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交易
危险解除，萧正峰的精气神也同时卸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一阵力乏。虽然有锁鼻术的辅助，但动用先天之血看样子还是后遗症颇大，萧正峰不禁感到一阵懊恼。
“里面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世子可以对你们法外开恩。要不然，只有取死之途。”刘迈的声音在衙署院墙外响起。
与刘迈声音配合，院墙墙头迅速布满了弓箭手，一簇簇箭镞闪着寒光，正对着院中的众人。盾兵与刀兵如潮水般涌入院中，两列兵种交叉，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司马元显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四爪金龙团袍，俊脸含煞，“我看谁敢造次，竟敢在深宫内苑造反！”
衙署的武士本身在萧正峰如地狱恶鬼般的神勇面前已是气馁，现如今感于司马元显皇族的威慑，终于一个个陆续放下了武器。司马元显对武士们的表现甚是满意，不枉自己在夏天酷暑日子里，穿着一身袍服。
当最后一名武士放下武器后，刘迈对着身旁的东府禁军统领做了个以手为刀下切的手势，统领会意，一声令下，“嗖、嗖、嗖……”一排排羽箭连绵发出，像索命冤鬼的利爪，一道箭光就是一声惨嚎，就是一条人命。
有一箭没射死的企图拿起地上的环首刀进行反抗的禁卫，接着就是一只羽箭彻底断送了他们的精神力，禁卫们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生命的余叹，就纷纷停止了呼吸。
司马元显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天光已经大亮，但是他感到眼前却是阴沉沉的，血流满地，整个衙署花岗岩地面的缝隙中成了血液流淌的欢乐场。
待司马元显回过神来，他深深拧着眉毛，一脸厌恶，“刘迈----”司马元显大声喊道，“谁让你在这里杀人的！”
“世子，都是些反贼，不杀的话，可能危及皇帝进而危及世子您啊！”刘迈苦口婆心地说道。
“也没让你不杀，只是不要当着本世子的面杀，好生恶心。”司马元显想吐，一股恶心的感觉直涌喉头，他勉强忍住了，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皇家颜面。
“走，回府吧。”司马元显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赶紧三两步快速走出了衙署内院，乘上平肩舆，司马元显稍稍平复下了心情。
“正峰，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世子速速说来。”
“是，世子。”萧正峰坐着腰舆跟在司马元显的左侧稍后方的地方，“不好了，世子，桓家真的谋反了，刚才桓升说了----桓家大军已经从寻阳出发了。哦不，也许这当口已经进攻姑孰了，桓升刚才就是意图挟持微臣想混出城门逃命的。”
“什么，你说什么？哇----”司马元显一时气急攻心，将昨晚的存货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世子，您没事吧。”位于司马元显右侧坐在腰舆上的刘迈急忙关切地问道。
司马元显低着头，摆了摆手，“本世子没事，吐出来好多了。你去看看，桓升那个逆贼射死了没有，本世子要活剥了他的人皮，再送给桓玄那反贼。”
“世子----”刘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快说！”司马元显脸现愠色。
“禀世子，桓升那小儿跑了。”刘迈急忙答道。
“什么？！哇----”司马元显又开始吐了。
“世子，您没事吧。”这时候换上萧正峰问候了。
“正峰----刘迈----”
“诶----”两人同时答道。
“你们可要给我抓住桓升，本世子要活的。只要桓升在本世子之手，谅那桓玄心疼儿子，也不敢胡来。”司马元显快速地说完话，又开始干呕起来。
“你们加快速度，赶紧送世子回府中休息。世子放心，身子要紧。余下的事，我与萧大人自会处理妥当。”刘迈摆着手吩咐道。
