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法自今日始，自我辈始

【人间】

俞越的母亲坐在病床边，对面坐着的是语诗的父母。对于门外的记者们而言，发掘“作弊门”真相比什么事都更重要，不少记者都是带着盒饭或者叫了外卖蹲守在医院门口，甚至有记者在医院外的绿化带租了一块地方搭起了帐篷。至于医院附近的楼盘，能租的都被租出去了，观景位置最好的，可以遥望见病房内情况。如果配合高倍望远镜，可以观察得更细致。旁边的在建楼盘也打出广告“通风向阳好地段，热门事件聚焦点”。为争取最佳观测点，有人伙同医院院长，策划了住院者换房事件。然而作为同行，不少敏锐的观察者将这一事件曝光后，才得以平息。

这段时间里，俞越的母亲与语诗的父母相熟，两家人之早早相识，此刻，孩子们的命运也牵绊在一起。对于门外的种种流言，他们并不关心。对于俞越的母亲而言，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女孩子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从小就是俞越的玩伴。对于语诗的父母而言，俞越又何尝不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虽然调皮，从小就喜欢窜门来蹭饭吃，一点都不见外。而眼下躺在病床上的两个孩子，一动不动，令得父母早生华发，悲从中来。

【 诗魂界】

俞越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学渣。首先，当他打算给语诗写一封信，字迹潦草不说，白话文写不好，简笔字几人都不怎么认得，写英语？那简直实在开玩笑。第二点也算是可喜之处，这几个人的学习能力与接受能力，与县衙外那帮愚民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几个短会过后，所有人都吸收了俞越的先进思想，新奇之处，连俞越也为之感叹。

变法自今日始。

众人满怀热情，开始投入工作。苏轼最为给力，选贤任能不在话下，自身能力也颇具说服力。至于教育工作，也一步步落到实处。

话说这位教育局长，上任之初就被妇联以同志的名义说教一番，让全县所有适龄儿童上学就读。一时间，苏局长与苏主任声名鹊起。不过当中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第一件就是两名适龄儿童前来就读时候，苏局长被告知此二人有姻亲关系，现年十四五岁。对于这庄娃娃亲，苏局长找到总工程师虚心请教。得到的答复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尊重民俗民风的同时，积极开展预防早恋教育。在总工程师的建议下，开设了一门生理课程。但结果确实第二天苏先生的住宅前被人泼屎泼尿，还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大字：“苏氏名秀，门风败坏，达人不成，腊肉油条！”

当俞越看到这行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远在赤道附近的苏门答腊岛人会不会集体打上一个喷嚏。笑过之后，对苏轼也是一番劝导：首先，革命意志要坚定；第二，传播科学很光荣，以后我会带你去欧洲，介绍被火烧死的先驱哥白尼跟你认识认识。这样的答复也让得一项温文尔雅的苏大才子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毕竟是群众意见，总工程师的策划，开会时候以多数票通过了的，当然，苏轼并没有想到或许这是其余几人有心想看看大才子的笑话的结果。

不过好在苏轼也不是庸人，十多天后将双方家长请到学校之后，给他们连续讲了刘兰芝与焦仲卿的故事、杜撰了白蛇传的故事，为了更具说服力。让范剑连夜去江浙一带，十来天马不停蹄，将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请了过来，二人本色出演，现身说法，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预防早恋教育专题讲座。为答谢二人，财政局长司马相如也大摆筵席，却被以演员的自我修养和真爱无价的理由婉拒。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苏轼抽身出来，欣喜地发现，自己停滞多年甚至慢慢减退的修为居然有了些许浮动。这一消息被其余几人得知后，工作起来愈发带劲了。

“这就是诗魂界的信仰之力吗？传播思想，情感共通，作品传唱，也不算意外之喜了，”俞越自语道。

财政局长司马相如的日子也不轻松，各方事业红红火火，自然也不断向他伸手要钱。收税？云阳县有多少有钱人能交税啊！先前收过两次后，云阳百姓有不少已经开始举家搬迁了。逃税去了！

司马相如问计于总工程师，“凤阳百姓不加少，云阳百姓不加多，何也？”

答曰：“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

“行了行了，有没有别的招啊？”

答曰：“有”。

“那你快说啊！”

“哦，是这么回事：首先呢，云阳县和外界条件并无二致，最好的发展方式就是搞计划经济、商品经济，然后就是改革开放，对外界小农经济进行冲突，形成以云阳县为中心的商业圈。”

“别扯那些没用的，还计划经济呢！你我难道还要在这里耗上几年？我想回家啊！再说了，北方曹操，那可不是庸弱之人，说不定哪天就帅兵打过来了！”

提到曹操，俞越也不敢再大放厥词，他们这一帮人得罪了曹丕，想必祸事不远，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这样吧！商品经济是必须要搞的，但是我们可以快些。”

