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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特兰奇诺蒂特兰
早晨的特兰奇诺蒂特兰城,沐浴着东方的朝霞在沉睡中醒来,从高出鸟瞰这座宏伟的城市,就会发现今日的喧嚣比起以往热闹更多,无数人流正向着中央广场汇聚,但是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没有任何的声音。
在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望向城门口方向,五颜六色的彩幡下面,是一大群穿着华贵的阿兹泰克贵族,而在他们的正中间,则是他们的皇帝————蒙特祖马二世。
征伐半生的他,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身材发福,被包裹在一大堆的饰品下面的身材显得臃肿肥硕,只有那一双眼睛还饱含着令人畏惧的光芒。
面对敌人,他是冷酷无情的皇帝,但是面对神灵,他却是一个虔诚到近乎愚蠢的信徒。
但是这还是无法使得他的功绩被磨灭,那双戴满金银的手,已经不知道沾上了多少鲜血,此刻他脸上满是肃穆地走到最前方,在祭祀的提醒下向着城门官点点头。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三道巨大的木质包裹兽皮的城门在肌肉遒劲的十几名大汉推动下缓缓依次打开。
离着城门百米远的位置,已经漫山遍野的布满了人影,他们身上深绿色的军装几乎和整个山原融为一体,那更远方的绿色森林里面已经分不清是人还是树。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两个骑在马上的人,分别是林世举和科尔特斯,在他们的身后,数千人的队伍静谧无声。
林世举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竟然真的让阿兹台克人出城迎接,他眯着眼睛,在一边向导的提示下看向他们当中正中间的身影,突然高举起了右手,握成拳头,向天高呼,“魁札尔科亚特尔!”
随着他的动作,数千人纷纷同样举起右手,向天高呼。
“魁札尔科亚特尔!”
这道声音汇聚成一道强大的波流,瞬间击垮了蒙特祖玛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当呼声稍微减弱的时候,又是一道震天巨响传来,在阿兹台克人惶恐,惊讶,畏惧,等不一而足神情注视下,这群绿衣人身后的一道山梁顿时垮塌下来,那四溅飞舞的碎石还有那滚滚的浓烟,让所有人阿兹台克人都惶恐的跪倒在地。
这当然是第三团的士兵们所有火炮一齐开火才有的效果,实际上头天晚上林世举已经派人将那里勘察了一遍,并且稍微做了一些手脚。
看着跪在地上哆嗦成一团的阿兹台克人,林世举心中非常好笑,他往后招招手,一名翻译走了出来。
原本科尔特斯的土著小老婆很适合这个角色,但他现在还是林世举的俘虏。
林世举催马上前,那名翻译将他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来,“今天我们奉了神的旨意来到这里,为了让愚蠢的凡人得到救赎,为了让整个阿兹台克人获得新生。”
随后,整齐的队伍中间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一辆马车缓缓被拉出来,正是威尔,他此刻脸上戴了一张鹰首面具,耳朵上挂着曲型贝壳,胸前佩戴着一个海螺,身穿宽大的神袍,赤着双脚被人从马车上缓缓搀扶下来。
就这样,原本的欢迎仪式成为了降神会,蒙特祖玛和他身后的十几名贵族将威尔请上肩舆,然互抬着他向城中走去。
沿途的阿兹泰克子民纷纷跪倒在地,根本不敢抬起眼睛,没有什么能够形容他们此刻的敬畏。
林世举骑着马在士兵们的拥簇下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身边的科尔特斯,这个欧洲人眼睛深处的不安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威尔在肩舆上不断地呼号一些稀奇古怪的口号,在这一刻,他就像是一名演员,完完全全融入了魁札尔科亚特尔这个角色。
在一场浩大而又肃穆的祭典之后,“神”宣示了他的旨意————阿兹台克帝国的一切大小权力悉数交予神之国度派来的特使,也就是林世举。
蒙特祖玛丝毫没有怀疑过神的真实性,他已经完全被林世举策划的这些东西搞的晕头转向。
那从神明口中吐出来五颜六色的烟雾,还有他腾空而起的景象,几乎让所有阿兹台克人都感到无比的敬畏,可是他们不知道,林世举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这些简单的化学原理实在是手到擒来。
蒙特祖玛依旧拥有他的富贵,只不过得搬出他现在的居所————阿哈亚卡特宫,他将会和他手下的贵族们以及数百名妃子一道乘坐船只前往艾斯普瓦,在软禁中度过余生。
带着手下的人在特兰奇诺蒂特兰城转悠了半晌,即使是林世举这个见识过紫禁城的人也深深为它感到震惊。
华丽富贵的装潢,以及完全用手托上去的鎏金壁画,还有那些完全用贵重金属品雕刻起来的石像,甚至依靠人力和简单机械搬运到金字塔顶上的月光巨石,还有先进的测量方法和计时晷。
最让林世举感觉惊讶的是,在这个空有平坦石板大道的城市,却没有轮子,在这些华丽的建筑中却完全没有屋顶,只是用花花草草简单地作为防风雨装置。
开始他还以为那是装饰品。
最离奇的是,据公爵秘书处和内政院派过来的专员勘察,整个阿兹台克王国境内,都隔着一段距离设有一个军需处或者是驿站,但是这些传递命令和消息的渠道却根本没有马匹的存在。
林世举不知道阿兹台克人跑步的速度有多快,但是已经能够猜到。
这是一个神奇的种族,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已经深刻而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林世举眼前,但是在他们的文明史里面,却处处都是可疑的断层。
随着林世举的观察,他同样也已经慢慢的发现,阿兹台克人的不足还不止这些。
