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2章 经宝山集去柱天木

山中无岁月，苦修一年的疾光重回旸谷郡时，很有些再世为人的感慨。

宝山集繁华依旧。车水马龙、广厦万间，商贾云集、热闹非凡。这座商业大都会似乎永远不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停止喧嚣。

疾光离开拔山宗前，从卷岗口中听到的一件事，让他急匆匆赶回旸谷——峰怜在西木栈惹下大祸！可惜卷岗不知下文，疾光只好亲自去宝山集打问。

临行前，抛山给了疾光一块背刻“拔山之鹰”的特别五字力牌。猿族族长同时如约把他掌握的，有关黑鹰灭族之当年事全都告诉了疾光，并叮嘱——遇到麻烦尽可以回拔山宗求援。

在猿修殿与四力王匆匆作别，主仆三人向西疾飞，疾光一路上都在为峰怜担心。那个性格沉静又有些倔强的女孩子，自锻神毡初见就给疾光留下很深印象，两人在㞭㟶西南相处的朦胧青涩时光至今令他难忘。

边在心中忐忑不安地默默祈祷，疾光边把速度催到极致，连有凤来仪、完全魂化都一起用了出来！临讐还能跟上，仆成却被远远甩开。鹭族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如黑鹰，傀儡师又仅剩一半魂能，他为了不拖累疾光，约好汇合之处，自己随后赶到。并嘱咐临讐看好少主，千万别鲁莽冲动！

去拔山宗用了月余，重回宝山集，疾光只用了两个时辰！拖着绚烂长长尾翎的火凤凰，好似一颗赤色彗星划破夜空，引得地上无数人俯首叩拜，还以为是灵山四帝之朱雀现身！多亏抛山过去一年对疾光的苦训，不然黑鹰绝对没有现在这副强健体魄。

拔山宗在宝山集有专门商号，虽然四力族子弟对于宗门生意之外的事不怎么上心，但身处闹市消息总会比山里边灵通。进城之后，疾光很快找到位于力市之北的“四力堂”。见到那独特手牌，堂主“廓尔”亲自迎接。疾光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问起峰怜下落。

对于宝山集的人而言，每天都有无数新鲜事，但大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关心聊完就忘，谁会记得当事主角叫什么？可当廓尔弄明白疾光问的是偷伐胎果木之人，他竟然立刻回想起来——可见峰怜那丫头事闹得够大！绝对成了轰动天下的名人。

“疾光兄弟你还真问对人了！你说的这个峰怜，她开了一家‘修圣毡’，就在我们隔壁。要说那小丫头的手艺，倒是相当不错，之前有很多修复魂器的人都来找呢~后来被狴犴司派来的人给抄了，我们才知道那是她的产业。”

廓尔不知道疾光、峰怜是什么关系，象族弟子又不似猿族那么灵光，根本没看出来人有多急！

“抄了！？那后来呢？峰怜她人呢？”

“看来兄弟你对这个峰怜很在意呢~她没事，后来被押到兵符城公开处决……”

“处决！？”疾光一把给大象拎了起来！

临讐心里那个气啊！你这大块头怎么当上主事的？到底会不会说话！？把人都说死了，还没事！？也别让外甥继续受刺激了，直接问最后结果吧！

“峰怜最后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活着~活着~疾光兄弟你别急！你跟这峰怜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这位兄弟又是啥人啊？你们拿的手牌好奇怪，却又是真的……”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这廓尔实在有点搞不清状况，嘴根本不把边……不过既然峰怜还活着，疾光总算能安下心把事情来龙去脉都问清楚。当他听到峰怜已经离开灵兽山，连与她相熟的“从犯”也都被抄家驱逐，心里难免失落……

跟廓尔谈完，疾光、临讐留在四力堂等仆成前来汇合。有那拔山之鹰的手牌，疾光在宝山集的吃穿用度都不用费心。四力堂内一套单独院落中，两位黑鹰正坐在这里。

“光儿，想什么呢？”

他们刚才去看了隔壁的修圣毡，那里的牌子还在，但已被充公转卖。因为暂时还无人接手，里面空空荡荡的。疾光从修圣毡回来，好像心里也空落落的，有点魂不守舍。

“没，没什么，舅舅。”

“你是喜欢上那位峰怜姑娘了吧？”

“我……”

“怎么？不好意思？”临讐看看外甥，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这是好事啊。光儿，峰怜姑娘看来很不一般呢！竟然能让㞭㟶族跟白虎大帝正面冲突，甚至把雀神都引了出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光儿你能好好跟舅舅说说吗？”