“怎么弄？”

“第一步：打土豪，分田地，云阳县内禁止土地兼并。”

“那不是云阳县一个大户都没有了？钱从哪来啊？”

“忘了我们的宗旨了吗？”

“为人民服务”

“对，就是这个道理，首先是藏富于民。那我说第二步了：把我们的钱全部拿出来，高价收购云阳县独有的特产，外界产出的一概编造一些理由不收，搞好地方保护主义，抬高物价。”

“这不是纯粹的花钱吗？”

“此言差矣！第三步就是招商引资，云阳县没了大户，但外面有啊！”

“那些大户见到云阳县打土豪分田地怎么还敢来啊？”

“忘了培训时候跟你说的了吗？伟大革命导师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被到处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能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可这是在诗魂界啊？”

“闭嘴，听我说完。为了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下一切罪行！”

“嗯，感谢平下中农再教育！然后呢？”

“然后就逐步放开政策，鼓励农民们将土地使用权租出去，让外县的有钱人们租用种植。之后怎么做知道了吗？”

“这是当然。我也是个干部，没少钻营。之后嘛，先是哄抬地价，越卖越高。然后就是停止收购，让土地闲置无用，给农民们机会低价回收地权，转而发展另一个特产项目，农民再次获益后，一方面可以开始征税，维持循环操作。辗转三四个项目后再回到第一个项目，将手中高价收购地第一种特产以更高价卖出。”

“对，几番操作之后，先前的泡沫经济与虚假繁荣，就会因为招商引资和资本注入变为实际经济。比如地价，可是实实在在地涨了，那时候我们从一开始的楼市就可以盘活，卖给这些先后到来的富商，商业圈就此形成。”

“妙啊！不过，不是说泡沫经济都是虚假繁荣、后果惨重吗？”

对于司马相如的锦衣，俞越却是缓缓摇头，“你这是对泡沫经济有偏见，举个例子：你如你死后一千多年，有个名为上海的城市发展起来，房价贵得要命，有很大一部分是人为促成的泡沫经济。但是你认为上海突然来个房价暴涨十倍就会崩盘吗？显然不会，钱可以花到别处去，更何况总有人喜欢上当。不过我想，这样一来速度还是太慢了！”

“是啊！就算再快也要三五年时间。”

“那就简单粗暴一些：第一步：仍然是打土豪分田地；第二步：大打民主自由旗号，尤其是婚姻自由，不分种族、民族、信仰、身份地位，凡是愿意入赘云阳县的，都可以得到一块土地。”

“那，那不够分啊”

“那就少分一点，科学种田，再有就是开荒。总之就是要人在云阳。再多给一些物质奖励。你和妇联主任密切配合，最近她的工作可比你们做得都好。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制，过往不究。总之还是要留人在云阳。”

“人有了，然后呢？由我们执行贸易管制，制定商业税收，垄断对外贸易。内部就发展生产，反正都解放了生产力，他们也不大愿意回去，特别是妇女获得权益最多。到时候红红火火搞生产，那是百姓自己的事。作为官方，垄断重要基础产业，比如粮食、交通等等。你们找些诗人，可以答应入股，修好路，做好公共交通应该不难，我给你们设计几个简单易行的交通工具，比如自行车什么的，再复杂的我也搞不定。”

“这么说确实快了很多，最多三个月，人员，交通，物资都可以做好，之后的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北患不除，难以久安啊。”

“确实如此，对于曹操，讳莫如深呐。这期间我们也抽抽时间到周边开个巡回演唱会，一来捞钱，二来做广告，三来也算是修行了。”

“好！”

财政局长司马相如的工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也与这场巡回演唱会有着莫大关联。

然而就在巡回演唱会结束的时候，苏轼拿着一个信封，晃晃悠悠，摆到了众人眼前：

“天下九州，独尊一楼！”

当这封八个字的书信摆在眼前的时候，除了俞越，其余人皆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惶恐之色谙于内心。

“‘双楼会’啊！百年盛会！咱们‘4S’乐队居然能收到‘双楼会’的请柬！”司马相如叹道，这几人之中，也唯独他一人在三百年前参加过一次，惨败而归，声名不复。此番又多了些感慨。

苏轼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看向俞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俞越默不作声，向往之色却让众人蠢蠢欲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人依旧马不停蹄，东奔西走，忙得不亦乐乎。而其中范剑已经突破到诗人境界，令几人咋舌不已，“钢琴王子”范剑初入诗人境界，也将心得一并分享给俞越：简而言之，我比以前更聪明了，我比以前更有实力了，我比以前......

