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发事件（一）

吃完早餐，卜慌和《育新周报》编辑组的伙伴们一起来到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改造。由于近期工作还算顺利，监区包括他们这个小组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改造生活相对平稳，所以，包括卜慌在内的所有人大多心情愉悦。

“各位秀才，今天一天的改造生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了。作为本小组唯一的一名管事犯，我警告大家：好好改造，不要偷懒，上厕所或者是到走廊里吸烟，一定要经过本管事犯批准，否则，按照违反监规狱纪处理。轻者，给本管事犯买点好吃的，我就原谅你；重者，星期天把我的衣服，包括内衣内裤洗掉，还要给我买一包香烟。要不然，哼哼！”大家还没有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定，穿着黄马甲、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着的香烟的林正疆，到背着双手，煞有介事的一边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一边嬉皮笑脸的说着。

当减刑成为泡影、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余刑还有四个多月的林正疆从伤心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没有几天的时间，那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恢复了常态。

“林大管事犯，你还是悄悄的站在门口给我们站岗去吧。这间房子里，除了你，都是有文化的人，只有你这个半文盲在这里瞎咋呼，你没有觉得不合适吗？出去给我们站岗去吧，不要让一只苍蝇飞进来，影响我们的正常改造，否则，我们就会向警官报告，就说你工作失职，没有保护好我们。到那个时候，肖监区长会狠狠收拾你的！”林正疆的话刚刚落地，正在拿着抹布搽桌子的高风调侃着林正疆。

正在打扫卫生的十几名服刑人员被高风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正在喝水的卜慌被高风的话逗的忍不住想发笑，一口刚刚喝进嘴的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直接喷在站在他面前的林正疆脸上。

林正疆气急败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哼哼的走出办公室，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高风，你给我等着，我看你今天还上不上厕所，哼！”

办公室里，十几名服刑人员再一次大声笑了起来。

“哎吆，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高兴呢？你们是把这个地方当成茶楼了还是当成酒吧了？还是工作太舒服，想到大田里参加参加劳动活动活动筋骨？”正在大家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的时候，唐警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长得矮矮胖胖的服刑人员。

卜慌抬头往门口望望，却不见了林正疆的影子，心里狠狠的骂着：这个林正疆，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呢？连唐警官来都不知道。

“唐警官好！这不刚上班吗，大家开开玩笑，逗逗乐，心情放松一下，等会儿干起活来有精神！”见唐警官进来，卜慌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也差不多一点，笑就笑嘛，还这么大的声音，让其他警官或者服刑人员听到像个什么样子？今后一定要注意！”唐警官板着脸，坐在卜慌的椅子上，严肃的对卜慌说道。

“是，唐警官，今后我们一定要注意！”看着一脸严肃的唐警官，卜慌不好意思的说道。

“卜慌，你不是经常跟监狱领导和肖监区长反映，你们《育新周报》的人员不够吗？这不，今天，监狱教育改造科给你们选拔了一个人才，刚刚送到监区来。他叫林逸，四川成都人。等会儿你们好好聊聊，看看他有什么特长，根据他的特长，给他安排一个适当的岗位！”唐警官指了指身后站着的那个矮矮胖胖的服刑人员，向卜慌介绍道。

“谢谢李科长，谢谢唐警官。现在，《育新周报》由原来的四开四版变成四开八版了，需要的稿件数量越来越多，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很难按期完成任务。现在好了，又给我们派来了个大秀才！谢谢监狱对于我们工作的支持！”拿眼睛瞄了瞄新来的服刑人员，卜慌微笑着对唐警官说道。

“嗯，好好工作吧，人交给你了，我走了！”唐警官说完话，站起身来走出了卜慌他们的办公室。

见唐警官走了出去，卜慌赶紧跟林毅握了握手：“欢迎你林毅，我叫卜慌！”。

正站在原地发愣的林毅赶紧伸出手，握住卜慌的手：“卜老师你好，我叫林毅，在监狱入监教育监区的时候就听过了你的大名，也在《育新周报》和监狱管理局的《新生报》上读过你很多文章，佩服，佩服啊！”

“不要客气了，我们往这边坐一下，聊聊情况！”卜慌把林毅拉倒窗下，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开始聊天。

“哎吆，我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组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啊？听说又来了一个新秀才，让本管事犯看看长什么样！”还没等卜慌说话，林正疆突然走了进来。

