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章 那些年闯过的祸

十一年前，李承轩刚好十岁，进将军府已经有两年了。

李承轩虽然年幼，但是比其他孩子懂事的多，进了将军府之后，不吵也不闹，也没有说要去找自己的父母，而是非常自觉地管张瀚毅叫爹。

一开始的时候，张瀚毅还害怕李承轩心里会有抵触，会不愿意与别人交谈，不愿意认他做爹。但是李承轩的表现却出乎张瀚毅的意料！李承轩非但没有抵触，反而还很乐于跟别人交谈，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张瀚毅的儿子。

“爹……承轩知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嘛！”李承轩跪在地上，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张瀚毅，脸上写满了愧疚，嘟着小嘴。

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不知内情的人进来看见了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张瀚毅是小题大做了，然后肯定会说“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就别跟他计较了”，然后让李承轩起来，去别处玩。

但事实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今天是李承轩的十岁诞辰，一切都布置得非常喜庆！但是李承轩绝对不会这么安分。

这不，宾客还没到齐，他就已经把那些已经布置好的东西全部扯了下来！还跟隔壁的小孩子拿到街上去玩！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还可以稍微忍耐一下，但是，但是——李承轩居然还带领一群小伙伴到将军府来，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把整个饭厅弄得不成样子！碗碟什么的全部都被他给砸烂了！

“哼！”张瀚毅虽然很疼爱这个孩子，但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也难免有点生气，“今天是你的十岁诞辰，本来什么事情都不想跟你计较的。但是，现在宾客马上就要到了，你把现场搞得一团乱，就算是我，也很难给你收拾这个乱摊子啊！”

骂归骂，李承轩虽然只不过是张瀚毅的养子，但是张瀚毅对待他可一点都不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差——虽然，张瀚毅自己根本就没有孩子。

“爹，承轩知错了，您就原谅承轩吧！”李承轩抬起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张瀚毅，然后对他说道，“承轩保证，不消一柱香的时间，府里的布置一定会变得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见张瀚毅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李承轩又说，“爹，承轩说的是真的！您就相信承轩一次吧！”

虽然，李承轩平时班什么事情都很不靠谱；虽然，李承轩平时老喜欢闯祸；虽然，李承轩平时真的不怎么听话，但是他办起正事来的时候，还是负责的非常到位的！至少在重大场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让张瀚毅失望过。

张瀚毅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相信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说的话。他叹道：“目前也就只能暂且相信你所说的了，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话锋一转，张瀚毅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了起来，“如果一炷香之后，我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画面，你就等着被关进小黑屋里吧！”

“是！”李承轩稚嫩的声音，让这次对话听起来非常的可笑。

李承轩心里明白，就算他真的完不成任务，张瀚毅也绝对不会关他进小黑屋，如果真的那么不幸，被张瀚毅关进小黑屋里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让他出来——因为张瀚毅舍不得。

李承轩虽然平时有很多地方都不如张瀚毅的意，但是李承轩非常听话，很多时候，李承轩闯了祸，张瀚毅想要处罚他，可以是看到李承轩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瞬间就会变得不忍心，似乎在李承轩那张面孔的背后，绝对不会隐藏什么不好的事情。

更多时候，张瀚毅还没看到李承轩的脸，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心里的怒气也会顿时烟消云散。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无论是谁听到那种声音，都不会把任何不好的事情和他联想起来，这也给李承轩创造了无数次闯祸的机会。

一炷香之后——

“承轩，你布置得怎么样了？”张瀚毅对于李承轩之前的保障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李承轩还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在一炷香之内把整个将军府布置好呢？！！！就算是二十个人都很难保证能够在一炷香之内把整个将军府布置好，更何况李承轩只是一个黄口小儿呢？

张瀚毅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没布置完的话，爹也不会怪你的，只不过下次不要……”张瀚毅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他自己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看到了能让他觉得很神奇的一幕：

真的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但是，整个将军府真的已经被布置得跟被李承轩折腾之前一模一样了！这怎么可能不算一个奇迹呢？！而且，短短一炷香之内，李承轩不仅把前厅布置得跟之前一样，而且就连他们上演大闹天宫的饭厅都布置好了，真的很让人难以相信！

“爹——！！”李承轩看见张瀚毅来了，立马扑进他的怀里撒娇。李承轩扬起小脸，一脸天真地问：“爹，承轩已经把府内布置好了，可要巡视一番否？如果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承轩立即着人去布置。”

张瀚毅悄悄收起脸上的表情，不想让李承轩看他的笑话，然后换上一副疼爱的表情，问道：“承轩，告诉爹，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思维能力尚且不完善，思考问题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又怎么能够去指挥别人呢？就算给他一百人，不会指挥也是白干啊！

可偏偏他李承轩——一个刚满十岁的黄口小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一个大人都觉得难以办到的事情，全部办好了！而且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换了是谁都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爹，”李承轩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笑嘻嘻的说，“我们府里有几个佣人有点小绝活，他们只是发挥了他们的特长而已。跟在我身边的小灵个子虽然矮，但是指挥能力很强，由她来指挥，事情很快就可以办好了；在厨房帮工的小翠，她手快，很快就可以把碗碟摆放的整整齐齐；在后院劈柴的阿天，他站起来的时候个子很高，可以够到一些其它人碰不到的地方……”李承轩滔滔不绝地说着，张瀚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张瀚毅虽然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但是他对这座府邸的了解，绝对抵不上李承轩的一半！就比方李承轩刚才报出来的那一串人名吧！张瀚毅根本不记得自己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下人，更别提能不能记得住他们的名字了！

“承轩，”张瀚毅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愿意习武，以报家国吗？”

那一年，周其辰还没有即位；那一年，百姓安居乐业；那一年，月国还没有那么多的战乱，一切安好如初。

“报国何用？安家何意？习武不过能以一敌十，学文不过能记住姓名，承轩若要学，那便学万人敌！”年少的李承轩说出这番话，着实让张瀚毅觉得不可思议。

……

寒冷的夜风将李承轩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快要入深秋了，天已经凉了。

回想起往事，李承轩不禁勾起了唇角——

那些事情或许会让他觉得很尴尬，但是却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回忆，因为那个时候，张瀚毅还在，将军府还在，他的亲人还在，他的家还在……

可是，周其辰的即位，却让一切都变成了泡影，慢慢地消失不见，然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的飘荡着，没有目标，没有结束……

“总有一天，我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李承轩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来自哪里？我又将要前往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归宿？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呢……”

最后那一句的细语呢喃被吹散在风里，随着思绪慢慢地飘远……

人活在世界上，往往都会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或者有什么意义，只知道“啊，我有体温，我能说话，我能按照我自己的思维行动”——这，便是所有人潜意识里活着的定义。

偏偏有些人会去想，这只不过是一种表现而已，我真的活着吗？这个身体是我自己的吗？我是来自哪里的？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往往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且常常会觉得不亦乐乎。

李承轩也是一样。

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去想这些事情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去思考那些问题，天塌下来了有个高的人顶着，出了乱子有张瀚毅处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剩下那些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了，有很多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就是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任何人陪伴，一个人前行，但是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这是他内心的一种绝望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