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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死亡

作者:肖三生 | 发布时间 | 2016-10-17 | 字数:4792

小白将此事从头到脚对虎子说了一遍。

背后冒着丝丝冷汗。

“虎子,我是不是撞鬼了!”小白喝了杯啤酒,胃里火辣辣的灼烧着。

“其实世上有很多事儿都没法儿解释。”虎子拒绝了小白递过来的酒,“小白哥,我不喝酒。”

“哈哈,你多大啊?”小白看着虎子总是一副成熟老派的态度说教着,样子很是好笑。

“啊?”虎子的思维完全跟不上小白的思维跳跃度,眼看小白前一秒还吓得脸色苍白,后一秒又阳光灿烂。

“你的年纪。”

“我十九岁。”

“呀,我才十八,我该叫你一声哥。”

“啊?嗯。”

“虎子哥,你也太憨厚了。”

虎子听到小白的打趣后,脸都红透了。

“虎子哥,从今以后我就把你当哥哥看待了。”

“这可不行,使不得使不得。”虎子听完连连摆手道。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这样,我们是兄弟总成了吧,你就叫我小白,我叫你虎子。”

“成吧。”

小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怎么,不回家吗?”

“那个家,除了有张床外,还有什么?”小白说这句话时,眼里满是鄙夷。

“你爹娘,不,不,是你爸妈不在家吗?”虎子想到,城市里的人讲话都很讲究,和他们村里那些人不一样,一般都没大没小。

“嗯,那个虎子,你说小七这事情怎么回事?”

“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我上了高中后,与小七就完全断了联系,没想到这次,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刚才这情况,咱都看见了,我们村里这种事情还是很常见的。到时候找人给你摸摸头,叫叫魂就好了。”

“什么摸摸头,叫叫魂?”小白听得稀里糊涂。

“就是现在,你的魂儿丢了,给你找回来,要不这样下去,你会出事的。”虎子严肃地说道。

“啊?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小白不禁紧张起来。

“嗯。”虎子想着八成是小白夜里撞邪了,这要是在自己村里,去老瞎子那里肯定一会儿便完事了,也可能是小白的好友“小七”死得有些怨气罢了。

“你告诉我去哪找人那个摸摸头,叫叫魂儿?”小白显然是有些着急了起来。

“你们这里我还真不熟悉,不过你可以先找人问一下你朋友小七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事情发生的蹊跷,万事定有根源。”虎子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示意小白要冷静点,不要担心害怕。

“嗯,虎子,是兄弟一定要帮忙。”

“好,我会尽力的。”

当天凌晨,虎子和小白一起窝在沙发上将就地睡了一宿。

小白醒来后,便看见自己扔在马路边儿的自行车没了影,估计又被哪位“好心”的市民捡了去。

虎子白天照常开门营业,但凡小白来了,一定会在门口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虎子是喜欢这里的生活,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时间久了,虎子发现,每天的顾客源都很固定,而且虎子记性很好,一般认识的人都能够叫上名字来,这样,虎子慢慢地话也多了起来,性格上也开朗些,按照小白的话来讲,虎子内心其实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就像瓶二锅头一样。

“虎子,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怎么没接到?”下午五点钟,小白气喘吁吁地来到酒吧,一进门语气颇为不满的说道。

“啊?我不知道,可能是店里的电话坏了,或者没插线吧,你看我还真没插线,抱歉哈。”虎子边把抹布收拾干净边倒腾电话线说道。

“不是我说你,上次我给你那个手机怎么了,还死活不要,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小白拿起桌子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这不是面子的问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虎子手舞足蹈的解释着,小白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兄弟,成了,这样,我这里有部手机,就先借给你,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再还给我,成不?”

“这个,”虎子拧巴着眉头,还在犹豫着,而小白却将手机一把塞在虎子手里。

“成了,这件事别说了,我有正事和你说。”小白正色道。

“好,说吧。”虎子将手在裤边上来回的摩擦着,然后拿起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放在裤兜里。

“这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是我的。”小白将虎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啊,嗯。”虎子窘迫道。

“好了,我今天去了我们之前的学校,找老师问了一些关于小七的事情。”

“那是不是?”