“需要你的时候找不到你，不需要你了，你却像个鬼一样冒了出来。刚才你到哪里去了？刚才唐警官来了，看到我们在这里闹着玩，把我们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见林正疆进来，卜慌生气的问道。

“你老人家喷了我一脸的水，我不去洗一下啊？”林正疆一边上下打量着林毅，一边对卜慌说。

“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和林毅聊一会儿！”见林正疆不怀好意的盯着林毅，卜慌赶紧把他支开。他知道林正疆嘴上没有把门的，说不出什么好话，担心把刚来的林毅惹得不高兴。

盯着林毅看了一会儿，林正疆了无生趣了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把身子靠在墙上，开始值班。

“刚才那个人叫林正疆，是我们小报编辑组的管事犯，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要见怪！”卜慌看看林毅，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不会的！”林毅笑笑，微微的摇摇头。

“请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原来在社会上的时候是干什么工作的？因为什么进了监狱呢？”卜慌一边接过高风递过来的水杯递给林毅，一边问道。

“实在对不起，我只是初中毕业，没有上过大学。原来在社会上的时候是个商人，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因为犯诈骗罪被判刑12年。是三个月前到海福监狱服刑的。”接过卜慌递过来的水杯，林毅不好意的看看卜慌，回答道。

“啊？你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啊？原来从事过写作这个工作嘛？”听到林毅说自己是初中文化程度，卜慌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会写文章吗？这个李科长也是，我要了大半年的人了，好不容易给了个人，文化程度还没有林正疆高。能干好工作吗？

“写作？不好意思，我还真的不会。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所有的文字方面的东西都是我的秘书写的，我自己从来不插手。再说了，我也不会写啊！在文字方面，我平时到是练过字，但练字只练四个字：同意，还有我的名字。这四个字我写的不错啊，相信不？不相信的话我给你写一下！”林毅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卜慌赶紧把他按在椅子上做好，无奈的摇摇头：“老林啊，咱们这里又不是书法家协会，你给我写的哪门子字啊！刚才唐警官走的时候说，让我跟你聊一聊，看看你有什么特长和优势，以便给你安排改造岗位。我们这里是编辑报纸的地方，要的是能写文章的笔杆子。可你从来没有写过文章，又是个初中生，你让我怎么办呢？”卜慌无脑的直摇头，看着林毅着急的说。

“卜老师，你不要着急啊。我不会写文章，但我会打下手啊，打扫卫生，值班放哨，我干啥都可以！在入监教育监区的时候，我一直是管事犯，穿着个黄马甲，什么活都不干！”见卜慌着急，林毅也着急的凑到卜慌面前，手舞足蹈的辩解着。

听完林毅的话，卜慌心里产生了警觉：一个初中生，从来没有写过文章，却分到了我们《育新周报》编辑组；一个刚刚入监的新犯，不学习，不锻炼，却干上了人人羡慕的管事犯——这个林逸是不是有什么来头啊？

想到这里，卜慌又往林逸面前凑了凑，小声的问道：“老林，你在监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要不然怎么能混的这么好？”

看着卜慌羡慕的眼神和微笑的面容，林毅突然来了精神。他故作神秘的往四周看看，然后，悄声的对着卜慌的耳朵说道：“监狱的赵副监狱长你知道吧？他是我们家在外面找的关系！我一个舅舅，跟这个赵监狱长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自从入监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受什么罪。在结束了入监教育监区的学习之后，赵监狱长找我商量，问我想到那个监区。我刚到监狱的时候就听说过咱们的《育新周报》，知道这里改造环境优越，不用下地干活，而且减刑快，有面子。所以，我就跟赵监狱长说了这件事情。当初，我对能不能来《育新周报》编辑组还没有绝对把握。我知道我文化水平不高，又不会写文章，所以，心里也没有抱多大希望。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这批新犯结束入监教育、要分流到各个监区的时候，我真的被分到了咱们《育新周报》编辑组。我说卜老师，原来这监狱跟社会上一样啊，只要有关系，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嘻嘻！”。

听完林毅的话，卜慌的心里有数了：这是个关系户。

看着面前还在沾沾自喜的林毅，卜慌的心里开始敲鼓了：林毅的到来，无形当中就占去《育新周报》编辑组的一个人员名额，现在如果再找李科长要人，可能就会打折扣。但林毅对写作一窍不通，属于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这对于小报今后的工作是极为不利的；同时，根据监狱管理局的规定，从今年开始，监狱给服刑人员的减刑指标是按照改造单位分配的，如果林毅留在这里，干不了活是一个，还要占一个减刑名额，这对于其他服刑人员来讲是不公平的呀！

