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分手（二）

往事并不如烟。

“早啊。”左婧醒来，便看见杨旭灿烂得笑容。

“嗯。”左婧半眯着眼，应道。

“嗯？”左婧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脑子慢慢清醒。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在，莫名的松了口气。

“我又不是个强奸犯，你看你防范意识怎么这么强，哎。”杨旭有些失落，看得出来，自己不仅没有给左婧带来安全感，反而更多得是顾虑。

“今天去哪？”左婧将床铺收拾整齐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仿佛昨天哭成泪人的不是她。

“听你的，这里我也不熟。”杨旭说道。

“你真的是北方人吗？”左婧避开杨旭的目光，看着外形独特的小行李箱立在墙角，她记得昨晚杨旭有说道要送礼物给她。

“啊，那是啊，我是出生在B市，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才去你们那里上学，北方哪里好嘛，空气又差，我还是喜欢咱们那里。”杨旭想起来昨晚还没有把自己精心准备得礼物拿出来送给左婧。

“嗯，北方人很多。”左婧将窗帘拉开，阳光很足，有些耀眼，她是多久没有直视过这么发出这么刺眼光芒的太阳，她闭上眼，甚至还有残留的阴影。

“小婧，我有礼物送给你。”杨旭想着，如今这样亲昵的称呼，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

“嗯，谢谢。”左婧转过身，看着杨旭将行李箱摆放到地上，听声音，就能够知道，里面的东西很多，她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不知道他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你说什么谢谢，我们什么关系，要说J大什么都没有，唯独单身的特别多。”杨旭边拉开拉链边打趣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是你一定喜欢要求上进得男生吧。”杨旭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递到左婧的面前。

“这是什么？”左婧紧攥住得双手有汗冒出，她觉得自己可能衣服穿得多了些。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我们这个协会对我们的祝福。”杨旭把东西从盒子里取出，全部抖开平放到床上。

左婧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原来是一副字画。落笔是J大毛笔爱好者协会。

“青春荒唐我不负你。”短短八个字，俊秀飘逸，这只是左婧对字体单纯的欣赏，若说对这礼物到底有没有动心，只有左婧自己心里明白。

“嗯，我们走吧。”左婧将手里的字画卷起，重新放入盒子里。

“嗯？”杨旭将脸凑近左婧的面前，示意很明显。

“不要闹了。”左婧皱着眉头说道，昨晚她已经将杨旭列入自己心底戒备的名单之一，明明是情侣，却表现得如此陌生。

“不要，这好歹是我们协会包括老师一起帮忙弄得。”杨旭将眼镜摘下来，手扶在左婧的腰部，纤细而有质感。

“你得奖励我。”杨旭不依不饶。

“别闹，现在是白天。”左婧莫名的想起一个词语，叫做白日宣淫。

“没事，没人看得见。”

左婧挣脱掉杨旭的怀抱，说道：“你能不能严肃点儿。”

“我现在很严肃，你难道就不想我，不爱我吗？毕竟我们这么久没见！”杨旭坐在床上，抱臂看着左婧。

“我们是情侣吧！”杨旭继而说道。

“但是，我们要对自己负责。”左婧没有理会杨旭的怒气，依旧平静的样子使杨旭内心有些抓狂，有哪些情侣会像他们一样，跨越这么多省份来看自己相爱的人，迎着的面孔不是多久未曾相见的惊喜，亦不是恨不得把对方融入心里的柔情，他有时真得想认真地问左婧，你爱我吗？不要说“嗯”，我想听到你亲口说，我爱你。但他又怕问出口后，一切都消失不见，他畏惧，他想要一份儿天长地久的感情，他想要老了之后，他们仍然是相濡以沫的爱人。

“嗯，不要生气，我们好好去玩吧，这附近我记得有些地方还不错。”左婧内心挣扎了许久，她蜻蜓点水般，在杨旭的脸上印上唇迹。

“好，听你的。”杨旭心里乐开了花，这到底是进步了些，这左婧可算是有些被自己打动了。

在左婧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杨旭直接吻住了左婧，缠绵而深情。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杨旭看到左婧的眼神里有些责怪，只好故作委屈地说道。

“嗯，你去哪儿？先去吃饭？”左婧询问道。

“都好，你做决定。”杨旭一副好好男人的样子。

但在左婧眼里看来，杨旭从来没有变过，因为他仍旧没有自己的主见，她讨厌这样的男生，但转念一想，他对自己很好，好到为了她可以千里迢迢来到这儿，只为了看看自己，她享受被人疼爱的过程。

“我们先随便吃点吧。”左婧率先走在杨旭前面，巧妙地避开杨旭伸过来的手。

“好。”杨旭握紧双手，若有所思。他是讨厌现在的自己，尤其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带着一丝忐忑，不安，又充斥着一丝期待与惊喜，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所以才会小心经营。人是一种自己糟践自己的物种。

