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话 李思佳的生日（下）

“干杯。”三个红酒杯碰在了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明黄色的光晕在暗红色的酒液中荡漾着，然后钻进红唇。

口红在酒杯上留下了浅浅的唇印，悄悄放下酒杯之后，唇印更加明显。苏霓拿出手巾擦了擦嘴唇，笑着问道：“那个张家小子去哪里了，佳佳生日他却不见了。”

“可能是有某种规定生日只能三人在场吧。”店长拿起筷子，“你们两人请慢用。”

两位女士开始今天的晚饭，她们吃的很小心，生怕破坏了优雅的仪态，甚至一些动作一模一样，在店长眼里，就像是镜像一般。

“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母女呢。”店长道。

苏霓笑道：“我们已经是母女了不是么。”

李思佳低下头，像是默认了。

三人在一起吃饭，只是专注着食物细嚼慢咽，并没有说一句话，某段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筷子和勺子碰到盘子和嘴巴里食物搅动的声音。

突然店长打破了沉默：“对了，这件东西好了。”说完马上站了起来，往厨房跑去。

苏霓在使劲把饭咽了下问：“什么东西。”

这时店长已经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从厨房出来，摆在李思佳的面前：“喏，就是这个，面条啊。”

“店长真的给我煮了面条。”李思佳捧着碗心里暖滋滋的。

“唉，等一下，虽然没有蛋糕和吹蜡烛，但是许愿还是要的，来吧，小公主。”店长道。

李思佳嘟起嘴，闭上双眼，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再想些什么。

“我已经许完愿望了。”李思佳睁开眼笑道，“不过不要问我说了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个大人相视一笑，这时店长说：“今年也是2016年的第一天，我再给你点新年寄语，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更上一层楼。”

李思佳喜悦得点点头，然后问苏霓道：“苏阿姨，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我的寄语？”苏霓笑了笑，“当然是我的小公主平平安安啦。”

李思佳带着两个大人的祝福，内心充满着辛福感得吸溜热腾腾的面条，别提有多高兴了。

晚饭结束，三个人一起收拾剩菜剩饭，苏霓横着小区把碗筷都洗了，店长也稍稍改了自己的懒惰，变得有点勤奋般开始用抹布擦着桌子，李思佳给两边都打下手，忙的不亦乐乎。

很快锅铲又变得焕然一新，李思佳坐到椅子上累的气喘吁吁，苏阿姨和店长倒不太累，苏霓坐到了一张沙发椅上，摆了个姿势拿出了手机。

“好了，我想我该说一些话。”店长忽然说道。

估计下面就是店长开始口若悬河来讲述发展展望的时候了，李思佳搬了把小椅子坐到面前，苏霓只是变了坐姿转向店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李思佳，你现在终于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了，女生一般比较早熟，所以我对你的期望肯定比张伟要打，你参加考试，必须得考进前三名，说实在的今年，16年并不是一个大年，所以我认为你要去成为状元，加入尖子班之后在就希望你能够争取到实习机会，一般当年三甲都有可能争取到和上一届一起的实习机会，你不但要争取到，而且在实习期间一定要出色……”

“店长……那我的高中学业怎么办……”

“你高一读完了是吧，可以转学到那边继续读啊，驱散师学院其实也有一个正常学校的身份作为掩护的，而且你的文化课也不会落下，我想你的文化课的成绩也应该需要名列前茅吧，到了高三也能够参加高考，希望你能够考进一个好学校。”

苏霓有点得意得说：“我们佳佳最近考试考得挺好的，我觉得不用去驱散师学院能够考更好的大学，比较李思佳还是正常人生活比较适合她。”

“驱散师有大学么？”李思佳突然问。

“有是有大学，是某大学的一个系，但是以你的学习成绩，你绝对能够考进重点大学，而不是这个只要是驱散师基本都会被招的系，而且进去的大都是战斗不怎么样的‘技术性人才’，尖子班的人可不愿意去当‘建设性人才’”

“噗。”苏霓在一旁插话道，“驱散师大学其实都是一些考不上大学的驱散师么混一个文凭的地方，也算是特殊福利，对于某些家族来说。”

“野鸡大学啊。”李思佳笑了笑，“那驱散师学院呢，是重点高中么？”

“要是重点高中，那肯定要讲本科率，要讲重点率吧，驱散师学院教的都是对抗驱散师的知识，文化课虽然是和高中一样，但是一点作业压力都没有，每个学期只有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

