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秘人

入了夜，萧霁清留在公司里继续加班，他正腰酸背痛，打算去走廊活动一下筋骨，神秘的汤罐又出现了。这次好像炖的是牛肉汤，香气逼人。是谁呢，萧霁清觉得迷惑。

这次的小卡片上依旧是一段鼓励的话，多了一只可爱的小熊，送汤的人说，希望收到这份礼物的人可以获得好心情。让人觉得从身到心都被抚慰到了。

萧霁清突然很想跟这个神秘的汤罐交流一些什么，他工作地太久，快要忘记生活原本的样子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累着了，怎么会想到要跟一个汤罐交流。他喝完汤，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写下了回复。之后，将清洗干净的汤罐放回原处，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咦，苏雾雨跑去哪里了，不会是真的在跟他赌气吧。萧霁清揉了揉太阳穴，瘫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椅上。

走廊里，一抹身影略过，带走了汤罐，她看到汤罐上的小纸条时，露出了笑容。

A市，萧氏，萧嘉伟已经很久没有去兰居探望史歌了，直到手下人带来了史歌离世的噩耗。他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碎了一切可以打碎的东西，陷入了疯狂，手下人皆不敢靠近他。

他揪起了一个手下的领子，恶狠狠地问他：“真的吗？让你们看好她的呢？”

“非常抱歉。”手下哆哆嗦嗦地说不清话。

“史小姐有一阵子的精神状态非常好，我们觉得她康复了，所以就给了她更多的自由。”

萧嘉伟摇了摇头，“送我去兰居。”他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恼怒，不断催促司机开得再快一点。

可史歌恬然入睡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这群废物，让你们看好她都做不到吗？我花钱就养你们这群废物吗？”

史歌安静地躺着，脸上因为化了妆甚至看起来很红润，宛如睡着了。可是周围的环境那么吵，她却没有被吵醒。史歌睡得好沉啊，美丽的双眸合着，可以看清她如小扇一般的长长的睫毛，翘挺又精致的鼻子，紧闭的如同花瓣的双唇。一切都那么美，宛如天使，只是天使已经永远沉睡。

萧嘉伟的怒喝仍在耳畔，只是已经与她无关了。史歌可以永远地休息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煎熬，不用再面对面目全非的萧嘉伟。

他远远看着穿着华丽长裙的史歌，觉得她在跟他开一个恶意的玩笑，可是手指触到的一片冰凉瞬时把他拉回现实。这个女人还是跑了。

史歌选择了离开。

永远地离开了。

很久以后，萧嘉伟依旧每年去山丘探望史歌，给她带一束白玫瑰，伫立在她的墓前，静静凝视她的遗像，在心里默默诉说着年少无知的悔恨。

举行葬礼的时候静悄悄的，知道的人也极少，萧嘉伟将她放在铺满白玫瑰的水晶棺里，橘色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合着眼，生前的那股子不羁和风情随着时光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恬静。沉默地凝视着她，他的心情很复杂。

为了未来，为了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吧。他喃喃自语，不断为自己开脱。对，总有人要牺牲的。

“为什么。”他叹息，懊恼地逃避着那个不想触碰的原因，脑海里，有一个微弱如细丝的声音缭绕着，“你变了。”

“我为了我们的幸福，有错吗？”

“你变了。”还是那个声音，微弱却一遍遍重复着。

“不，我会向你证明我是正确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有更好的生活。”

“史歌，你真的，太狠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

他守在水晶棺前久久不肯离去，诉说着，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庄严的教堂里，黑色的十字架肃穆地立着，白色的玫瑰，粉色的唇瓣，黑色的十字架，暖黄的灯光，这几种颜色，就这样交融在一起。那天是阴天，纵使有彩色的玻璃天窗也透不进绚烂的阳光，只有室内单色的照明灯，暖色的，昏黄的，笼罩着所有人。

后来，萧嘉伟并没有惩罚保镖，也许潜意识里他承认了，史歌的离去，与所有人都没有关系，除了他自己。

他将她葬在一棵巨大的橡树下，周围长了鲜花。她终究以这种毅然决然的方式离开了他，永不回头。萧嘉伟竭力否认她想从自己身边离开，他买的珠宝，他买的衣服，全都为了她精心挑选，但史歌统统不要，原封不动地留在包装盒里。

