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两人在咖啡馆内的圆桌上开了李子晗带来的食盒。不过刚打开，萧霁清的脸就绿了——全是鱼生，配着白米饭，还有新鲜的芥末，要自己磨的那种。萧霁清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到好多年以前，父亲第一次带他去吃鱼生的时候，他被一口芥末呛到，接着就上吐下泻了好几天，痛苦至极。有意思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都觉得那家日料店的鱼生非常好吃。

从此，对于鱼生类料理，萧霁清总是爱不起来。他有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饭菜，又迎上了李子晗热切的眼光，不禁深深锁眉。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iton.”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这顿鱼生吃下来，估计整个晚上就不要睡觉了，还是好好哄哄李子晗，让她早点回去算了。

“你喜欢吃鱼生嘛？”李子晗用筷子尖挑起芥末涂在一块橘色的三文鱼大腹上，又沾了下酱油，递给他，这一部分的脂肪非常丰富。口感也十分柔软。这次，李子晗买了很多三文鱼鱼生，要说三文鱼身上的肉，大抵被分为肚腩、腹部、背部。大家都知道，减肥时肚腩上的肉最难减掉，因为脂肪堆积的多，被称为游泳圈。这令人们嫌弃的脂肪，对于三文鱼却是精华所在，只因为三文鱼肚腩部分的肉质是最油润香甜的，原因就是脂肪含量最高。

三文鱼的脂肪含量可以从白色的脂肪线来判断，白色的部分越多，吃起来就越加滑爽细腻。用三文鱼的小肚腩做的刺身，价格一般是刺身中最贵的，因为一条鱼上肚腩所占的比例不大。李子晗将这块鱼生夹给萧霁清，也算是忍痛割爱，毕竟，一共才买了三小块。

三文鱼切法薄厚之分，有些人觉得非厚切不能吃，就如同欧洲油画里的丰腴贵妇，方能妥帖地满足观者的口腹之欲，抑扬口感柔软。总之，这是李子晗最喜欢的部位。不过萧霁清对鱼生的兴趣是肉眼可见的寡淡。

他勉强的扒了两口白饭，嘴里慢慢渗出白米饭的甜味，略显单薄。

“霁清，你吃鱼呀。”

“不用，我不吃这些。”

李子晗听了就觉得莫名憋屈，是不是因为鱼生自己带给他的，他就不吃。这顿执意而为之的晚饭在继续进行，不过双方都没了食欲，明明鱼生来自于一家顶级的日料店，萧霁清却完全提不起兴趣。这种时候，给他一套正常的套餐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她扒拉着饭粒，又吃了一只甜虾，萧霁清已经把一碗白饭吃完了，又吃了一片用于清理口腔的嫩姜片，以表示这顿饭吃完了。李子晗见状，再也忍不住地踩着恨天高站了起来，那气势直逼他，“是不是我带过来的你就是不吃，是不是苏雾雨那个婊子给你拿什么你都会吃。”

“不，我不吃鱼生，我说过了。”萧霁清显得很冷静，甚至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你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到底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李子晗拍了拍自己的胸，“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什么苏雾雨王雾雨刘雾雨。”

李子晗突然有些崩溃地嚎啕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方才那凌人的气势散了，边哭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喜欢我一下呢，明明是我的未婚夫。”

“你有什么资格说苏雾雨？”萧霁清起先是不想反驳的，但听她越说越难听终于忍不住细数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罪状。“天啊李子晗，你不要搞错，这次订婚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促成的你比我清楚。”

“这，可是人家喜欢你，也想帮你，有什么错吗？”

“我不要你帮。”

“我不管，我不管，婚约已经签了，你不能反悔。”李子晗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情我不想多说，但是我绝对不能忍受。”萧霁清冷冷地说，李子晗去虹蛛找小鲜肉的事情，不要以为他忙于工作就什么都不知道。

李子晗被他堵了话头，一时语塞，可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攻击方向：“呵，你连史歌都不在乎，我怎么了，我是李氏的大小姐，不比那个交际花好太多。”李子晗反唇相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tm能不能不要提史歌。”萧霁清忍不住爆了粗口，“史歌是你能提的嘛？”

“哦，呵，又被我戳到痛楚了，”此时李子晗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是啊，因为史歌这个女人，你被家里赶了出来，如果没有我，你真的觉得你回萧氏还会那么一帆风顺嘛？”

“我回不回萧氏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子晗，你什么时候才能少管管闲事。”

“萧霁清，很多事情比你想的复杂，你凭什么就觉得史歌是一朵白莲花，呵，我告诉你，你是被利用的。”

“你tm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滚出去！”

李子晗有些享受惹怒他的过程，他终于开始在意自己了，尽管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

“霁清，有空我还是会来找你的。今天我也累了，既然你不喜欢吃我带来的东西，我不勉强。”

两人吵了很久，李子晗越是情绪激动，萧霁清越是冷静，他不在乎，从离开萧氏的时候就不在乎这些，婚约，财产都是身外之物。直到李子晗终于受不了他凌厉又淡漠的气场，不断不断地冷淡地看着她，沉默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她，仿佛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晃了晃身，站直了，将精致的餐盒按原状收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不会再来找你了，自己犯贱也要有个度，但是，萧霁清，你是我未婚夫这件事是不会变的。”她咬牙狠狠地说。对他偏执的感情开始异变，异变。

