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血神洞中往事浮起

命运就像一根蜡烛，在风的吹拂下，闪烁不定。谁都不可能安然地度过这一生，平安，其实是对一个人最好的祝福。

红凉儿的声音幽幽，风吹舞着她的头发。秦江这才注意到，神情一直很平静的红凉儿，眼睛深处，也有了一抹伤感。一袭红衣的女人，在风的吹舞下，其实有些惹人心疼。

远处的血谭在散发着血气，红凉儿樱唇轻启，向秦江讲述着自己的故事。那些永远只能放在黑暗里的往事，在红凉儿的讲述下，被日光一件件爆晒。心，都在疼。

风雪，依旧在永不停歇地忙碌着。

格外寒冷的夜晚，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可惜，多温暖的房间，也暖不过这个瘦弱小女孩的内心。

小女孩随着那块玉石，开始了一下下的奇妙呼吸。无数条丝线，开始出现在小女孩的眼前，然后将她重重包裹。后来，红凉儿才知道，当时差点让她窒息的那些丝线，其实是命运的网线。她在胡乱挣扎时拨动的线，可能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乞丐，可能会变成富翁。富翁，也可能因此沦落成乞丐。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红凉儿都没有意识到。在那个风雪很大的夜晚，红凉儿只感觉到自己快出不上起来，她胸口很闷，整个人都要窒息了。血，她父母的血也是在那时候出现的。男人手指沾上地下血泊中的血迹，一点点的抹在小女孩的脸上，手上。

小女孩突然大哭。可奇怪的是，她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了。那些命运的丝线，碰到男人抹上的那些血迹，就像是线遇到了火，被一根根的烧断。

如果说难过的话，在那种窒息感觉消失的一刻，小红凉儿才第一次感觉到了难过，痛彻心扉的那种难过。四岁的红凉儿，眼睛里有着超乎寻常的深邃，她从遥远的一角未来中，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红凉儿。红凉儿脸上的难过，也只是存在了一瞬间，她的情绪，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你的启灵，是超乎我想象的完美。”男人开口，声音很是喜悦。红凉儿相信，他此刻的话语，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可是红凉儿怎么能忍受，这种喜悦，是以血开章，以血做结的呢。

红凉儿仿佛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反抗，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命运的裁决。

在风雪中，男人带着红凉儿，离开了她生活了四年的那个小村落。

从那一天开始，红凉儿便只穿红色的衣服。红色的外套，红色的鞋子，甚至连名字，也改成了红。红，凄厉的，血色般的红。

夏国大地上，一个叫做黑域寇的势力，也开始崛起。到红凉儿二十四岁这一年，黑域寇已经强大到能够和夏国的一方诸侯分庭抗礼。黑域寇，流窜在大地上的一抹黑色，其实一切，都起源于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很少有人知道，黑域寇的传奇领袖，老刀把子，在二十年之前，只不过是一个雪夜中的旅客。

红凉儿跟随着那个男人，一连走了两个月。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安静的沉浸在悲伤里。

男人也很沉默寡言。在赶路的过程中，小红凉儿才发现，原来男人是如此实力强劲的一个人。她亲眼见到，八个大盗，都拿着寒光凛凛的刀，将他们团团围住。首领是一个光头，他的眼睛处，有一道狰狞的疤。“钱留下，人走。”光头冷冷的说道。

回答光头的，是一道刀光。一刀八人，不留活口。光头盯着自己胸前的那根红线，怎么也想不出他已经死去了。鲜血，开始像泉水一般喷出。这八人，是凌空而落的，全部都是玄境的实力，可男人，只用了一刀。

小女孩的眼睛里有着惊奇，同时又有着浓浓的失望。

“我这一生，以刀为生。这八个人的刀，不入流。”男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一声不吭地赶起路来。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男人这一路行来，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他的刀光下。终于，他们抵达了一个土地都是黑色的地方。

小女孩眼神惊讶，这是她头一次，见到黑色的土地。“这里是黑域，也是我们传奇的起点。”男人喃喃的说道，声音很低，可红凉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地方，有一个不小的势力收留了男人。红凉儿，也开始成为了男人的弟子。

阴暗的地下室里。男人重新取出了那个闪着光芒的玉璧，他把玉璧递给红凉儿后，便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