终究是徒劳啊。

他还是舍不得啊，兰居的一切他都舍不得，包括她。那些照顾史歌的仆人还住在兰居，一样领着薪水，只是不需要再服饰任何人，只需要像不工作的日子那样，照常吃饭，休息，打扫。兰居的一切被保存下来，墙上的一条划痕，床边磕了一个角的摆饰，就留在那里，除了定期打扫灰尘，其余的一切都不要动，让他以为她只是出了个远门，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再次与他重逢，如若还有下次与她相见，必定是他夺取一切之时。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就在上个月，萧氏集团又发生了一次股权变动。萧嘉伟在暗中收购了更多的股份，很快就要超过萧老爷子留给萧霁清的份额了。也因此，在董事会，他有了一席之地。然而让他不爽的是，纵使他如何卖力工作，萧老爷子都不拿正眼看他。萧嘉伟心中不满与愤怒更加深重，他把这糟糕的一切都归咎在萧霁清身上。

几家欢喜几家忧，苏氏这边到目前为止正蒸蒸日上。

“萧总，晚上有员工聚餐，要不要一起来？”为了庆祝一个小项目的顺利完成，部门又要举行一次庆功。

“不了，我晚上有事。”

“好的，那，下次有活动再叫你啊。”礼貌性地问候后，那人便离开了，毕竟萧总是个大忙人 。

“喂，你好，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晚上，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侦探的一通电话让萧霁清推掉了聚餐。当听到侦探的声音时，他的内心还是略微紧绷了一下。

“有什么新的进展嘛？”

“萧氏最近股权变动地剧烈，您最好关注一下几个重要股东。”

“老爷子之前的那几个助手呢？”

“他们的持股比例略微升高了一点。”

“有什么问题嘛？”

“我看到有一笔股权匿名转让，总之，现在有一个匿名者的股权比例已经快要追上你了。”

“哦？”

萧霁清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老爷子的几个老部下，大可以直接转让，何必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进行。“对了，萧嘉伟这人你查出来没有。”

“非常抱歉，到目前为止可以得到的消息还跟上次一样。”

萧霁清听了侦探的这番话，皱了皱眉，“你已经很久没有带给我有效信息了。”

“非常抱歉，对方的信息安全措施越做越好，有些无从下手。”

“我记得你是业内顶尖的业务人。”

“非常抱歉。”对方支支吾吾地，再说不出别的。

萧霁清没有过多逼问他，只是叫他继续留意，不过，“必要的时候我会换人，如果你做不下去，就帮我找一个交接的人。”

侦探的活动受限，主要还是在于，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

萧嘉伟这样的人，不会想不到被侦探盯上的可能，更不用说他早已做好反侦察的安排。也难怪最近萧霁清得到的信息都有一些似是而非。很多是萧嘉伟放出来的假消息。

萧老爷子还是忌惮他这个私生子的，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暴露了萧嘉伟就是暴露了自己，萧老爷子怎么会冒这样的险。

还不到时候，萧老爷子这么想着。

虽然老爷子嘴上不承认，但萧嘉伟的努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他作为助手，在短短两个月就摸清了公司的主要业务，且经常留在公司加班，好像在表现自己的努力似的。

不过实话实说，在能力方面，萧嘉伟还是要比萧霁清差上一大截，这也是为什么萧老爷子总是不肯承认他的原因，以他现在资质来领导萧氏还是太勉强了一些。如果兄弟两个可以握手言和，才是比较稳妥的方式。

侦探的话引起了萧霁清的重视，不知后续如何。脑子里的弦绷紧了太久，有些疲惫了。正巧，办公室门口又出现了汤罐。

汤罐里的汤每天都不一样，总的来说是些补钙补血的。那人应该知道自己的腿有伤，所以才一直送来这些汤水吧，萧霁清想着，打开了汤罐，今天是牛尾汤。

牛尾炖了很久，已经充分入味，琥珀色的汤上面浮着油脂和碎掉的牛尾肉，正中，两朵碧绿的莞菜稍作修饰。萧霁清拿起筷子，打算夹一块牛尾吃。突然发现筷子可以轻易戳进去，可见这锅汤已经熬了很久，牛尾炖的软烂。汤里还放了一些萝卜条，搭配起来吃口感很棒。夜晚的一锅汤，满足人的口腹之欲。

对于人类而言，社交是一种耗费脑力的活动，因为太复杂。白天繁忙的工作已经要消耗掉大部分的精力，剩下的时间就静静坐着，喝一碗热腾腾的汤，难道不好嘛。食物与人，往往也暗含微妙的连接，品尝者可以感受到制作者的用心，可以感受到时间流过食材带来的奇妙变化。在日本，有许多人去拍摄有关食物与人的电视剧，没想到大获好评。从孤独的美食家，到深夜食堂，再到料理仙姬，当看到人们品尝精心烹煮的食物的那一刻，观者总能感受到抚慰。

这一定是精心制作，耗时颇久的一锅汤，萧霁清想，因为食物的本味被完完全全激发出来了。外卖的汤当然也有精心熬制的，只是这一锅，大概饱含着他分辨不出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