血缘,氏族,还有单独的部落联盟,完全就是一副原始文明的样子,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国家的利益,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团结。
至于主权和荣誉,这两个词语就更加遥远了。
这些陋习必须要进行改进!
林世举带着奥瑞尔中校走进阿哈亚卡特宫,这里的偏殿“帕特亚辛”宫将作为他的临时住所,此刻已经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在他身边的还有科尔特斯以及十名随行的公爵秘书。
此刻这里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寂静中,所有的宫女都被责令和蒙特祖玛一起离开,至于原本的祭祀们,都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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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劳碌之后,林世举小憩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科尔特斯被软禁的地方。
这座就位于帕特亚辛宫里面的一座建筑警卫工作做得更加严密,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走。
“尊敬的科尔特斯先生,”林世举开门见山,甚至还没有坐下来就已经打算说明来意,他没有耐心和一个人干耗,实际上他对所谓的历史名人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所知道的是,如果谁敢于让自己不爽,那么他的下场会很惨,而且他已经给了科尔特斯如此长的时间考虑,后者一定早就做出了他自己的决定,“我想您应该知道我的打算,告诉我,您的决定。”
科尔特斯显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惊愕了片刻,挥挥手让自己的小老婆下去,苦笑了一下,“恕我冒昧问一句,公爵阁下,您为什么对我这么一个卡斯提人感兴趣,我想如果您不告诉我实情,我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一辈子?林世举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汇,看样子这位野心勃勃的家伙并不想死的一文不值。
效忠于谁,对于科尔特斯这种人来说完全是可有可无的问题,关键是谁能够让他获得更大的利益,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西方的“民族国家”概念还刚刚开始萌芽,正如中世纪那样,如果问一个法国农民,他会首先告诉你自己是谁治下的子民,这些认同法王统治的人,也只比那些桀骜不驯的马赛人好上一点点。
利益和生命,还有忠诚,这个天秤原本就不怎么稳定。
林世举思索了一下,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野心大的人我并不讨厌,在我看来,忠诚只是背叛的砝码不够而已,我需要你的才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在哈瓦那组建一支军队,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您可能不知道,”林世举笑了一笑,这个笑容让科尔特斯觉得后背心一凉,“在您离开之后,留在圣地亚哥的尊夫人已经在贝拉斯克斯总督的威胁下和您离婚了,并且宣布您是叛国者,剥夺了您的权利和头衔,荣耀和土地。”
这当然是东方人给卡斯提人提出的一个小小协议,对于本来就有些看不起科尔特斯的贝拉斯克斯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根本就没有犹豫。
“什.......什么?!”科尔特斯一下站了起来,瞬间脸色变的通红,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世举,但是从后者的脸上他只看到淡定和从容,联想一下自己连襟的胸襟,他认为这家伙很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些事情。
“就我个人看来,我认为您的连襟实在是一个蠢货。”这倒也确实是实话,若不是这位总督先生有着托莱多侯爵和源源不断来自圣地亚哥的补给,公国军队身后还有威胁的话,林世举很有信心将巴亚莫攻下来。
就饶是如此,这位先生做的十天防线三天内就被自己突破,如此已经可以想象这位总督先生实在不是一块打仗的材料。
科尔特斯一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这位公爵根本就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他此刻的心情完全已经称得上是电闪雷鸣,原本在这几天就已经变得颓废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
“啊!迭戈!你这个混蛋!”卡斯提人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门口把守的几名近卫士兵听到动静冲了进来,又被林世举挥走。
贝拉斯克斯总督和他的邻居,圣多明各总督同样都名叫迭戈,只不过另外一个是哥伦布的儿子而已。
根据汇总的情报来看,迭戈哥伦布除了一丁点所谓的“孝顺”以及对于黄金财货的“执着”实在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林世举喝着来自南亚美利加大陆的特产,印加人爱喝的“马黛茶”,耳边传来的是科尔特斯先生的咒骂,这些来自西方的侮辱性词汇,带有许多的乡间俚语,但根本就没有水手出身的德诺克斯长官骂的那么顺口。
