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已三十
他才来到这个学校不到三个月，连教师都不认识几个。除了体育老师，基本上不会有人能能注意到168的自己。
“张老师，我叫刘洛。”
他向容宇介绍自己，并从口袋里拿出个牛皮夹。
张容宇扫到钱包里平摆的一张像素不是很高的彩色照片。上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少年，而另一个他不认识。不过是个男的，让他放心不少。
意识到自己多心了，他捏紧方向盘，把车停到西餐厅的地下停车场。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姓张的？”还是说你知道我叫张容宇。
后半句他没问出口，是否太过自恋了。也许对方只是从教师栏中碰巧看到自己名字而已吧。
“哦。”闻言，刘洛抬起头。
停车场昏暗的视线遮挡了容宇期待般目光。
“前几天，3班有两个男生打架。”顿了顿，他低下头，张容宇看不清他的面部。继续说：“从一名叫森淋的学生口中知道的。”
“原来如此。”
容宇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而他，又能期待着什么呢。
来到二楼，店内优雅传出钢琴曲。张容宇熟落坐下，拿起菜单。
刘洛惊骇道：“这里应该……很贵吧？”
他愣了下，随即嘴角上翘。
幽幽道：“尽管吃，我请你。”
“不不，应该我请你。”
虽然每天早晨都能看到张老师开价值不菲的跑车来上班，但是刘洛不喜欢平白无故沾别人便宜。
“乖。”
他向刘洛眨眨眼睛，微笑望着他。
“就当是，给你补充营养。”
刘洛不好意思低下头，手指缠绕着里衣下摆。
想起来刚才他好像要给自己看什么东西，便问刘洛拿出钱包来做什么。方才停车场太暗他没有看清楚，见刘洛再次拿出来。
问道：“怎么了吗？”
他把身份证抵到张容宇面前，郑重其事的说：“张老师，我已经30岁了。”
在容宇目瞪口呆，思绪停顿中，他继续说。
“我不能沾年轻人的便宜吧？”
“什……”像一记闪电劈上自己脑袋，容宇抠抠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3，30岁？！”
刘洛点点头，收起身份证。
“……”
“也对，像我这种发育不良的身体……难免会被认成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吧。”
“不不不！我觉得很可爱！”
刘洛猛地抬起头，和他直视。自己才意识到说错话，谈话间菜都陆续上齐。
他发现刘洛只挑素食吃，肉类一点儿也没动。
“为什么不吃肉？”他问。
“不爱吃。”
他这么瘦，终于找出原因。
“吃完我送你回家。”
越看越喜爱，容宇双手拖腮，直勾勾的盯着他。刘洛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想找话题，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熟悉到可以无话不谈。
“不用了，我自行车还在学校。”
他放下银叉，擦擦嘴唇。容宇的眼神跟着那张纸巾来回滑动，两片薄樱唇，粉嫩到一揉搓仿佛就要脆碎。
张容宇咽口唾沫，收回视线，改为继续看着他眼睛。
发觉容宇一点也没动，刘洛不好意思抬起头。双面绯红，再次因愧疚而心生别扭。
“……怎么不吃？”
踌躇许久，容宇才说：“我最近胃不太好啦，你多吃，都吃掉。”
如果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容宇一定每天做许多好吃的，把他从瘦骨嶙峋喂养到健康体态。
又在乱想，恍惚中。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刘洛站起来，不好意思笑笑拿着手机去了远处的厕所。
完全没有因为刘洛去厕所而停住幻想，他看到刚才那抹微笑，眼睛不巧瞄到刘洛洁白整齐的两颗小虎牙。随即沉溺在开心中，无法自拔。
“喂。”森淋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坐上刘洛方才坐的位置。“张老师该不会在和刘老师……约会吧？”
特意拉重‘约会’二字，让容宇心中流过莫名快感，打量着森淋一身黑白服务员的衣裳。
问道：“打工？这里收未成年？”
明知故问，森淋站起来凑到容宇面前。
故作神秘道：“我这儿有熟人……倒是你……”
“我怎么了？”
他拿起注满红酒的高脚杯，浑浊的紫色液体流入咽喉。
“森淋？”刘洛走过来，微微蹙眉。
容宇看到森淋脸色瞬时难堪到极点，而自家小洛洛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胸口在见到森淋的片刻如针钻般疼痛，抚胸坐下，指着身后的走廊底吼道：“滚，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认识？张容宇脑海中率先提问出来，之后又觉得这个问题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之前有什么联系？
“……洛、刘洛，我错了。”
森淋拿起托盘，眼睛看着地面。
“我不管！”刘洛站起来，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168的身体和森淋175的身高对比起来简直哭笑不得，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森淋坚硬的态度。
“我讨厌你，你滚开！”
怒吼着，在张容宇眼中他就像一只被惹急的小猫咪。
“不管让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我讨厌你，讨厌同性恋！”
刘洛吼完最后一句话，坐下喘着粗气。像刚做完什么强烈运动一样。才说几句话就累成这样，他体制差的很。
森淋气愤转身，走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自己。张容宇嘴角抽了抽，脑海深处渐渐呈现出那天森淋对自己说的话……原来，咖啡店没有赴约。他似乎错过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张老师。”