小女孩事先已被吩咐过了，她此刻也没有说什么，接过玉璧，闭上眼睛，静静地感悟着。大预言术四个字，就是在那时，出现在红凉儿的脑海里的。

大预言术，修习方法远没有它的名字那样圣洁。

一个叛徒，被绑在了牢笼里。一个冷酷的男人，带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孩，走了进来。看守的护卫，慌忙地跑了出去。这样的场景，护卫们见过了许多次，自然驾轻就熟。护卫跑着，彼此间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骇与恐惧。男人在这方势力里很快崛起，主管刑罚。在这个充满阴谋与背叛的地方， 男人，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刀锋所及之处，叛徒必然要死。今天，这个叛徒，自然也不例外。

小女孩盯着那个叛徒。叛徒是个很年轻的人，可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身体微微颤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听到声音，叛徒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然后才睁开眼，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男人向小女孩点了一下头，小女孩的身体，便出现在了叛徒附近。叛徒挣扎着，却说不出话来。男人吩咐，供粮不供水，叛徒的喉咙，早已经干枯。红衣女孩抬起手，朝向男人的脸庞，她清秀的眼睛，慢慢闭上。

随着小女孩眼睛的闭上，男人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他的大脑，开始针扎一般的疼。记忆是碎片，开始在男人的脑海里涌现，连他本人也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剧痛中这么清晰地回忆起这些事情。

男人静静地看着，叛徒身体颤抖，面容扭曲，也不能打动他那颗冰冷的心。红凉儿相信，即使在极北冰寒之地，男人也一定不会被冻死。因为，他本来就与那里的冰寒是融为一体的。

冷漠，冷酷，这是男人一贯的表情。然而，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男人的脸庞微动，变得不像以往那么生硬。

这个时候，红凉儿睁开了眼睛。男人的眼睛、鼻孔、耳朵都开始往外流血，一滴血溅在了红凉儿的衣服上，很快与衣服的红色融为一体。

“怎么样？”男人开口问道。

红凉儿轻轻开口，将刚才看到的东西说与男人。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男人冷冷的说道。

“突破了。”小女孩开口，长出了一口气。

头一次，小女孩见到男人露出笑容，竟然不是阴冷和邪恶，反倒是像父亲一般慈爱。

看守在两人离开之后回来，见到七窍流血的叛徒，他们叹了一口气，偷偷地将叛徒埋了。

大预言术第一阶段，抽取生灵的魂魄，借以体悟他们过往的生活，从而领略命运的玄妙。

两日后，这方势力的老大突然暴毙。坊间传闻，这方势力的老大是个变态的恋童癖，跑到一个只喜欢穿红衣服的女孩房间里，欲行不轨却被人发现，羞愧至死。没人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人们只知道，老大死后，男人成为了新的老大。

往后的日子里，这方势力很快做大。

十年后，混乱的黑域几乎被统一，这里最强也是唯一的势力，名字叫做黑域寇，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一脸冷酷的男人，人称老刀把子。

红凉儿面容怅然，看着秦江，将自己的往事一点点说出。

秦江身体微微颤抖，感觉到自己的喉头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恨他吗？”秦江沙哑着说道。虽然红凉儿只讲述了修习过程中的一件小事，可管中窥豹，秦江明白，大预言术的修习，对红凉儿来说，一定是极为残忍。

“我不知道。”红凉儿静默地开口，声音就像秋天的风，寒而萧瑟。

突然，红凉儿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便转而说道：“你不知道吧，其实大预言术是一种很神奇的功法。”

秦江现在，已不想再听关于大预言术的任何一个字，可他，更不忍心拒绝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

“修习大预言术后，你便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别人的命运，任由你玩弄在手中。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爽。”红凉儿说到这里，声音尖锐，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秦江开始后悔问红凉儿关于命运那些虚无缥缈的问题，他只能抱住红凉儿，紧紧抱住。

“够了，不要说了。”秦江大声说道。

红凉儿头埋在秦江肩膀上，不停地啜泣。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最纯洁的东西，难道只能用肮脏来铸就。阴暗的血谭附近，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紧紧抱住一个红衣女子，心如刀绞。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红凉儿喃喃道，声音低的让人听不清楚。

风声悠悠，百世回眸。即使你已经看透了命运，可我也要仍旧努力，让你明白，人更胜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