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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进退两难
司马柔遮阳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天空中一丝阴云突然遮住了太阳,为大地带来了一刹的清凉。萧正峰拂上司马柔的面庞,让他睁着的双眼合上。
第一次,萧正峰感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人生中一件多么悲哀无奈的事。以后的路,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是萧正峰攥紧了拳头,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以后这双拳头----不为杀人,只为更多良善的人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桓玄终于答应接见萧正峰了,凭良心说,如果不是提前有告知,萧正峰并不认为面前的儒雅文士是杀人魔头桓玄。他的身上与桓升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是桓升显得浮华,而桓玄身上却透着风雅。
“萧大人,当真是年少风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桓某与大人一见如故,如果不弃,还请到桓某的藏书室中一观如何?”桓玄客气地说道。
萧正峰知道桓玄的习惯,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向初次见面的重要客人展示他所收藏的古字古画,一方面显示恩宠亲近,另一方面也表现他自己的古雅高博。
萧正峰自无不可地随着桓玄由行营正殿来到桓玄收藏字画的藏书室,刚一进到书室,萧正峰就听到一位年轻公子,对着满屋字画啧啧称奇。
萧正峰觉得声音很熟悉,就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书室,两人见面,同时惊呼,“是你----”
室中之人乃是当今北府主帅刘牢子的公子刘敬宣。自从司马尚之兵败被杀,北府军就成了当今朝廷抗衡桓玄的唯一军事力量,如今主帅的大公子来到敌营,并且正在悠闲自在地欣赏字画,这如何让萧正峰不暗暗心惊!
刘敬宣见到萧正峰也是暗自惊诧,自己是代表父亲向桓玄投诚的。而萧正峰身为黄门侍郎,代表的是朝廷,如今桓玄邀请萧正峰来书室中欣赏字画,这是否意味着桓玄与朝廷已经媾和,那自己父亲岂不是两头都不是人!
萧正峰与刘敬宣各怀着心思,对于桓玄珍藏的字画却是无心欣赏了。两人在桓玄面前说了些场面话,就分别找了托词,各自回桓玄给安排的住宿地去了。
“父亲,怎么样了?”桓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嗯,火候差不多了,你去把监视萧正峰的暗哨明卫都撤回来吧?”
“就这样放了萧正峰吗?”桓升不解地问道。
“放心吧,谅那小子也不敢回到建康城去,他难道不怕在建康城中遭到千千万万的司马柔的刺杀了吗!不过,利用萧正峰这枚棋子,适时地刺激了一下刘氏父子,今天的效果倒是不错。”
“父亲,您不怕适得其反吗?刘敬宣好骗,刘牢之可不是易与之辈啊。”
“哼!你以为没有刘牢之的明确表态,他的儿子刘敬宣会到我这边吗。既然刘敬宣来了,这就表明我派去的人起了效果了。”
“那为何还煞费苦心,要让刘敬宣与萧正峰互相猜忌呢?”
“痴儿,无非是让刘氏父子感到紧张,觉得我们有着两手准备。他们心中着急,自然不会向为父狮子大开口----漫天要好处。另外,他们也会因此而加快行动,表明投靠我们的决心。而我们在两者之间得利,东头不亮西头亮,省得鸡飞蛋打----两头空。”
“父亲,你这招可真高啊!”桓升竖起大拇指赞道。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一套官场上的东西,你还得学呢。”
“是是是……”桓升不迭声地应承道。
“对了,让人将我这些字画,都装在小船中,然后系于我座舰尾部。”
“父亲,这是为何啊?”
“小子,不虑胜先虑败,这才会战无不胜。如果真的大意失荆州,我的这些字画可不能有失。”
“诺。”桓升撇了撇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
萧正峰一回到桓府行营的住所,万金刚就悄悄跟了过来。他向萧正峰禀告说道,监管他们的桓家兵士,不管明的还是暗的,都撤了。
萧正峰一拍大腿,总算松了口气。他本待回房梳洗一番,可脑海中一个人影在他脑中一闪,他赶紧喊住正要离去的万金刚。
“金刚----”
“卫主有何吩咐?”
“这姑孰城中,可有我们京口卫的势力。”
“回禀卫主,京口卫自成立以来,财力物力有限,人力更是紧缺,所以像姑孰这样的二流城池,我们京口卫还没有渗透到,尚未开设支卫。”
“那怎么行!”萧正峰皱眉说道,“这样,你亲自跑一趟,速到京口将这几天姑孰城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夫人。”
“诺!”
“另外……”
“卫主,还有何吩咐?”
“你让建康城中的兄弟,将我宅中的黄金、白银全部运送到京口,全部交给夫人。至于具体如何处置,就让夫人定夺。”
“诺。”万金刚的脸上难得地显出一丝喜色。
“怎么,听见我交钱给夫人,你就这么高兴啊。”
“不,卫主。”万金刚突然跪下双膝,朝着萧正峰就是一礼,“我实在是为夫人高兴,为臧家高兴,为京口卫高兴啊!”
萧正峰瞧着斗大的汉子,跪在自己面前,眼中饱含着热泪,虽然有感于他的忠诚,但是心里也着实别扭。
“好了,好了,你起来说话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
“诺。除了天地父母,我只跪卫主与夫人。”万金刚诚挚地说道。
听到万金刚的话,萧正峰的心中陡然一颤,按照京口卫这样的发展趋势,一定会成为臧爰情和自己的私兵。但是这样一种类似于间谍的组织,刘裕又岂会容忍它作为某个人的私兵而存在?