“嗯,死了。”小白突然想到,这“死了”两个字自己真的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你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小七,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其实我不相信,他即使令人讨厌甚是厌烦,但他也是曾鲜活的在我心中存在着。”小白幽幽地说道。

“嗯。”虎子只能附和着,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三年前就死了,死于车祸,就在酒吧前的这条街上,他骑着我们一起刚买的自行车,可能是太兴奋了吧,那辆车真的算是他最贵的东西了,他怎么就不说实话呢,要知道这样我就不和他一起买了,这个鳖孙。”小白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眼泪跟串珠似的。

今天是星期天,原本老师是不上班,但是因为临近新生开学报道,老师提前两天到学校整理学生档案,所以今天小白并没有白跑一趟。

小白回到了他初中的学校,本来小白几乎对那里的老师没什么印象,自然认识小白的也不多,他凭着印象去了教务处,几经波折,找到当时负责他们班的老师,寻来了当时他们整个班级的家庭联系方式。

他找到小七的家时,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住在一个胡同,院子不大看起来只有三十平方,他一直认为小七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的事情。

“你是?”

“阿姨,我是小七的朋友。”小白看着眼前这位女人粗糙的手,以及凌乱的头发,里面还掺杂着丝丝白发。

“我的儿子啊。”眼前的女人一听到小七这个名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正房里一名高瘦的男人走出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女一下子便跑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一脸警备的看着小白。

“叔叔,别误会,我是小七的朋友。”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走吧。”高瘦男人冷着脸说道。

“不是叔叔,我就是想知道,小七到底怎么样了。”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别着急,妈妈很快下去陪你。”小七的妈妈撕心裂肺的喊着,眼睛哭得很快红肿了起来。

“你快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高瘦男人皱着眉,脸色也变得很差,但小白在他的神情中依稀能够看见小七的影子,或者说小七才是男人的影子。

“叔叔。”小白看着眼前的这对夫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走吧。”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妇女还在嘤嘤地哭着,小白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儿,看着两个人进了屋,和自己爸爸比起来,他们看起来很老,脊背也弯曲地厉害。

小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总之,他看见男人打开门,看了小白一眼,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小白也明白男人的意思。

庭院虽小,但是向阳的地方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希望。

房屋里面摆设简单,只有正厅处有一张全家福,里面的小白笑得很是灿烂,而其中年轻的夫妇却不再,取而代之的都是岁月所给的痕迹。

其实后来,小白想到,小七很幸福,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最年轻的时候,时过境迁,他依旧是年轻的少年,而他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小七,我们很疼爱他,即使给不了最好的东西,但我们都在努力去补偿他,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高瘦男人轻抚着妇女的后背。

“小七,我的孩子。”女人几经哽咽只能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三年了,有些事情该过去了。”高瘦男人抱着女人温柔地安抚着。

“也好也好,这样就能在天上佑着我们。”

小白注意到,男人眼角流出一滴泪,这些年他不仅要忍受中年丧子之痛,还要照顾他的妻子,身体早已是累出了一身伤病,却还要撑起这个家。

后来小白得知,自从小七被撞了之后,当时除了脑部胸部受了重伤后,其他方面没有太大问题,当晚因为抢救及时,虽是生命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但危险期并没有度过,需要24小时观察,若是醒不过来就没法儿再进行救治。有可能永远都是植物人,毕竟伤在大脑,淤血压迫神经,至于苏醒完全要看个人造化。

其实当时小七骑着自行车过马路时,是自己方向没有把握好,完全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辆卡车行驶过来,小七被汽车的前灯照得慌了神儿,身体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被撞倒在地上。原本双方应该各自承担一些责任,但司机咬定当时拐角处是显示绿灯通行,自己在交通规则上是完全没有问题,最大一方的责任应该是小七一方,事后,因为司机打通一些关系,交警对于此人没有太多的为难,象征性的走了走程序,做了番笔录,便让他离开了。而小七父母真是一夜从黑发人变白发人。

