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于她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人的一辈子总是有自己最想留住的和守护的东西，他也许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许是是一样东西，总之，之于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东西，却是一样的意义，而对于谈喃来说，是外公。

谈喃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实在了无力气，她用尽力气的朝林幕安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没事，不是我生病，是外公。”

林幕安看着她说道最后两个字眼泪汪汪的模样也知道了个究竟。

他扶着谈喃来到病房的门口坐下。刚坐下，他就蹲在谈喃的脚边皱着的眉头愈加的深了：“流了这么多血你自己都没感觉的么？”

谈喃有些迷茫的：“恩？”然后顺着林幕安的视线看过去，自己被瓷片割破的脚踝那里从一到细小的口子已经变成了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肉。之前留下来的血已经有些凝结成了深褐色，有些狰狞的在她细白的脚踝上。

她心里苦笑，这一路，她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自己怎么样。

“不疼么，你先坐着，我替你去拿消毒药水和纱布。”说完不等谈喃说话，林幕安急匆匆的往楼下走去。

谈喃看着他焦急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疼，她有些发昏的攥起拳头，往头上砸了两下。

林幕安却已经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自虐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谈喃看他皱眉有些愠怒的样子，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自虐，她扯起嘴角苍白无力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

林幕安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她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谈喃想抽回来：“我自己来吧。”

林幕安却不让她收回去，他固执的帮她清理着脚踝边一部分干涸的血液说道：“这种时候，你还在担心什么？你就平常心的把我当做一声就好了。”

他抬头看了谈喃毫无血色的脸庞说道：“更何况，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好的连路都走不稳。”

谈喃听着他的话，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这种时候跟他争什么，她看着林幕安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仔细的模样，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半晌，她问道：“你怎么会在医院里？你不是在国外么？”

林幕安盖上盖子，把东西放到一旁说道：“今年的课提前修完，和导师一起回来研究一个新的课题，顺便陪他过来看一个老学者。”

谈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她知道林幕安还在，她也知道他在这里不合适，但她同样知道按照他的性格，现在她叫他走，是徒劳的。

而却她现在实在没有任何的力气去想任何事情，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她只想等后半夜外公过了危险期，进去看看外公。

其他的，她都不想去想。

林幕安坐在一旁看着她闭着眼睛的模样，柔软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被她扎在脑后，发丝挂在她削瘦苍白的脸庞两侧。额头上刚擦过药水的地方红肿着，与她白皙的脸庞好不突兀。

她曾经沉静安宁的面庞上现在全是疲惫不堪。

林幕安什么也有又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闭眼沉默着。

他不知道今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想像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不知不觉的后半夜了，谈喃忽然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林幕安的肩上，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林幕安看着她满眼惺忪，眼睛里布满血丝的样子不忍的说到：“要不要去睡一会，我刚刚问过医生了，你外公已经过了危险期了。”

谈喃强撑着精神，听到他说的话，终于有些会心的笑了笑，她摆了摆手说不用了，然后走到房间里换上消毒外套来到外公的床前。

看着眼前最熟悉的脸庞发出最微弱的呼吸，谈喃别了别脸，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幕安站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要太难过了，医生说你外公现在虽然还没醒，但是还是有意识的，你说话他也能听到，你现在哭，外公知道了，也会跟着难受，这样不好。”

许是也觉得林幕安说的话很有道理，谈喃赶忙抹掉了眼泪，努力让自己开心一些，她拉过一旁放在病床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边轻轻的为他按着手背：“外公，你要快点醒过来，喃喃不能没有你的，等你醒过来了，我们还要一起切磋棋艺，我最近的棋艺又有进步了，您可能都下不过我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还有，外公，我最近的书法有些退步了，等您醒过来，一定要再教教我，我总是领悟不到您的精髓。”

“外公，我不哭，我很乖。”

“外公，我以后一定天天都给您打电话，周末回去给您做您最爱吃的粉蒸细肉。”

“外公，我只剩您了，您不要丢下喃喃一个人……”

林幕安站在后面听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眼眶有些酸涩，他走到外面，抹了一把脸。

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什么语言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比的苍白，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喃喃不要难过。

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

从谈喃断断续续里话里面他拼凑不起多少东西，他甚至不知道她今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静静的靠在病房外面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子看向里面那抹无助削瘦却又倔强的背影。

站了一会，他往外面走去。

谈喃说了一会话，仍旧走到走廊里隔着玻璃守着，看不见林幕安的身影，她也没有多想，毕竟他能陪她一会自己已经很感激了。

往身上摸了摸手机，却发现出来的急，除了钱包什么也没有带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凌晨了，她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这座凌晨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却没有停歇快乐和生机的意思。

夜晚的风有些仍旧生冷的吹在她的面庞上，谈喃紧了紧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转头坐会原处。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有些克制不住的闭上眼睛，想靠在一旁打个盹，却仍旧有些担心外公，半醒半睡之间却觉得越来越冷。越发的勾起身子。

等林幕安拎着粥和清淡的吃食回到病房外的时候，只见谈喃勾着瑟缩的身子闭眼倚在凳子上，他蹙着眉头快步的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谈喃的身上，给她裹了个严实。

谈喃本就睡得半梦半醒，身上又冷，忽的被他一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坐在他身旁的林幕安，她揉了揉眉心说道：“怎么你还在这里，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林幕安见她醒了，拿起一边刚买的清淡吃食说道：“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走，再说了你不用管我，我刚回国，还在倒时差，横竖也睡不着。”

谈喃见他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倦意，就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在安慰她，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你自己吃吧。”

林幕安放下手说道：“你不吃也可以，就算你自己觉得你自己撑得住，身体也禁不起你这么折腾，你这有刚抽过血，已经够虚弱的了，身上还有好几处伤，不吃东西，到时候谁来照顾你外公？”

谈喃听着林幕安的一席话，沉默了半晌，抬起手接过粥，一下一下的舀着送进嘴里。

她吃的很少，可总算是有在吃东西，林幕安稍稍的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进食。

谈喃强撑着吃了三分之一的白粥，然后放到了一边，林幕安看着她虚弱的样子说道：“你靠着我睡一会吧，病房里的情况我会帮你看着的。”

谈喃摇了摇头，有些执拗的撑着。

夜很深，她和林幕安静静的坐在病房的外面，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着好像掉进了回忆的漩涡，她突然记起来，多少年前的夜晚，好像也这样的一个凌晨，爸爸妈妈在深夜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那是吵得最凶的一次，两个人甚至大打出手，然后邻居报了警，来到了警局。

她就像这样一个人安静的瑟缩在警察局调解室外面的木头长椅上，里面传来一声声母亲和父亲嘈杂的叫骂和争执声。

她害怕的把头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的手臂。怕的不知道掉眼泪。

后来的后来，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场景在充斥在她的童年记忆里，慢慢的冲走了最初那几年最美好的回忆，让那些回忆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甚至于，谈喃其实记不起多少关于和父母美好的记忆。

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让她甚至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童年。

她开心快乐的日子，只有在和外公生活在一起以后，没有无休无止的争吵，没有冷言冷语的嘲讽，没有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要说着最恶毒的话语。

所以，于她而言，最珍贵的，这世界上她最不愿意失去的，是外公给予她的那份温暖，是这个世界上，她愿倾尽所有去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