这些骂人的话根本就没有杀伤力,林世举听的有些皱眉头,因为这些词汇实在有些别扭。
就好像是黑胡椒放的太多的香奶油土豆泥。
其实林世举还没有料到一点,对于他这么一个坚贞而又充满野心的天主教徒来说,没有听说婚姻无效这个罪名更加可怕的事情了,可怜的科尔特斯,现在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在沙滩阳光的炙烤下不停地翻腾。
虽然他自己也干过不少这种排斥异己的事情,但是当他真正遇上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迭戈!迭戈!迭戈!我要让你永远生活在后悔之中!该死的!”科尔特斯哆嗦着嘴唇,但还是顽强的站直了身体保持着他仅剩的尊严。
“醒醒吧,科尔特斯先生,”林世举站起来,带着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科尔特斯那嘴唇上颤抖的贵族小卷式胡子,“您认为起诉他会有用吗?还是您的国王会在乎一个破落贵族家庭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想要报仇,您得拥有把他踩在脚下的实力。”
科尔特斯转过头,那双眸子里面充满了复仇的火焰,通红的眼珠子已经烧掉了他最后的理智,看看他现在,除了一条命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在他心目中,贝拉斯克斯成了头号大敌,取代了毁掉他理想的公爵。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让我亲自杀死贝拉斯克斯,用他的血来祭奠我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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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帕特亚辛宫,林世举专门抽出时间和威尔叙旧。
“从来没有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也会拥有这样的地位,”也许这句话威尔已经在内心中说过许多回,但当他惬意的靠在四十五度的印第安人木质圆形椅子上面的柔软毛皮垫时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说出来。
数年前他还只是一名低级水手,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方大员。
这也是林世举从欧洲回来之后两个人正式的面对面。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林世举微笑着看着威尔,现在的生活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这句话的正确性。
自从威尔在特兰奇诺蒂特兰城见到林世举之后,他就已经发现这个东方人和荒岛上遇见的那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两个人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诚心而论,两人原本能够成为至交,但那是在身份地位相等的情况下,而现在两个人的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威尔看着林世举面前的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叹了一口气,“林,你变了。”
林世举愣了一下,往后面靠了靠,点点头,“是的,我变了,自从我踏上圣唐阿尼号的时候我就开始变了。”
无可否认的是,面对着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基业,林世举本人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他变得更加威严,同时也更加多疑,哪怕是威尔拥有和他过命的交情,但他还是不由为东方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陌生和冷酷的气息所震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身边无所不在的监视,令他萌生退意的是他们前脚刚走,林世举立马派人接管了新印度。
这种做法实在让人感觉心寒,那是赤裸裸的猜疑
威尔有些心寒,但同时更加珍惜的是友谊,他从将船只的控制权交给东方人他就已经隐隐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分道扬镳的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我想起拉里说过的话,他说一个人要懂得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威尔充满回忆的目光发散的有些远,发了一会儿呆,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不适合做什么军官或者总督,我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也许是去放羊,也许是去种地,或者是在朝圣路上做一个虔诚的教徒,在耶路撒冷的城下聆听哭墙半夜的轻啜.........”
“我把我的近卫团交给你,”林世举打断他的话,他已经明白了威尔的意思,“我还记得最开始我们相逢的一幕,事情过了这么久,虽然我们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但是我想我们还是朋友,我不希望我看着你回到旧大陆然后在贫困中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