那一番话，听得俞越唏嘘不已，按理说，自己大出风头，身为总工程师应该更早突破到这一境界的，心中为范剑高兴之余，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时，苏轼忙中得闲，过来之后首先就炫耀一番：最近修为大有长进，虽然要突破至诗圣还要两百年的样子；最近过得愉快充实，孩子们好可爱啊；最近......说到最后，才对俞越的问题作了解答：“你也感到自己魂力加深，但是无法运用，也无法贮存对不对？”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司马相如那小子托我告诉你的，让你不要担心。不过，为了‘双楼会’，最好也早作打算。他让我问你要一件私有物件，我们派人去西域做个信证，之后拿给你好生保管。你就可以晋升诗人了，也可以使用是人的力量了。”

“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就是要拿个物件去注册商标，获取专利对不对？”

“道理嘛就是这个道理，你拿个什么物件？”

俞越在怀中摸索了一阵，表情瞬时凝固了，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就它吧！”

“《唐诗三百首》？这么个小册子也好，携带方便，不过以后要注意保管，你这东西不防水火，柔弱得紧。”

俞越笑一笑，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个朋友，“本来这东西可以帮一个朋友晋入诗人，得子长寿，却终归还是回到喔自己身边来了。”

苏轼问道，“诗歌叫黄厚雄的汉子吧？普通人并非不能生育，而是总会先天不足，否则这诗魂界纵是千年积累，人口也不会有如今的规模。而他们有没有俞兄弟你这样的本事，所以只能面对生死短暂，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运。想来黄厚雄也是志大，这一点跟他爹倒是颇为相像。”

俞越苦笑道，“先天的致命缺陷，后天又几乎无法弥补。果真是‘此界非人间’！”

“俞兄弟，这也是为何我愿意帮助你的原因了。‘自由’、‘民主’，你给这个混沌的世界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两种东西究竟最终的样子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两样东西会是开启民智的法宝！”

俞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说出“既生天地间，愿为天下先”的话之后，苏轼转而尽心竭力帮助自己。想到这里，对苏轼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苏大哥，我们去看看他们几个现在如何，诺大一个云阳县，可不能被我们几个人给玩儿坏了！”

不等俞越这个总工程师去察看，黄巢就先一步过来汇报工作了，“你们知道吗？曹操开始秋收了！”

“有什么要紧的吗？”

“时间不对啊！北地这么早收割，明显是要备战啊！你们几个脑子好用，想个办法！”黄巢觉得自己就算是一代“造反天王”，对阵曹操也是半点胜算也没有，这倒不是自谦，而是培训课上所讲“农民阶级的局限性”所决定的，眼界不高，谋略不远，这点自知还是有的。

“黄大叔，以卵击石的事情我们就不必做了。我们到时候也发动一场‘秋收起义’，将自己培养起来的革命种子保护好。云阳地僻，山岭众多，游而击之。总之，根本措施是解放思想，然后才是解放生产力，最后才可以星火燎原。”

“那我该怎么做？”

“这样吧！你找苏大哥要二十个政委，分散下去。届时我们离去之后，由他们进行思想指导，将我们这一阵子所敛财物也一并交由他们处理。我们可以孑然离开，但根据地他们需要守下来。”

“那好，我这就去办！”

秋收刚过，曹丕就率领五万大军北下，浩浩荡荡，势要踏平云阳城。对于这一举动，外界看来实在难以理解，云阳不过一小县，虽然地处南北交界，但总归还是江北。曹丕这样大张旗鼓，声势浩大而来，胜了是理所当然，败了可就是奇耻大辱。

对于这件事，俞越一行人的处理方式极其简单：走！

当曹丕的大军开到云阳城下时，只见到云阳城头插满白旗，城门大开，甚至城门口还有仪仗队锣鼓喧天，热情欢迎。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曹丕无法下达屠城的命令。城内呢，繁华一片，纵使赶不上幽州城十分之一，但作为一个县城，实在是难以想象。

曹丕也并不愚蠢，“既然民心所向，云阳百姓愿意归于父皇，那也是父皇皇恩浩荡所致。众军士，不得扰民，城外驻扎，城内换防。”

几日过去，对于云阳百姓的热情好客，曹丕深信不疑。但是这里的百姓似乎也并不感恩北帝，一时间也寻不出个究竟来。令曹丕头疼不已的是，城外不断有山匪出没，四处游击。有时候甚至根本不来接近营地，远远的站着一队人马唱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曹丕震怒了，“这是什么歌！？”

“回禀殿下，名叫《国际歌》”

曹丕咬牙切齿道，“陈子昂！《国际歌》？专门写来在南北交际的地方唱的吗！真是够胆！”

“回禀殿下，《国际歌》是指不分国界、不分民族、不分种族的革命歌曲。”

“混账！你......你以为本殿下不知道吗？来人，把此人拖出去斩首！”

“冤枉啊，殿下！冤枉啊，我不想为真理献身啊！哦不，殿下，要坚持法治，不用私刑啊！”

曹丕顿时觉得这一趟或许真的很难顺利达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