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章 问
“唉……”终究是天命，终究是轮回，终究，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得过命运的捉弄。
错过一次已是万年，而夙洛与令九已然错过了三生三世。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怕是无论如何都拉不回来了吧……
一个正道，一个邪道，一个帝君，一个魔君，一个是爱，一个是恨。这样的对立，还有什么余地而言呢？
就连空上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若是从一开始便不介入此事，不将自己的情感带入其中，或许现在的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不可理清了吧……
恨只恨当时所有人都被感性所蒙蔽。可身处爱恨情仇当中，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理性将一切事情都判断正确？
终究是会犯下过错，而夙洛与令九之间的错，或许便是在相遇的那一刻，已然奠定产生。
以茶做酒，人若是想大醉一场，即便是喝着在清浅不过的茶水都会醉得不省人事。
夙洛便是这样醉了五十年，也是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已有五十年。
空上君瞧着远处那遥不可及的九重天，苦笑一瞬。最终收回视线，斟茶一杯，以此代酒。空上君，亦是希望能够大醉一场，忘记所有的一切，从此以后从这纷扰的六界中，全身而退。
又是三月时日过，九重天上。
如今的夙洛已然是九重天上的第四任天帝，身上肩负着天下苍生的生死大任，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却已是被印上了孤独寂寞的烙印。
每日每日坐在云霄大殿内的最高位上，将自己的心完全封锁起来，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外界的情感。对夙洛而言，现下这样的生活，便已是最好。
在司命星君的辅佐下，夙洛倒是将九重天界打理得井然有序。当初东华大帝身殒得异常突然，以至于在浮银带着令九离开之后九重天上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动乱期。
四海龙王都有造反天界的异心，而为首的正是南海。司命星君提议商谈来平息此事，可夙洛却直接用武力镇压。
当初掀起这场造反风云的是南海那狡猾的老龙王，可最终在夙洛手下受罚的却是南海的桑灵殿下。南海从此也被夺取所有兵力，最终只得落下个永世臣服于九重天界的下落。
谁都没有想到夙洛一继位便会挑四海中最为昌盛猖獗的南海下手，可夙洛却的确是这么做了。
且，在南海的势力被剥夺后，夙洛恢复了东海的势力，此后，东海再次成为四海之主。
司命星君曾有意劝阻夙洛不可将东海恢复成以往的势力，否则东海将会要比南海还要难对付。可夙洛就是一意孤行了。事实证明，这五十年来东海并没有做出任何有害于九重天界之事。
因为那一次，夙洛开始学会了利用。
从来不屑用这种把戏来掌握人心的他，终究还是堕落了。
冰夷对他的心意是何夙洛再清楚不过，而只要给她东海一点甜头尝尝，这个女人定然不会允许东海龙王做出任何有害于天界的事情来。
一切都如夙洛所料的那样，所有仙人都臣服于他，所有界域都忌惮于他。就连势力日益兴起的妖界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这五十年间，一切事物都美好得像是一场幻象，一切纷争似乎都被彻底地平复了。于是，那漫长的孤寂也就有了开始的理由。
身处最高的位置，这种程度的孤寂便必须要学着去接受，去适应。时日一久，也就不会再产生多余的感情了。
夙洛总是这样同自己说。
云霄大殿内很安宁，亥时时分，九重天上也是异常静谧。
夙洛揉揉额间两穴，忽然想起来是自己将云霄大殿周遭的仙人都屏退了。有些寂寥，夙洛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外头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很舒服。视野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座宫殿闯入眼帘之中。那是六清殿，在他还不是天帝时的住所。
夙洛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不知为何，每每经过六清殿他便有种厌恶的感觉。不想再去想六清殿那三字，亦是没有办法再往那殿中走进一步。
五十年了，今晚，夙洛倒是想去瞧一瞧曾经属于自己的地方，眼下究竟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一路向着六清殿而去，却是在那株火红的月桂树下停住了脚步。