抬平肩舆的仆役应了一声，纷纷加快了脚程。
等平肩舆最终消失在了眼前，刘迈对着身后的萧正峰说道：“萧大人，今晚我可是救了你两次，你要如何感谢于我？”
“哦，刘大人的确救了我，可是也就仅有一次，怎么说两次呢！”萧正峰颇为奇怪地问道。
“呵呵，这夏日的日头甚是毒辣，大清早的也是如此炎热，不如你我兄弟找处清静的茶馆，坐下细聊如何？”刘迈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提议说道。
“如此----悉听尊便。”萧正峰拱手笑道。
刘迈微微一笑，指挥着抬腰舆的仆役改变行走方向，向西明门走去，一行人走出皇城，进了城郊的一处茶馆中。
刘迈带着萧正峰绕到茶馆后院的一处包房中，亲自为萧正峰沏了一壶冰镇龙井，并且斟了一杯，亲手递给萧正峰。
“刘大人，你如此客气，真是折煞萧某了。”萧正峰接过龙井茶，微微喝了一口，甘醇爽口，沁人心腹，情不自禁赞道，“好茶！”
“萧兄过谦了，问当今英雄豪杰，萧兄如果说第二，又有谁敢说第一。”
“刘大人谬赞了，我萧某就是个小小的黄门侍郎，怎们当得起天下英雄第一。”
“嘿嘿，萧兄无需过谦。当日健康城头一战，足见萧兄英勇过人，是个将才。萧兄不但有勇，而且智谋过人，实在让刘某佩服。”
“哦？”萧正峰心道，这刘迈如此捧自己，肯定是有事求自己了，且听他说说看。
“萧兄，你故意让门子到东府接舅舅，并且说别把‘我舅舅的东西弄反了’，本来萧兄的舅舅根本就不在东府之中，这让众人纳罕，但是门子的行为又甚是奇怪。所以刘某不才，抛掉无用信息，‘我舅舅’----别弄反----实际上就是要弄反了说----即是救救我的谐音，是也不是？”
萧正峰微笑不语，刘迈则接着说道：“萧兄有如此急智，当是我朝第一了。而且萧兄为了我们便于跟踪寻找，在贼人的行进路线中，一路撒上制钱作为暗号，不然我们也不能及时赶到，救下萧兄。仅这一点，萧兄不愧心思缜密啊。”
“刘兄过奖了，萧某也是事到临头的无奈之举，还好有刘兄这样的智者识破，不然萧某今天可就要命丧当场了。”萧正峰站起，躬身向刘迈行了一礼。
刘迈连忙站起，“萧兄，切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其实……”
“哦，刘兄有话但请直说。”
“其实我说救了萧兄两次，一点没错。萧兄，可知道我为何杀光所以衙署的卫士。”
“这个……”萧正峰转着茶碗，沉吟不语。
“其实我是为了再救萧兄一次啊。”刘迈中肯地说道。
“哦，怎么说？”萧正峰轻泯了一口茶，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莫非姓刘的知道了点什么。
刘迈深深地望了萧正峰一眼，继而笑道：“萧兄，你不必过于紧张。其实生逢乱世，除了功名富贵，我们只求活得长久一些。萧兄能与桓升盘桓这许久，等到我们的救援，恐怕这其中不管只是打斗，恐怕有所交易吧？”
“你----刘大人，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正峰勃然大怒，将手中茶碗拍得震天响。
“萧兄何必动怒，桓升可还活着，抓住一审便知。他可是贵公子，可不是萧兄这般的铁骨英胆，抓住他后只要一上大刑，恐怕什么都给招了。”刘迈不急不慢地吹拂着茶碗中浮在茶面的泡沫，微微泯了一口。
“刘大人，刚才你不是与世子说桓升跑了吗？”
“是，他是跑了，他跑到了一处偏殿，正被我的人围了起来，恐怕这时候已经被抓住了。”刘迈一脸无辜地说道，眼中放着得意的光芒。
“你----你竟敢欺骗世子！”萧正峰怒道，奋力站了起来。。
“嘿嘿，萧兄说笑了。你我每日不都在欺骗世子嘛，不然你一个黄门侍郎，我一个东府属吏，为何朝廷大员见了你我，都要礼让三分呢，关键在于我们能骗世子开心嘛！哈哈哈……”
萧正峰想骂刘迈无耻，可是话到嘴边，他生生咽了下去。蓦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比之刘迈，也好不到哪里去。
颓然坐回原处，萧正峰正视着刘迈，“你休要诈我。”
“千真万确，萧兄如果不信，今晚可回到此处，我带你看看真人。”
“你不将桓升交给世子吗？”