C市，名副其实的人多，车多，物价高的城市。

车水马龙不及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你。

万千灯火怎知有一盏是为等候着归来的你。

左婧出了旅馆，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火车站上面的钟表，指针刚好到八，今天是周六，她的课程从周一到周五排得满满的，没有一丝闲暇的时间，她本身是文科生，但高考填报志愿时，却被调剂到经济金融方面，即使她与全班都格格不入，但她仍要努力地学习着，为得便是维护被人看得起的自尊。

“小心。”杨旭一把拉住左婧，他幸而将左婧拉到自己的身边，否则刚才那辆车定要撞上云锦了。

左婧也虚惊一场，暗骂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你就老老实实牵着我的手一起走吧。”杨旭将左婧的的手紧紧握住，最好是一辈子。

“周六人也这么多？”杨旭问道。

“嗯，这里人本来就多，再加上这里是旅游胜地，周末时就来得更多些。”

“你买东西吗？”杨旭突然问道。

“你去吧,我不用买。”左婧顺着杨旭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家内衣店，又在心里为杨旭冠上了“不正经的小流氓”称号。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尺码啊。”杨旭摊开双手，眨着眼说道。

“哼。”左婧傲娇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哈哈，你还真不经闹。”杨旭本想接着说，我们J大晚上都有摆着地摊卖内衣内裤的学生，而且每天人数都爆棚，但他看到左婧的脸有些红，便止住了口。

“有人抢包了，快来人啊！”一个精瘦地带着帽子的男人冲出人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着。

左婧想着，若是他参加奥运会，没准儿现在都成了冠军。

“你拿着，我去追他。”杨旭早就看不下去，朗朗乾坤，这么多人咋就这么袖手旁观呢。

“不行，不要瞎凑热闹。”左婧板着脸说道。

“再不追就来不及了，你先报警。”杨旭边颠着脚尖边往前面瞅着，真怕一不留神这小偷就消失了。

“这里每天都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学会习惯，我怕你受伤，他兜里肯定有刀子之类的，这么多人不管，我肯定不会让你去凑热闹。”左婧厉声道，这样的事情在C市太过于常见，若不是之前她亲眼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被捅伤躺在地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帮忙，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颤悠悠地上前从男生手里拿过包，检查了里面的东西证件齐全后，便把沾上血迹的包扔在了地上，连谢谢都没说，最后还是左婧掏出手机拨打了120。她不知道那个男生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后遗症，有没有活下来，但她当时在男生眼里读懂了一份感情，那叫做绝望。

真是群无聊的看客呵！

左婧死死地抓住杨旭的胳膊，她没有理由让杨旭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你就让我过去好不好。”杨旭沮丧地看着左婧。左婧摇摇头。这会儿她想到杨旭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她本就是这样无情冷漠的人。

“五分钟。”左婧说道。

“五分钟，估计人都没影子了。”杨旭哭笑不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却没成想，一个穿着很骚气的男人从人群里跑出来。

“让开让开，我就这么一段时间没回来，家里治安就成了这样，哎。”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左婧看着男人跑过去的背影，身材偏瘦，头发剪得是当下流行的新潮发型，穿着白色的高领薄毛衣，却配了一条如此骚粉色的休闲裤，脚下蹬着一双运动鞋。

在左婧眼里，这样的男人定不成气候。

最终，包被追了回来，出乎左婧意料的事情是，那个被抢的人竟然感激涕零，一直拉着骚气男人的手不放开。

杨旭在一旁看着左婧一副呆呆的模样，很不开心，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样的男人，真娘炮。”

但多年后，谁也不记得，缘分便是那时注下的，将几个人联系在一起，纠缠着。

那个骚气男人便是安乾。

两个人吃了饭，随意逛了逛，回到小旅馆时，左婧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但内心却十分挣扎。

“怎么了？”杨旭看着左婧迟迟不肯进去关切地问道。

“我，我突然想起今晚我有一节课。”左婧装作很着急的样子看着杨旭。

“那好，你先回去上课，我在这里等你，或者我陪你一起。”杨旭试探性地说道，若是能将自己介绍给她的朋友，定是自己在她心目中也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吧。

“不行，我这是位老教授的课，不能耽误，而且点名查名很严格。”左婧心里直打鼓儿，这是她第一次撒谎，因为躲避她曾经最欣赏的男生。

“可是我才刚来，坐了这么久火车只为见到你。”杨旭怎么不明白左婧话里的意思。

“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那些景点我们也算是逛完了。”左婧想了想，直接说了出来。

