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诺言
在幺妹将王安的衣服扔进河里，将他独自留在宾馆后，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将下岗之后经历的事件仔细的梳理了一遍，越发怀疑起这家伙来。
怀疑归怀疑，终究需要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救婆婆与水火，她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半生在监狱度过。
脑子想得生疼，幺妹也没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心慌意乱之时，她给朱叶阳打了个求助电话。
朱叶阳接电话的时候，妻子李雪梅就躲在他身后的门后边，待他开车出去，她立马打了车跟在后头。
朱叶阳的车刚靠近厂区，远远就看到了坐在黄桷树下的幺妹——她廋弱的身子就像秋风中的一棵小草，颤颤巍巍又孤苦无助。
他把车靠在路边，贪婪地看着那个令他揪心的女子。这个时候，他回想起当年得知幺妹怀孕的情景来——
大一放假后，母亲到火车站接他，见面第一句话就说：“那幺妹还没结婚就有娃儿了，她妈觉得没脸见人，两个月前自杀了。儿子啊，得亏当初你没和她……
母亲一路上说了很多，可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一句，幺妹怀孕了！这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幺妹能不能考上大学，他不在乎，只求这辈子能和她在一起。那晚一别，他也意识到自己和赵晓飞的行为很伤幺妹的心，为此他写了数十封情真意切的信以求得她的谅解。让他懊恼的是，幺妹连一个字都没回复过他。
不理也就罢了，他想不通的是，大学才上半年，这女人竟与别人好上还有了孩子。换句话说，人家从来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一想到这个他就难过得要死，甚至在心里恶狠狠咒骂幺妹是个水性杨花的臭女人！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决定要尽快找个女人来报复幺妹。于是他以惊人的速度，把暗恋他的同学李雪梅变成了他的女人。这个来自上海的女孩，把朱叶阳当成神一般崇拜。在她眼里，这个来自重庆的男孩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不仅是个学霸，而且外形帅气，脾气耿直，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一点也不像某些男生，说话咿咿呀呀，看起来一副雌雄同体的样子。一句话总结，朱叶阳在她眼里有男人样，甚至发脾气的样子都很迷人。
朱叶阳只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就把自己从上海送到重庆，并心甘情愿投入了心爱男人的怀抱。在她看来，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年纪尚小、什么距离遥远、这些在真爱面前都不是问题。
就在两人或真或假你侬我侬的时候，赵晓飞扔了个炸弹给他：“曹学金幼年曾因意外摘除了双睾丸。”
朱叶阳一下就懵了，曹学金不能，那幺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两人走访了幺妹的生活圈子，掰着手指算她怀孕的月数及大概时间，得出的结论让两人如五雷轰顶。幺妹被强暴的传言加上她怀孕的月分略等于高考前后时间。如此一算，他和赵晓飞才是罪魁祸首。
朱叶阳举起拳头用力击打脑袋，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幺妹的悲剧竟是他亲手造成。思前想后，他决定把幺妹接到身边，用爱去抚平她的伤痛。嗷，我可怜的幺妹，以后我绝不让你受定点委屈。
还处于激情状态的李雪梅，莫名其妙就被轰出了朱家大门。
为制止朱叶阳的疯狂行为，父亲用皮带狠狠抽他。是真用劲了的，皮带一下去，所挨之处就是一条血印，跟电影里的行刑逼供差不多。父亲知道，他这孩子脾气倔，不下狠手怕是制止不了。多荒唐的想法啊，竟想把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弄回家里来？
浑身伤痕的朱叶阳并没屈服在父亲的淫威之下。爱情是伟大的，他不惜为之牺牲自己。
父亲一声冷笑，将他绳索捆绑锁在屋内。
随后，朱叶阳开始用绝食抗争。父亲谩骂恐吓，母亲劝解哭诉，均未动摇他抗争的决心——他是爱幺妹的，这辈子一定要照顾她！绝食到第四天，母亲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儿呐，我们知道你喜欢她，也知道你对她有愧疚，可她现在这样子，我们惹不起啊！弄个来路不明的孙子回来，我们家会被口水淹死的，你不考虑我们，也得想想你的前程吧？以后你怎么向你的朋友、同学、同事、还有认识的人解释？人言可畏啊，我们谁也逃不掉的！”
那天夜里，朱叶阳的脑子里不再只有单纯的爱情，还多了亲情、前程等更为复杂的考虑。到最后他妥协了，说服他的终归还是一系列现实问题——担心内心那点对爱的执念对抗不过世俗的偏见，担心父母为此蒙羞在朋友前抬不起头，担心，担心，担心……最终他给自己的退缩找了个合理的台阶——母命难违！