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僵硬说：“今天早晨的事情实在对不起，明天张老师把饭钱告诉我。我会付清，另外……”
刘洛转过头，身体颤抖，嗓音沙哑且无力。恳求的对张容宇说：“拜托你……别告诉任何人。”
我讨厌同性恋！
拜托你……别告诉任何人。
他最后说的话语一直一直回荡在张容宇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停息。头痛欲裂，小洛洛居然讨厌同性恋。而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同性恋是见不得光的，就像吸血鬼。再怎么完美，你再怎么爱他。见光就死，一切都会变成海市蜃楼。”李萧说。
这他当然知道，容宇以前不是没和男人交往过。而之前都是以肉体为主的接触，现在，他第一次想要彻彻底底将一个人融入心脏。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一切的一切。
“你说的那个刘洛，他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男人。”李萧抓起一把薯片，倒进嘴里。“找这种，还不如找女人。”
“他像一只小猫……”发呆中的张容宇存而不论。
香飘飘食物味道打乱两人之间的谈话，张暮辰准备好午餐，打开三瓶啤酒。叫两人吃饭，今天他们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己才好心请两人来他家散散心，谈谈最近的情况。
张容宇摆摆手坐下，假愤怒道：“暮辰，你这个损友！居然堂而皇之把我送到恶人手里！我最近每次喝酒都没好事，今天不喝了！没心情。”
“我们也不知道对方对你有非分之想呀……”张暮辰喊冤。
“对对。”李萧走过来，从暮辰碗中抢走一块火腿。“对了，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呢，暮辰这儿还有那家伙的联系电话和住址。”
“呸！谁稀罕他！”
走马观花看完最近学生们考的数学试卷，容宇青筋暴起。视线停留在一张名叫‘森淋’的零分卷子上，从某种意义上看，森淋还是自己的情敌……
“太过分了！”
刚要撕毁森淋的试卷，只听‘砰’的一声，伴随玻璃粉身碎骨的声音。张容宇脑子差点就被突如其来的不明物体给砸开花，待看清才发觉是足球。
“抱歉抱歉！”一名穿着球服的女运动员跑过来，“真应该和学校反应反应，操场那边围上护栏才好……”
小麦肤色少女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他站起来，脑袋疼如火烧。又看在女孩面子上措手不及，实在令自己憋屈。
刚要说，没事，以后注意……
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只小小的灰色身影跑过来。处变不惊的说：“对不起这位老师，都怪我没守住球门。”
“刘洛？”容宇站直身子，重振旗鼓说：“没事没事！我脑子很坚硬。”
“张、张老师……”
看着他欲言又止可爱的样子，心目中自动将他和小花猫放在一起。
“海凌，你先出去吧，我和张老师说些事。”刘洛神色淡然说完，走近容宇。
小麦少女抱起足球，知趣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现在正值中午，老师们都去吃午餐了。办公室里除了容宇吃泡面外，空无一人。
少女走后，周围变的死静。
刘洛示意他低下头，容宇安耐住疯狂的心跳。呈90°弯腰，185的身高在刘老师面前高的像小巨人。
“刘……老师，我以后能叫你刘洛吗？”
他小心谨慎问。
“……张老师！”刘洛说，“我……你……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张容宇顿时心花怒放。
“噗。”使劲忍住笑意，假装大大落落道：“请我吃你行不行？”
刘洛后退一步，大惊失色。
“我开玩笑的刘老师，那么今天下午我去找你咯。”
他神色一暗，略失望的温柔抚摸了下刘洛柔软黑发。刘洛点点头，尴尬笑笑。逃离般跑了出去，到门口差点磕到门把。
“真可爱……渍，疼。”望他消失后，容宇才坐下呲牙咧嘴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揉后脑勺。大概起了块包，一碰就晕乎。
他打算去医务室看看，想晚上又可以和美人吃饭了。眉开眼笑，丝毫不把大包放在眼里。不过下次得祈祷他们不能再这样见面，不然自己要吃多少记足球暴栗啊。
“已知⊙O的直径为3㎝，点P到圆心O的距离OP＝2㎝，则……”
短短一下午课很快就结束了，初中数学对于张容宇小菜一碟。倒是今天又没见到森淋，他准备要去家访了。再这样下去，学校不仅不会再让森淋待下去，更重要的是森淋自毁前程。
走到办公室换件外套，对镜子臭美一番。整装待发，迈起沉重步伐朝1班走去。
去了对面办公室，女教师告诉他刘洛还在上课。百般无聊，容宇索性东问西问找到他的办公桌坐了下来。
想象每一天可爱的刘洛都会坐在这个角落里，看看历史书，喝杯咖啡。有时换上运动服跑去充当守门员，再怎么暴晒，皮肤也依然水灵灵的饱满又附有弹性。累了会趴在木桌上打盹，小嘴巴一张一合……
“张老师，张老师？”
刘洛刚到办公室，发现自己座位上腾空冒出一个男人。吓一大跳，走近才发现是张容宇。想起中午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不免脸颊泛起微红。再看看这个大大咧咧睡在自己座位上的男人，觉得那种话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况且对方也说是开玩笑，自己又何必去在意。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赶不上二十岁小伙子的思想了啊。
他苦涩摇摇头，终于晃醒张容宇。
“唔……刘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