那堆精致又昂贵食物被全数丢进了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萧霁清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忍着火气，抚了抚干瘪的肚子，转身进了办公室。今晚还有许多事情要干，就饿着也好，思维会更加清晰些。

另一边，在这两人争吵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苏雾雨。

她被设置的食物闹铃吵醒，迎接她的是一锅香喷喷的骨汤。骨汤对他的伤势恢复一定会有很好的疗效的。她开心得将汤盛进保温餐盒，打算给萧霁清送过去。想到他晚饭还没吃，又煮了一点蔬菜，配了米饭。可她端着食盒，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就传来两人的争执声，更准确地说，是李子晗的骂声，很难听的那种。

她又骂她，婊子。

明明拼命忍耐着对萧霁清的感情，把他当做工作上的伙伴。

还是被说得那么难听。婊子。一个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姑娘就这样被扣下一顶大帽子，婊子。专门盯着那些有女朋友，有未婚夫，有老婆的男人，又叫第三者，小三。话说的真是越来越难听了。

明明拼命忍耐着，不要再喜欢萧霁清了，可是为什么做不到呢。苏雾雨叹了口气，更听不下去萧霁清后来说的那些话，将写好的便利贴条黏在饭盒上后，她就默默离开了，也许她没脸再见萧霁清了。

“希望骨汤可以让萧霁清快点好起来，以及，带给他好心情。”苏雾雨默默想着，走向了员工休息室。起码等到萧霁清和她未婚妻的事情解决了再回去吧，不然——真的好尴尬。

A市，同一时间，面容憔悴的女子写下了一篇长长的文书。接着她吞下了一大把安眠药，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等待命运的降临。

在那之前，她一反常态的，热情地跟兰居别墅里的所有人打了招呼，吩咐厨师煮了丰富的一餐，开始跟人交流，开始走出房间跟人互动，甚至想要买更多好看衣服了，想戴首饰了。那天她给自己画了非常细致的妆，平眉，很温和的样子，眼睛更是细细勾勒出神采。长翘的睫毛用睫毛膏一一刷过。眼影呢，是金色，好像要参加什么重要的晚宴活动一样，高贵端庄。她挑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裙，一如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只是她早已看透，解脱，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其实这些天，她睡得比往常要好很多，不失眠，不轻觉了。仆人们见史歌小姐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便对她放松了看管监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在紧闭房门的房间里干了什么。更没有在意，她心里的那根弦是不是已经崩断了——

人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呢？难道求生不是本能嘛？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自杀是一种终极的保护，精神上的消灭和肉体上的消灭同样可怕，史歌只是希望两者可以统一一下。来自外界的巨大压力和不断扭曲的世界终于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瞬之间，弦，崩断了。

微弱如细丝与世界的连接崩断，她终于绝望地放弃了这里，放弃了自己，放弃了那些在她看来毫不介意的东西。

“嘉伟。”她最后一声呓语，从此沉入不归的梦乡。

苏雾雨将食盒连同便利贴一起放在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自己则去了员工休息室，打算在那里过夜，看来，萧霁清和他未婚妻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自己不出现是最好的选择吧。她躺在睡眠机上，睡眠机内部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薰衣草味的香薰从睡眠机内部的两个管道里喷了出来，笼罩了她，味道淡淡的很好闻。睡眠机内部的灯光开始模拟太阳渐渐下沉，显示橘黄色，接着是橘红色，绛红色，紫红色，直到慢慢进入黑夜。

走出门，他发现了摆在门口的食盒和便利贴，上面很鲜明地写着：给萧总监。饥肠辘辘的他拿过食盒，手掌中传来一种奇特的温暖，是来自骨汤的。

里面有一份蔬菜，一份骨汤，还有一份白饭。每一样都很精致。骨汤里有一根大骨，已经炖得软烂，泡在清澈的汤水里，看起来，熬汤颇下了功夫，琥珀色的汤汁让人移不开眼，原先香料那冲鼻的气味已经在漫长的烹煮过程中散开去，留下的是口中一抹捉摸不透的滋味。这是谁做的呢。萧霁清想着，拿起便利条细细阅读，上面的内容无非是告诉他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一类的，无署名。

第二天一早，苏雾雨从员工休息室爬了起来，赶回办公室，正遇上萧霁清也起床了正在换衣服，便随口问她昨晚去了哪儿。苏雾雨支支吾吾了半天，撒谎说去了彩彩哪儿。毕竟，说撞见他跟未婚妻吵架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恩，我以为昨天的汤是你做的呢。”萧霁清不经意地说道。“那看起来你应该是在彩彩家跟她一起。”

“恩，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比较好。

“汤炖得不错。”他又说。

苏雾雨心里暗喜，但脸上的表情还是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能是哪个晚回家的员工给你做的吧”

还记得，萧霁清有腿伤这件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想要献殷勤的人肯定不少吧，毕竟萧霁清还在住院期间就有好几波员工组团来看望他了。煲汤这种事情，肯定有喜欢萧霁清的女员工给他送啊。

她默默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毕竟她真的不想再回忆起昨晚李子晗跟萧霁清之间的对话，句句戳心。

好啊，就做一个助攻不好嘛，他在前面开疆辟土，她在后面负责琐碎的杂务，难道不好嘛，就让她再骗自己一会儿，骗她说萧霁清还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