临讐所言打开了外甥的话匣子，一段青涩感情的初识到分别，宛如山间的时光之泉化成潺潺溪水，自疾光心头静静淌过……疾光很久没如此放松过了，拂去美好记忆上的薄薄尘封，让他脸上表情重现曾经的阳光和煦……

当疾光说完，才发现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把峰怜放到了心中非常重要的位置，而他的的怅然若失，正因为与心中所爱擦肩而过。一直以来，疾光都因为家仇未报不曾表明对峰怜的倾慕之情。嫂子、弟弟、二哥和峰凯同一天遭遇不测，身心连遭重创的疾光，离开㞭㟶前并未向峰怜告别——那时他们俩恐怕都不知道谁该安慰谁？

一别两年，忙于复仇的疾光始终把感情深埋心底，好像渐渐淡忘，可这次的事告诉他——与峰怜的感情早已不只是一颗种子，它在疾光没有察觉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可惜！舅舅都替你可惜！我也终于明白你路上为什么那么着急了。这次错过之后，也不知你们何日才能再见。感情这东西啊……怪得很！在手边时能让人忘了时间长短，错把瞬间当成永恒。再回头，才发现莫名其妙就形同陌路了……”

“不过峰怜会继续为复活父亲变强，少主你可没工夫在这里患得患失，而且你们俩也太放松了——这里不是拔山宗，说话注意点周围动静。”

“三哥？”

“还叫三哥！”

“仆成~仆成~”

“老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放心你们，路上现买了一头飞行坐骑。我跟那廓尔谈过了，你们刚才聊的，我也听见了。少主，无论是你以后要做的事，还是与峰怜的感情，都得在你拥有相应实力后才可能变为现实。少主在拔山宗进步不小，但那还不够，切不可盲目乐观，三心二意。”

“老仆说的对，刚才阿三太不小心了，下不为例！”

“仆成你提醒的极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尽快动身去柱天木。”

“不急。既然来了宝山集，我们不妨在这里略作停留。少主在拔山宗修行期间，我也没闲着。仔细思考后，我有几个想法。一是柱天木拜师之事，二是从那里学成之后的计划。”

“仆成你刚刚赶过来太辛苦了，我们都先好好歇歇，稍后详谈。”

“好。”

翌日，疾光他们没有动身南行，而是去了宝山集两个最熟悉的地方——兵市、甄有拍卖所。时隔一年再来，三人从容许多。上次是仆成花光自己全部积蓄，又用上为甄有打拼多年攒下的军功才把该置办的东西都凑齐。这回疾光已是拔山宗挂名的副宗主，需要买的东西只需记在四力堂账上。

仆成是个下棋布局的高手，有他一步步计划，疾光回到灵兽山之后走得十分顺当。去拔山宗学习困难不大，因为四力族都是心思单纯之人，但柱天木就不同了，树栖四族脾气古怪，个性迥然相异，他们不会只因当年兄弟情义就收疾光为徒。所以仆成先带少主去拔山宗混些资本，才好去跟树栖族提条件。眼下疾光已经有些本钱，但还不够。他们重逛兵市、拍卖所，就是要给自己增加点谈判筹码。

在金刚丘的最后一段时间，仆成曾与抛山详谈过拔山宗的未来，所以四宗主碰头时，疾光才会被提名为挂名副宗主。他顶着这个名头，行走灵兽山方便许多，但亮不亮出这重身份，要视情况而定。原本仆成还对疾光求学柱天木一事很没把握，少主一年来的进步，让他重新制定了一份更远大的计划。既然疾光是拔山宗副宗主，他手下这一仆一奴就算宗内人士，再无偷师一说，所以仆成现在才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四力王已经同意分出个山头给疾光——反正金刚丘的空地多得很。疾光打算把那里命名为承恩台，以示不忘贵人恩情之意，而今后拔山宗第五宗主的宫殿就叫三翼堂。虽然建设所需的资金等等，都还要包括堂主在内的三人慢慢自行筹措，但有了地方，就有了立足根本。

今后承恩台教授的东西，只有纵天诀、傀儡术，飞猿手不在其中——疾光总不能抢师父的生意。其实有前两样就已足够。临讐的本事在跟夯牛对战中显露无疑，当真是一把用弓好手！疾光最大的收获，就是将以前所学与拔山宗绝技完全融合，而仆成的文章就从这俩人身上做起。

过去一年的经历带给仆成不少灵感，弄明白拔山宗绝学的体系与核心原理后，他就开始尝试着把纵天诀与力宗绝学结合。纵天诀灵巧有余，却欠缺力量、防御较差，后者正好相反，两者取长补短，将成为三翼堂一件镇馆之宝！疾光、临讐也为这个大胆设想兴奋不已！