负手而立在月桂树后方，瞧着这些飘零无归的落叶，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感伤。
夙洛啊夙洛，所有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也已经决定承担所有的后果，现在这复杂的心情还能有什么用么？
夙洛在心底自嘲，一瞬之后便移开了视线转了身形向着不远处的六清殿而去。
可，就在那一瞬间，月桂树后方发出一阵声响，夙洛警觉一回头却是没有看见在他转头那一瞬六清殿书房窗上经由月华映出的人影。
而那身影，亦是察觉到了夙洛的前来，才会立即隐去。这么久以来，也就只有这一次，夙洛与这人影离得是这般近。
可最终，却还是无缘相见一面。或许，这便是天命。
待人影离开之后，六清殿内恢复一如初时的死寂。什么都不曾改变，正如谁都不曾来过一般。
注意力被月桂树后方的动静吸引而去，夙洛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眉头也是不由得一皱。
心中为何会产生隐隐的期待感？夙洛不明白，只是有些不敢去到月桂树的另一侧看清楚那声动静究竟是谁人制造而出的。
一步一步，异常小心，同样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
可，这样的小心翼翼还是注定要让他的希望落空。下一瞬间出现在夙洛视线中的是冰夷。
面上那一瞬间的期待与紧张的神情很快被夙洛收敛起来，而冰夷却是毫不意外能在这里见到夙洛，满怀期待开口：“小仙晓得只要在这里等，就一定有机会见到帝君。”
这么想想，夙洛的确是有五十年没有同冰夷见面了。除去见一见必要的上仙，以及九重事物所涉及到的上仙们，夙洛几乎不与任何人多做往来。
这一点倒是与当年还身为九重二殿下的他没有什么出入。只是现下他已经不是二殿下，而是高高在上的九重帝君，这般冷漠对待众仙定是要引起一番议论。
可夙洛也不愿意去管这些事情，九重天上的闲言碎语丝毫不受他的关心。
尽管冰夷眸中带着如愿以偿的雀跃感，可夙洛却始终是不为所动。
音落冰夷似是觉着自己这番话说得不是太妥帖，遂再补上一句：“小仙的意思是，从前经常瞧见帝君一人在此，出神……”
话毕冰夷却还是故意略略抬眸企图将夙洛眸中的神情看清楚，可奈何夙洛眸中面上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变化。
“有何事等我？”夙洛无意同冰夷多做纠缠却也碍于东海这块地方而不好对她太过冷漠，遂言语还是比往常要软化一分。
冰夷像是得了个极大的好处，眸中再次闪过一分光彩，只是将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口而已，“帝君，小仙父君近日从南国之境取得一株生长在仙妖两界的雪莲花，欲进献给帝君，不知帝君可否应允东海龙王上界一叙？”
冰夷这话说得好生谦卑，可放眼整个仙界有谁不知她东海的龙王素来最为猖狂，如今倒是连上个界都要来向夙洛请示了？
若是说东海龙王是后怕于夙洛会像对待南海那样对待他东海，夙洛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能说此番上界，东海龙王必然是另有他求。
夙洛心中想得清楚，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神情，只是微微一开口：“东海龙王上界本君自是欢迎，倒不如吩咐下去安排一场盛会，权权当作是给东海龙王接风洗尘了。”
夙洛说出这么一长串话，话语却显得与冰夷生疏了不少。
冰夷自然也是听出了其中端倪，只不过夙洛还肯这么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她便有法子重新与夙洛交好。
而此番让东海龙王上界，冰夷与夙洛都在心中盘算着其他目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智者总不是先露出马脚的那一个。
冰夷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然不会再踏入九重天界一步，那么，她与夙洛的时日便是接下来的漫漫永生。
她不急，她已然暗下决心要去到夙洛身侧，做那个永远陪着夙洛共临九州之人。
冰夷很快便离开去筹划接风洗尘盛会一事，而在半瞬之后月桂树上方的枝叶中却隐隐传出一声不屑的讥笑声。
夙洛在树下负手而立，也已早就察觉到这里还有另一份气息存在，清冷开口：“清折上仙，许久不见。”
良久没有人声从那茂密的枝叶中传出，夙洛也不打算多做纠缠，可却在转身离开之际听见了清折那满带讥讽的话语。
依旧是无法释怀，清折很厌恶如今这般不在乎任何的夙洛。
“帝君倒是好本事，当初有心将我困在西天几十年，为何现在又起了兴趣将我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