“我想多陪陪你。”杨旭说道，不自觉地抱住了左婧。

现在，左婧都难以回想清楚当时怎么把杨旭劝回到J大，总之他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坐上火车，奔回了J市。

左婧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乱糟糟的环境下，谁能明白是外面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所居住的地方。她不合群，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地域文化，在她自己看来，是没有钱。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壁橱里，上好锁，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注意安全。”简单的四个字，不带一丝丝恋爱中的女人所特有的情绪。

她躺在床上，随意拿起一本书，想着，或许她与杨旭的身份调换了，她该是男生才对，饶是这样，她仍旧笑出了声音。

分手总在冬季。

距离，不过是为分手冠上了合理得理由，这太过可怕，因为不明白这遥远的距离会不会将对方把你遗忘。

每天杨旭都会给左婧打电话，内容无外乎，“吃饭了吗？”

“睡了吗？”

“冷不冷？”

“我想你了，你呢？”

等等。

在C市下雪的那天晚上，左婧站在阳台看向南方，天际边处，红紫色的景象甚是美丽，左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现在的她，与舍友能简单的交流几句了，她现在能明白，但凡是赞美的话女生都爱听，她宿舍的这群人都是虚伪的人，自然也包括她。

“我们这里下雪了，北方的雪，雪花很大，很美丽。”

“多穿点衣服，咱们这里也下着冰雹，整个地方都特别湿冷，今天你有没有想我？”

“累吗？”左婧看着楼下一对对小情侣手牵着手，紧紧拥在一起，伞下微小的空间，也定是恋爱中女生心中的避风港。

“啊？累什么？倒是有些冷，小婧，我们学校最近流行织围巾，我舍友每个人都有，也有异地恋的，不过他女朋友特别贴心，给寄了一条过来，不过我看了，都织得很丑。”

“杨旭，我们分手吧，这次是认真地，我们不要再回头了。”

“小婧，你别乱说话好吗？”

“没有，这次之后，我不再联系你，如果，你想做朋友，我们也可以。”

“你疯了吧！”

“没有，你听我得声音，这次是认真的，我要和你分手，你还不明白吗？”

“左婧，没有我你是不会幸福的。”

“嘟嘟。”

左婧握着手机，突然心里轻松了许多，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彻底是一个人了，不对，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在J市的杨旭，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火车票，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如今都不用了吧，他也没有力气没有冲动，再去C市，说一遍“我爱你”，再去死皮赖脸的说不要分手，许小琳说杨旭当时去C市找左婧时，就是多此一举，一定还会分手，现在杨旭想着，真是狗嘴里吐出象牙。

“你怎么这副鬼样子，像是天都塌下来一样。”许小琳是两天后见到杨旭，此时的他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的，怎么看都颓废得跟鬼一样。

“要是你心里沉淀许久的石头搬走了，你怎么想？”杨旭目无焦点地看着行政楼前的小平湖，南方的天气还不至于将湖水冻成冷冰。

“别搞得这么文绉绉的，现在你是学政法的，还是政法院的系草，怎么着了，被谁给摧残成了这样。”许小琳直接上手摸了摸杨旭下巴处的胡碴，使劲拽了一根儿。

“你干嘛啊！”杨旭皱着眉头，手不断摩擦着下巴处，刚才因为许小琳出其不意的拽了一下，疼得差点落下泪来。

“每天都听你念叨左婧。看来爱情这东西也没让你滋润啊！”许小琳瞥了杨旭一眼，“没出息。”

“我，我不再相信爱情了。”

“别啊，你这不是以偏概全嘛。”

“我真的很努力了，为了她，我可以跋山涉水去寻她，为了她，我可以装傻充愣，我知道她并不是多喜欢我，但我仍然认为可以打动她，到底为什么啊，我哪里错了，最后怎么还是分手了。”杨旭说着说着，眼里有泪流出来，许小琳叹了口气，说道：“只准这一次，我的怀抱可以借你用一下。”许小琳抱住杨旭，一个180多公分的男生，在一个160多公分的女生怀里哭得像是个孩子。

当天政法院流传了一段简短的小故事，政法院系草被文学院系花劈腿了！

而在C市的左婧，眼泪像是冰碴子一样贴在脸上，她心里是愧疚的，当初因为感动而在一起，对于分手，她总是犹豫着，她自己的私心也好，她自己也想要得到的更多，她不想在C市被迫的过着不体面的生活，别人能有的东西她也想要拥有，她的手已经是满满的冻疮，当初修长的手指已难看出原来的美丽。

一直到现在，左婧都没有再谈过恋爱，工作后，她也不乏追求者，但是她却没有心思再去花费时间交付真心，到头来，她最终怕的是受到伤害。

她有时也会想起杨旭说得话，“没有我你是不会幸福的”。

就像是诅咒，一直萦绕在左婧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