即使战乱年代,刘裕要借于他们的力量。可是天下安定了呢?恐怕到时京口卫不为刘裕所用,必定遭到血腥的大清洗。到时自己身为卫主,能否免于劫难还是两说。看样子,以后还是要跟臧爰情仔细商量一番,不要让京口卫树立只遵于自己的思想。
“卫主,卫主----”
“噢!”萧正峰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属下想问,既然桓玄的人已经撤了,我们是否该回建康了?”
“嗯。”萧正峰又沉吟了起来,“我在姑孰城的行为,虽然对得起朝廷,无愧于心。但是无奈小人挑衅,肉食者只看表面,不信忠言啊。这样,关于我回还是不回,你回到京口,问一下夫人和刘裕大哥,我再作决定。”
“诺。”
万金刚当晚就离开了姑孰,但是萧正峰悬着的心依旧悬着,他借着散步,查看桓玄军营中的情况。大军已经在收拾行装物资,也就准备在这两日继续进军了。如果他要回建康就要赶在桓玄大军前头回去,如果在桓玄的后面回去,不要说能不能回去,就是回去了,司马元显也会把自己当作桓玄的细作给宰了。
整晚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萧正峰顶着黑眼圈正在厅堂中踱步想着心思。
“属下拜见卫主。”池重一见到萧正峰,就大礼参拜起来。
“池重----怎么是你?”萧正峰有些疑惑。
“呵呵,卫主您淹留姑孰,迟迟没有消息。这不夫人急了,特意派遣属下过来照应卫主您的周全。这不,昨晚恰好遇到金刚兄弟,属下就让他去了京口,自己赶来了。”
“哦,甚好,甚好。夫人给带来什么消息。”萧正峰急急问道。
“嗯……”池重迟疑道,面有难色。
“到底说了什么啊,快说。”萧正峰急了起来,用手直拍桌子。
“是这样的,卫主。刘裕将军说,北府主帅刘牢之恐怕要反戈朝廷,投诚桓玄,所以他已经决定脱离北府军,回京口以观事态的后续发展。因为他已经不在军中,所以他希望您速回京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过京口卫告知他。而夫人的意思跟刘将军相反,她让您速回京口,远离京城凶险之地。”
“这……你下去吧,让我想想。”萧正峰有些纠结着说道。
等到池重下去以后,萧正峰在后院中摘了一串榆钱叶子,左摘一片刘大哥,右摘一片爰情。三五串叶子摘完,两人各一半。萧正峰犯起愁来,这到底是听谁的呢?听爰情的----安全无风险但是也无作为;听大哥的----有作为但是风险太大。
院中不知何时刮起一阵凉风,凉风直袭卷帘,发出疏疏落落的声响,一只鸟儿穿过卷帘被风儿刮开的缝隙落在了摆放在厅堂角落的棺材板上。萧正峰觑眼看到鸟儿落在了司马柔的棺材上,连忙上去赶鸟,鸟儿叽叽喳喳,穿过厅堂的大门,振翅向南边飞去了。
“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司马柔啊,司马柔----好,我萧正峰就为你冒一次险,你们司马家的人可要有良心啊。”
“京口卫何在?”萧正峰在厅堂中沉声喝道。
“属下在。”
“池重,怎么是你?”萧正峰诧异道。
“卫主思虑缜密,想必心中一有答案,就要马上付诸行动,属下不敢远离。”
“嗯,难怪爰情会派你来护我周全。你告知京城中的京口卫,除了送到京口的金银不动外,让他们将我平时收集的不论是古玩字画还是金银玉器,统统变卖了换成现银,然后全部送到东府中去,交给张法顺,既然他和我一样爱钱,就让他在司马元显面前替我转圜转圜。另外,给我造势,我要给司马柔扶灵,运送他的棺柩回建康去。”
“诺,卫主。但是桓玄的大军,明日就要开拔了。”池重提醒道。
“什么?那么快!好,我们今晚----哦,不,我们马上就走。”萧正峰有些急道。
“诺。”池重一脸肃穆,眉梢之间显出一抹赞许的神色。
夏日沿着长江由西向东行舟大多逆风,可是这一次,萧正峰由姑孰回建康却是格外得顺畅,桓玄没有派人阻扰,连江风都是顺向。
萧正峰手扶着司马柔的棺柩,他头戴冠布缨,身披布衰裳,腰系布带,脚系绳屦,一副披麻戴孝的打扮。他迎着猎猎作响的江风,站在船头之上,一副大义凛然。
这个池重还真是一把交际的好手,这么短时间内就给自己找了这副举哀的行头,这表面的气势可就是有了,接下来如何----可就要看自己的了。
一路顺风顺水,萧正峰心中很是奇怪,眼看着桓玄率大军就要打来了,怎么这长江沿线就没有朝廷台军的部署呢,难道又要打一次建康保卫战?
眼见得快要由长江驶入秦淮河主干道,一面面水上旌旗渐渐显现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各色船舰挤满了新亭渡口。当中一座主舰,雕龙画凤,船体高大坚实,萧正峰看到船头之上的人,微微笑了起来。
“张公公,张公公----”萧正峰在自己的小船上跳着脚喊道。
“你是何人?”张法顺不疼不痒地说道。
“我呀----黄门侍郎萧正峰啊。”
“上来吧。”张法顺甩了甩拂尘,悠然说道。
“诶。”萧正峰面上喜道,看张法顺的表情以及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在司马元显的那一关恐怕不难通过。
萧正峰满心欢喜地由缆绳攀上司马元显的座舰,张法顺立马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给我绑了,去见世子。”
“张法顺,你----”萧正峰的好心情犹如暑气被突来的暴雨击打,瞬间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