“那就不是重点高中了……”李思佳嘟起嘴，“这让我很纠结啊。”

“没错。”苏霓道，“我觉得李思佳没必要去上驱散师学院，不但要多学一年，成绩还可能下滑，考不进好的大学，你总不可能同意她去读驱散师大学吧。”

“唉……你天资聪慧是很棒的驱散师。”店长笑了，“对于张伟只能说是‘期望’，对于你就是要求，既然进了驱散师学院，自然就不是去学习数理化去，说句俗套点的话就是为世界和平做贡献嘛。”

“世界和平与我们两个何干。”苏霓用手环上李思佳的脖子，贴在李思佳的脸上，“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店长知道要是李思佳不在，苏霓一定会说出一句老生常谈的反驳：“驱散师也不见得能让世界和平一点。”

“滴滴滴。”苏霓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聊了一会，然后放下手机：“佳佳，我找的代驾到了，我们该走了。”

然后转向店长：“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先去外面等着，你还有话对李思佳说么。”

说着苏霓站了起来，拿起小包款款走出“锅铲。”

这下锅铲里面就只有李思佳和店长了。

店长看见苏霓走了之后，问：“你……自己怎么想到？”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去上什么驱散师学院，假如驱散师是一个工作的话……我们也应该有正常人的休闲时间吧。”李思佳食指悄悄相碰。

“工作……”店长愣了一下，笑了，“对啊，其实驱散师只是一个工作，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三百六十行都一样，只不过因为重要，所以必须要耗费更多的精力、责任乃至生命，就像一个士兵。只不过太多的人，把驱散师当做自命不凡的钥匙，好像就高人一等…可能能成为驱散师的人，本身的体质就高人一等，但那不是能够向下俯视其他人类的理由。”

店长继续苦笑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李思佳思考了片刻就说，“原本以为成为驱散师，进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生活就会有什么不同，但是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也就那样。”

“你说得对。说白了，要是了解了整个驱散师的体系，也就那样，不再会觉得新鲜。反而成了一件痛苦的折磨。”

店长底下了头，好像在思考什么，旋即，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叮铃铃。”张伟突然冲进了锅铲，狠狠扶着膝盖喘了口粗气。

巷子外面有辆汽车按了两下喇叭。

“我要走了。”李思佳站起来，朝着店长鞠了一躬，“您说的我很受用，其实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说完李思佳背上自己的包包，往门外走去，经过气喘吁吁的张伟的时候稍稍仰起头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可是张伟就自顾自得喘气，左顾右盼，李思佳撇过头，朝张伟打了个招呼，张伟象征性得回了个礼就往店长走去，李思佳底下脑袋就推来门，在一片“叮铃铃”的铃声中扎进寒冷的夜幕。

“呼，走了？”张伟擦了把汗，虽然外面相当寒冷，但张伟还是出了点汗，可能是冷汗吧。

“张伟，你回来了？能不能帮我把放在信箱里的信拿出来？信箱在外面。”店长平静地看着张伟，道。

“啊？”张伟喘了口气，“我错过了？”

“你是错过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不妨碍你帮我把外面信箱里的信给拿出来吧。”店长道。

张伟平息了一下呼吸，推开门：“好吧。”

外面寒冷得夜幕让冷静下来的张伟感受着自己汗液的冰凉，他摸着黑找到了老旧的小箱子，只不过和李思佳看见不同的是，那个小箱子有着一个巨大的口子，底下的一半就像罐头一样全都卷曲了上去，而箱子的底部只剩下三面铁皮包围，里面的那信封摇摇欲坠。

张伟不假思索拿起信封就往回走，在他回过身之后，没有察觉那个罐头一样的信箱在微微颤抖。

张伟匆匆走进门，手里拿着那个信封，递给店长：“喏，店长你的信。谁寄给你的？”

“我收到了一封信。”店长拿起信封，“好吧，其实是我自己写给我自己的，很傻吧。”

“哈？”

店长走到桌子前面，拆开信封，拿起里面的一张纸，静静读了起来，而张伟并不想知道信封里面的内容，于是走进厕所想要擦一把汗。

“真有趣。”店长呆呆得看着信纸，“我感觉真的很有趣，有些事情很难说好还是不好，但是即将发生的事，在内心无法阻止的那种无力感……真的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