仆成因身体所限无法施展力王锤、金龟座，但有样东西肯定没这种限制——就是傀儡！一个人身体可以练得很强健，却未必有高超的魂能使用技巧，反之亦然。所以仆成把身体与魂能分开处理，这样一来，他的傀儡摇身一变就相当于一个、甚至几个敦厚结实的力族弟子！

除此之外，仆成还想出了一种特殊傀儡——纵天如意龙傀。拔山宗原先的三种投索都过于沉重，苦练一年的疾光配合傀儡术，全力施为下也仅能操控四条最“轻巧”的飞猿手。而龙傀之所以叫龙傀，取的是龙可大可小变化无穷之意，它的性能、形状会随着注入魂能多寡产生变化，这样就可平衡重量与灵活性。既然名字里有纵天二字，显然这种傀儡也跟纵天诀有关——仆成在龙傀中藏了一对可开合的刀翅，与龙身组合，就成了一张巨大的刃弓！

拔山宗其他四门都有代表性兵器，承恩台也想拿出有特色的东西。仆成想出来的纵天如意龙傀不但继承了拔山宗投索技，又能与承恩台今后教授的绝学完美契合，而且正适合身体不强的傀儡师。如果后者能掌握纵天诀、力王锤、金龟座其一，就算三翼堂合格弟子。

想法是好的，实现起来却很有难度。把纵天诀与力王锤、金龟座、禅宗术结合还没什么，给疾光一些时间估计他就能做到。麻烦的是那个听上去很诱人的纵天如意龙傀。

在兵市、拍卖所转了一大圈，三人也没碰见合适的傀儡。虽然宝山集能找到的傀儡数量远超甄有军械库，但对于曾经拥有飞铠镰，现在手握雷九临的疾光、仆成而言，那些东西实在难入法眼。好在服务周到的甄有拍卖所很为客人着想，他们提了个建议——何不找魂炼师定制？

修圣毡被关停后，㞭㟶商会派出魂炼师到宝山集开设类似场所。疾光一行满怀希望找到最大的一家，却被告知：他们对傀儡的功能要求过于复杂，必须先付试制的工料钱，或者大批采购的保证金，那可是相当夸张的一堆银子！疾光甚至怀疑对方没那个本事，故意开天价赶人！

连问几家得到的回复大同小异，仆成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简化纵天如意龙傀的功能。三人等了半个月，最后得到一个像蛇多过像龙的东西，而且用料很一般，勉强算是高级魂傀。好在这东西实现了刃弓、投索、傀儡的功能三合一，重量控制的比较好，要价也不算离谱。仆成只能带着这件他后来称为“次蛇”的玩意离开兵市——听名字就知道鹭鸟对这个试制品是什么评价了。

离开宝山集前，疾光忍不住又去修圣毡待了一会，而仆成、临讐不约而同都选择回避。

坐在空无一人的杂乱院落，疾光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他甚至想象起父母尚在的话，看到自己和峰怜在一起时该是怎样的温馨场面……这次定制傀儡的经历，也让疾光对心爱姑娘的才华有了个更清醒的认识——如果峰怜还在这里就好了……

前去柱天木的路途比旸谷到金刚丘远得多，想抄近道就要走水路。主仆三人商量后，还是选择步行——这样方便疾光向仆成、临讐传授拔山宗绝学，其他两人也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毫无保留地分享。

在拔山宗苦修一年，长期没日没夜的训练已经帮疾光养成好习惯。旅程每一步他都负重完成，禅宗术是每晚宿营后的必修科。虽然疾光依旧刻苦，但进步最大的却是他舅舅。仆成身体素质摆在那，只能在傀儡上动心思，临讐则不同，无论是傀儡术、还是拔山宗绝学，对他来说都不存在先天条件的障碍。

外甥被抛山折磨那会，舅舅也给自己做了个计划。虽然训练强度不如疾光，可一年功课下来，不但让黑鹰身体超越巅峰，还年轻了几分。小黑鹰常被老猩猩收拾得气力全无，老黑鹰却还有余力跟鹭鸟夯实傀儡术基础。此消彼长，疾光、临讐都有跃升。路上边游斗、边赶路的较量显示——两人实力现在伯仲之间。一个魂能境界高，另一个基础稳固；一方在纵天诀上优势明显，另一方靠拔山宗技艺和傀儡术扯平。

一路走，一路学；一边切磋，一边尝试融合所得。三人就这样来到了柱天木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