极其不愿意招惹的两人。想到这里,陈子昂有些不耐烦道,“我说两位,我可不是司马相如那蠢货,我这里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那就手下见真章吧!”若说左芬只是有些羞愤,那是因为先前双楼会上南境一众对她的羞辱,有了芥蒂。但对于鱼玄机而言,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且不提跟司马相如坏人姻缘的事,单说她对宋玉倾慕已久,就由足够理由将那对白芸婷的仇恨转移到俞越一伙人身上,更何况从后方赶来的时候,那宋玉似乎并不见得能够胜过苏轼。若非曹丕命她前来主事,恐怕此刻她早已回过头去帮宋玉杀了苏轼了。而此刻,这帮人居然又分出一人前来阻挡,将这回程拖得如此长远,善妒的女人怎么会不心生愤恨。想到这里,鱼玄机对着左芬命道,“你带人在此阻击陈子昂,我一人前去追那姓俞的小子!”
“凭什么?”左芬言语之中颇为不善,若说是此次双楼会最痛恨的事,莫过于将自己与这才貌双全的鱼玄机同台对敌,若是对手也罢,却偏偏又是队友,女人的天性便是见不得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更何况拿出来在天下人面前一较长短。
“就凭殿下让我主事!你不服吗?”
听得鱼玄机口气强硬,左芬也不好当面顶撞她,既然她主事,事情办不成也该她来承担责任不是?心思婉转,面上浮出一抹笑容,“也罢,你且前去会会你的情郎吧!司马公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歹不挑食!”
鱼玄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飞身跃下大船,踏波而行,避开陈子昂向前追去。
这一来,九江此处江面上便只剩下陈子昂与左芬一众。
陈子昂摊摊手,听到了前一番对话,也摸不准这左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打么?”
“我想试试!”
陈子昂也不多言,不动声色,却见得江面上青烟乍起,越来越浓,随后那曹营的船上不时传来凄声惨叫,待得轻烟散尽,只见陈子昂浑身是血,早已没了往日的俊彩神华。
“好一招‘银烛吐青烟’,陈公子果然了得”,说话的正是左芬,她显然听过陈子昂的名篇《春夜别友人》,这‘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的名句。
“不敢当,‘越鸟巢南,胡马仰北’,领教了!”陈子昂开口答道,自然知道左芬既然能用这样的招数破了自己的浓烟迷障,也不会再放任自己对那些无关军士进行杀戮。
左芬也在犹豫,不知道这陈子昂看懂了自己的诗语没有,那‘越鸟巢南,胡马仰北’显然实在告诉陈子昂若是罢手,双方相互牵制于此,也算是能够接受的结果。
哪知道陈子昂不依不饶,也不冲着自己来,只是对着身后的军士们痛下杀手。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羽扇一挥,狂风骤起,吹得那北境的船只徐徐后退,众将士赶紧收帆。
“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又是《感遇》中的一记杀招,趁着北境军士们立足未稳身受风浪颠簸之际,穿梭其间,肆意屠戮。
“陈子昂,你好不知趣!”左芬终于怒了,“你杀这些无关人等作什么?”
“他们也算无关人等?我陈子昂虽是无形浪子,却也素来看不惯鹰犬之辈!”
“他们只是被人驱使,你何不冲着我来!”
“笑话!老子要杀谁便杀谁!你以为你跑得了吗?都是曹丕的奴才,你也好不到哪去!”陈子昂倒并非是个嗜杀之人,只不过一来心中怨气颇多,苏轼与黄巢两位好友生死不明,俞越与司马相如朝不保夕,此刻却想推得一干二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更何况若是不在此刻震慑牵制他们,谁知道还会不会叫他们继续追杀下去。
“看来殿下点名要杀你是一点没错!果然是穷凶极恶!”
“你这女人,不仅相貌丑陋,废话也很多啊!”
“你!”说着,左芬取出一页黄卷,血祭开来,口中大喝,“殷殷其雷,濛濛其雨”,霎时间细雨弥漫,狂雷勾连,直逼得陈子昂连连后退。
“曹丕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呢!这东西都让你拿着!”陈子昂虽然狼狈,但依旧险险避开,只是衣袖早已焦灼一片,和着先前的血迹,升腾起袅袅血腥青烟。
“《黎阳作》可不止这一记杀招!”说着,左芬又从怀中祭出一页,与那先前的一页很是相仿,口中念道,“‘千骑随风靡,万骑正龙镶。金鼓震上下,干戚纷纵横。’众将士,列阵进攻!”若是说先前的本惊将士吃亏在少了防备,此刻有这左芬所赐的加持,瞬间士气大涨,个个精神焕发,士气高涨。
“来得好!这才配得上我陈子昂的死法!哈哈哈哈!”,挥起长剑,冲向阵中,运足全身魂力…..
“城临巴子国,台没汉王宫!哈哈痛快!”江水如被切开一般,停滞不下,曹营后方的船只却因水位陡然上升,被抬高了十数米高,身下江底的巨石突兀浮出来。
“荒服仍周甸,深山尚禹功!”江水急沉而下,江底巨石浮出,顿时船阵大乱,陡然落下间,甚至不少船支直接被砸在江底巨石上,破碎不堪。而这一招也耗费了陈子昂大半魂力。
“岩悬青壁断,地险碧流通!”后续江水出冲进来,船队又一阵颠簸,又有不少已经残破不堪。
“古木生云际,孤帆出雾中!”半空之中,参天巨木倒垂而下,枝叶横生,迅速缠绕得诸多船只不得动弹,更有甚者支离破碎。江烟乍起,陈子昂狂吐鲜血,径直冲入曹营军士当中,阵阵厮杀声响起。但有了曹丕借给自己的诗歌加持,北境的军士们凶猛异常,悍不畏死……
左芬心头却有了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回想起尚在生前的往事:那时候,哥哥左思才名远扬,一时间“洛阳纸贵”因他而起,二人同是形貌丑陋,课偏偏世人对女子如此苛刻。司马炎虽是一国之君,自己却从未有过女人该有的幸福,司马炎只是娶了个诗人,却没有想过去自己当女人。之后应诏作诗,倒成了一介御用诗人。到了诗魂界,自己的命运也总是被一些男人拨弄着,没有半点不同。
左芬也不清楚为何此刻会如此羡慕陈子昂,他有肝胆相照的知己好友,有无拘无束的自由人生,哪怕只是能决定自己死在哪里也好.
这可能就是他的绝唱了吧!却为何如此可惜……
厮杀声渐渐落停,一切归于平静,江水裹挟着断木残船滚滚东去,陈子昂倒在了一条破船的甲板上,左芬轻盈地落到他的身前,看着遍体鳞伤的陈子昂。
“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大概是‘士为知己者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