把林毅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但他是赵监狱长家的亲戚，自己还不能贸然的说什么。再说了，即便自己想说什么甚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肖监区长，估计肖监区长也是无可奈何。在监狱呆了快两年了，对于监狱的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卜慌开始发愁了。

“卜老师，你放心，只要你把我留在《育新周报》编辑组，今后，你抽的烟、吃的肉包括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包在我的身上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从入监教育监区来的时候，我的账上还有十几万块钱呢，够咱们两个甚至整个小组的服刑人员花一阵子的了！虽然文化上的事情我干不了什么，但我可以在后勤保障上出把力啊！再说了，今后，你不是也方便了吗？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次从入监教育监区转过来的时候，我带了十几条软中华香烟，等会儿方便的时候我给你拿几条去！”见卜慌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林毅心里有点慌。他赶紧凑到卜慌面前，竭尽所能讨好卜慌。

“老林啊，把你留不留下绝不是取决与我。咱们都是服刑人员，身份相同，我能把你怎么样？只不过我提醒你：咱们这个小组是负责编辑、印刷报纸的，你对此一窍不通，天天看着我们在这里忙活，你在一边闲着没事干，你觉得有意思吗？你也知道，服刑人员减刑靠的是改造表现和改造成绩。像你这个样子，成绩从哪里来？没有成绩怎么能减刑呢？你这么长的刑期，不想早一点出去啊？按照我个人的意思，你找一下赵监狱长，让他重新给你安排个新的改造岗位，比如当个管事犯什么的，总比这样在这里活受罪好吧？”思忖片刻，卜慌决定采用“逼宫计”，把所有可能出现的不好的问题摆在林毅面前，让他知难而退！

但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卜慌的话刚刚落地，林毅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面前面带微笑的卜慌，开始暴跳如雷：“卜慌，你是个什么东子？老子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对你笑脸相迎，低三下四，可你却一直看不上我，想着办法的赶我走。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林毅在外面的时候是个什么人？豪车好几辆，银行卡一大堆，身边的美女数都数不过来！在监狱也是一样，老子绝对不是什么吃干饭的，把我得罪了，小心有人收拾你！”。

林毅的举动把卜慌吓了一跳，正在埋头干活的其他服刑人员也睁大了眼睛，不知卜慌与林毅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等卜慌说话，在门口值班放哨的林正疆几个健步冲了进来。他冲到林毅面前，一把恏住林毅的衣领：“小子，你给谁当老子呢？”

身材矮小的林毅被林正疆恏住衣领，老鹰捉小鸡一样提在半空中。他挣扎了几下，见林正疆不松手，抬手就狠狠的煽了林正疆几个大耳光：“你个臭管事犯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管老子的事情！”

林毅的几个耳光把卜慌看的吓坏了，而林正疆却火了。他放下林毅，然后，抄起身边的一个小凳子，狠狠的砸在林毅的头上。

林毅“啊”的大叫一声，双手抱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流到水泥地上，场面很是吓人。

包括卜慌在内的十几名服刑人员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没有了任何反应。

这个时候，在楼道口值班的民警听到林毅的叫声冲了过来。看着满脸鲜血倒在地上的林毅，问卜慌：“卜慌，怎么回事？”

“张警官，这里林毅骂人，我劝他他反而骂我，为了维护小组的正常劳动，我把他打了。这件事情时我做的，与卜慌没有任何关系！”没等卜慌说话，林正疆走到张警官面前说道。

“哈哈哈，为了维持正常劳动你就可以打人啊？”张警官看着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正疆，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拿出腰间的报话机，先是把情况通报给了肖监区长，然后对卜慌等人说：“你们现在把这个新犯送到医务室去，赶紧找医生包扎一下。林正疆，把黄马甲脱了，跟我到值班室去，等会儿肖监区长找你了解情况！”

卜慌看看林正疆，然后在看看张警官：“张警官，你不要怪林正疆，这件事情是.....”

“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呢？张警官都说了，让你把这个新犯送到医务室去。你连警官的话也不听啊？”见卜慌想说什么，林正疆一着急，截住了卜慌的话题，然后，一把把卜慌推出了办公室。

“完蛋了，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怎么办呢？”跟在张警官身后，看着林毅一边走，一边捂着头夸张的喊叫的样子，卜慌心里紧张的想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