“交给他？那个窝囊废！桓玄打到京城，第一个想要开刀的对象就是他，他还妄想抓住桓升，以此要挟，阻止住桓玄。且不说桓玄枭雄，不会为亲情所动。即使桓玄有所意动，可是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会干吗？三州将士跟着桓玄一同举事，那就是一次豪赌，不成功便成仁，身死族灭还是光宗荫子，那就是桓玄的一念之间。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桓升，能挡住三州将士前进的步伐吗？真是笑话！幼稚！”
刘迈难得义愤填膺地说出一番话，这让萧正峰对他倒是有了几分敬佩。
“萧兄可知道我刘某的出身，”也不待萧正峰问话，刘迈自顾自地说道，“我刘家乃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贾，祖辈都是经营茶叶生意的。只是朝廷重视农本，贬抑商人，所以父祖竭力地让我读书，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呵呵，说来可笑，一个庶族家庭，即使他富可敌国，他终究是庶族！”
刘迈的眼中充满着无限的落寞，继而是愤恨，“我先投江州的桓玄，没想到他非但不重用我，还时常在僚属面前讥笑我庶族的出身，所以我恨他！后来，我改投司马元显的门下，可是他也只当我是个弄臣，陪她开心取乐而已。至于朝廷重大官员的升迁变动，往往没有我的份。不像王诞，他虽是东府属吏，但他有朝廷的正式官职----尚书吏部郎，只因他是士族出身。最近我还听闻司马元显有意提拔他为琅琊内史，很快就会外任赴职了。”
听完刘迈的话，萧正峰在心中长叹一声，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自古已然。如果不是乱世，这种情况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乱世之中，多有草莽英雄。战争年代，贫民也能当上将军。所以别有用心的奸雄，往往期盼着分崩离析时代的来临。
“哈哈哈……”刘迈宣泄着满腔的怨恨，他的眼中逐渐透着坚毅的光芒，“我知道萧兄是爱财之人，刘某愿意以黄金万两，白银五万两相赠，外加这间茶馆，交萧兄这个朋友，如何？”
“刘兄抬爱了，萧某受之有愧啊。”萧正峰打着哈哈。
“刘某已经交心，萧兄还如此推搪，是否不把刘某放在眼里！”刘迈勃然色变，拍着桌子厉声问道。
“不不不，刘兄切不可动怒，只是小弟一时摸不准刘兄的脾性而已，刘兄既然这样说了，但有驱遣，萧某尽力而为就是。”
“萧兄这话，倒还是个爽快人。萧兄也无须为难，小弟交萧兄这个朋友，发自真心。请萧兄做的事，也都是在萧兄能力范畴之内的，且风险也不是很大。”
“哦，说来听听。”
“我家经商，商人对四面各地的消息总是了解得多点，知道得快些。据家里人带来的消息，桓玄的确率领三州大军出发了，司马元显小儿至今还蒙在鼓里。但是随着桓家大军的大肆出动，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司马元显的耳中。到时，司马元显肯定慌张，以他怂包样，定然不会开战，而与桓玄讲和，这时候可就要麻烦萧兄了。”
“哦，怎么个麻烦法？”萧正峰问道。
“到时小弟会向司马元显提议，有一名宗室陪同萧兄充当使者，到桓玄军中求和。我这几日，就会将桓升移送到这茶馆之中好吃好喝款待着。到时候，让他装扮成萧兄手底下的一名侍者，随同萧兄一同出城，将他送归桓玄军中。这样我们卖个好给桓玄，等桓玄打到城中，我们定可保住性命。如果事情发展良好的话，再混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
“这样啊，只是这其中都是我充当风险，刘兄你可是清闲啊。”萧正峰沉吟着说道。
“哼，如果不是我背离过桓玄一次，不敢弄巧成拙，那求和使的位置我还真想自己充当呢？”刘迈有些愠怒地说道。
“嗨，刘兄何必动怒，小弟也没说我不干，只是……”萧正峰撮动着三根手指头，为难地看着刘迈。
刘迈心下一喜，你贪财就好，要的就是你贪财，但他口中却是啐道：“我在建康城中只有那么多了。这样，事成之后，我才多给你五万两白银，如何？”
“那你先期的银子何时兑现？”萧正峰急急问道。
“就在这两日。这两日你将你府后门敞开，我让挑夫送到你家后院，如何？”
“好！”
“好！”
两人击掌而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