“妹，”朱叶阳轻手轻脚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最爱的女人。
幺妹有些措防不及，挣扎着想要惊叫。回过头才发现是朱叶阳，就又缩着身子不动了。过了好半响，她才有气无力冒出一句：“叶阳，我该怎么办？”
“妹，我们单位有个副行长要升职了，领导说我这次有希望呢。”朱叶阳将整个脸埋在幺妹的脖子处。其实他是知道的，幺妹准是碰到麻烦了，要不肯定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蹲着有些不舒服，朱叶阳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幺妹把整个身子移到了黄桷树的阴暗面。幺妹挣扎，他就俯下身吻她。
“我婆婆遇到麻烦了，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在被吻的瞬间，幺妹差点因全身酥软而失去理智，但她还是用残存的那点理智推开了跟前的男人。
在幺妹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朱叶阳意识到凭他目前的能力，要动用关系去解决这事，难度不小，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助理。
“小宝器，莫担心，一切有我呢！”朱叶阳知道他暂时不能保证解决这事，又不想让幺妹失望。此刻，让他的女人开心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至于什么婆婆，见她的鬼去吧。
一声小宝器勾起了幺妹最为美好的回忆，这是高中时朱叶阳对她的昵称，虽然她从没答应过，但每次听到心里都美滋滋的。曾有一度，她幻想着一辈子做他的小宝器。
一句一切有我，胜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幺妹被感动了，她满目含泪，主动把身子嵌入到朱叶阳的怀里。虽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对幺妹来说无异于创世性行为。
“小宝器，我想娶你！你愿意吗？”朱叶阳激动坏了，狠狠在幺妹的脖子上吻了一口，说是要盖个属于他的印章。
“嗯！”幺妹的坚硬外壳，在此刻土崩瓦解。她不想再坚持了，于是在心里说了句：‘妈妈请您原谅我！’便任由身子幸福地瘫软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这个男人用那耻辱夜晚的方式把她疯狂占有。
“小宝器，今晚跟我走好吗？”朱叶阳的声音略带磁性，这话在幺妹听来犹如天籁之音，她都快醉了。就在这个时候，路过汽车的灯光打在了两人的身上。朱叶阳一个激灵，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竟撇开幺妹站起起身来。此刻，他脑子里想到的竟是他们的奸情败露，所到之处均有人指指点点。
幺妹还没能从幸福中醒来，死死揽住朱叶阳的脖子不肯撒手。朱叶阳目送已如蜗牛般远去的大货车，才发现是一场虚惊，于是再次低下头和幺妹热吻起来。
幺妹在爱人的拥吻中体验到了此生最为美秒的感觉，整个人幸福得想要大声呐喊。就在两人忘记世界，忘情所有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刺眼的光芒，和急迫的快门声。
“完了，担心的事竟然真的应验了！”朱叶阳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没错，这会儿站在跟前的正是他的妻子李雪梅。她手持相机，面带笑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打量着他们。
幺妹就像被抓了现行的小毛贼，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朱叶阳愣了有那么几秒，故意重重地把幺妹揽入怀里：“喔，是你啊？快去把相片洗出来，也让我们看看效果呗！”
李雪梅冷笑着不说话。
幺妹手脚瘫软，像是个断了线的木偶。就在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突然想起简爱说话的声音——你的爱已经伤害到别人，放手吧。她挣脱了朱叶阳的手，捂住脸跌跌撞撞离开了现场。
“我们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他妈折腾这个有用吗？”因为愤怒，朱叶阳脸都变形了，“我告诉你，李雪梅，为了她，我什么牺牲都可以做！你处心积虑拍个破相片，无非就是想多分点钱嘛，我都跟你说了，钱、房子、都你的，我只要自由！”
他原本想带幺妹一同离开，一回头才发现她已经走得没了影。他咬着后槽牙：“回去洗洗睡吧，不要再枉费心机了。”
“哈哈，哈哈！”李雪梅一通大笑，直笑得朱叶阳全身发毛。他抬脚准备离开，妻子却在这个时候止住笑声，用一种挑衅的语气对他说：“你真的什么都肯为她牺牲？哼哼，我坚信，有一样东西你朱叶阳永远牺牲不起！”
说完这话，李雪梅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朱叶阳在原地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