小七后来渡过的危险期。可高昂的手术费让这个普通的家庭急的团团转。

“你们已经三天没有交钱了,医院不是搞慈善的地方。今晚再交不上,将停用病人的所有医药。”一名年轻的小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将手里的缴款单递给了小七的爸妈,小白后来曾想,护士当时也定不是忍心这样做,只是医院的规章制度。

小七爸妈寻了医生,问清了大概需要多少钱,这几天的救治,已经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

小白没有想到的是,小七最终是因为缴款不及时,而将所有医药及呼吸机停用一晚窒息而亡。

小七爸妈把市区的房子卖了,也没能救回小七的生命,两人最终搬到郊区的小胡同里住着,那是最初刚来B市时住的地方,因为小七的事情,他爸妈的生意也不做了,小七的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撒手而去

小七可怜,从小缺乏父母的陪伴,他的爸妈每天起早贪黑,终是将小生意干得红火起来,两人也终于能是有些时间,可以陪着自己的儿子去逛逛,可终是晚了些。

小白看着照片里的小七,原以为过去多年,记忆模糊,可如今却越发清晰起来。

“好了,你问到他的坟在哪儿了吗?”虎子拍了拍小白的后背,说道。

“听小七的爸爸说,因为怕小七妈精神上受到打击,家里的一切关于小七的东西都挪到了东外环的小破屋里,地址就是这个,距离我们这个地方很近。”小白将手机上的地址打开给虎子看着。

“我不看了,这玩意儿我看不懂。”虎子的手挠着后脑勺说道。

“虎子,我现在特别难受。不仅是心里,还有整个身体的感觉。”要是平常,小白早就和虎子开起玩笑来了,哪会像现在这番模样。

虎子仔细地瞅着小白,小白脸色很是苍白,整个人的感觉就像是病恹恹的,坏了,肯定是鬼上身了,只是这小七咋就缠上小白了呢!

“你先歇会儿,我给我家里人打电话问问,就在这里睡就成,别回去了。”虎子说道。

“嗯。”小白看着手机的点儿,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他眼皮子也感觉到有些沉重,和着衣服,躺在沙发上便沉沉地睡了去。

虎子还是不习惯用手机打电话,因为小白的事情,这里已经停业一天,毕竟小白是这里的老板,自然要以他为重心。

他转到吧台,拿起座机,手有些颤抖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娘。”

“木事儿木事儿,俺挺好的。”虎子鼻头一酸,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一个男人只有在至亲至爱的面前才会有最脆弱的时候。

“就是在这边儿,俺有个好友,遇了点事儿,俺寻思着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

通完电话后,虎子握着座机的话柄,迟迟不肯放下,他想家了,他的父亲不就是死于车祸吗?他怎么就这么狠心留他母亲一个人在家里。

虎子扣上电话,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处。

片刻,虎子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不能这样下去,无法给他爹的报答,只能加倍偿还到他的母亲身上,他只愿有生之年能够尽尽孝心,跪在母亲跟儿前,梳一梳她毛躁的头发,能在母亲需要自己的时候,立马能给她依靠,他要挣很多很多钱,给母亲最好的东西。可虎子不知道,他的母亲只愿他过得好,只愿他能时常回家陪着自己。

“啊,不要过来,小七,小七,我们是朋友。”躺在沙发上的小白突然大喊道。

“小白,小白。”虎子跑到小白的跟前,把小白轻轻地摇醒。

“虎子,我梦见小七了。”小白猛地坐起来,因为沙发狭窄的原因,差点栽倒在地板上,他六神无主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没事,我已经和我娘,我妈说了你的事情,今晚我们去那东外环的小屋里,十点准时走,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我去煮份面条,先垫垫肚子。”虎子难得温柔细语地说了这么多的话。

小白点了点头,仍旧呆呆地望着前方。

小白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虎子也不说,他仍旧像是之前一样生活着,甚至是忘了小七这个人。

虎子把一些事情都憋在心里,他很担心,也很害怕,每次看到小白一副耍贱的模样更是忧心着,他怕这样的小白最终会不见。

因为他知道,当时的司机找人托了关系,才避免牢狱之灾以及金钱上的赔偿,而那个人便是小白的父亲。

这或许便是人死后的怨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