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国象棋，最后一局

中国象棋这种独得老人宠爱的益智棋牌在申笑笑的童年时期也广泛流行，申笑笑同学对其的强烈兴趣是由亲爱的爸爸培养起来的，最后也是由她的爸爸亲手终结了这一兴趣爱好。

在申笑笑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能不能记事，申笑笑就以超强的学习能力学会了中国象棋——仅在观看爸爸妈妈下了几局之后。看女儿对象棋感兴趣，爸爸就一时兴起，带申笑笑认棋盘和棋子。

“你看，这是‘马’，马只能走前后左右斜两步，这是‘車’，車可以毫无阻碍的直行任意步……”申笑笑的爸爸耐心的给申笑笑讲解，笑笑也认真的听着并用自己的头脑过滤知识，很快她就学会了。

学会了中国象棋的申笑笑仿佛中了毒瘾，一有时间就要和爸爸妈妈来一局，所谓“来一局”，其实是来无数局，上午的时候能对弈到家家户户都吃完了午饭，妈妈才吵着不得不去做饭，下午则是玩到日落西沉，房屋昏暗，不得不洗洗睡了才算结束。

不知道多少次，因为迷恋象棋没写作业被班主任罚站，不知多少次因为偷偷带象棋被老师发现受惩罚，不知多少次因为和同学玩象棋玩的忘乎所以忘记回家，直到走火入魔的申笑笑棋艺无人能及，打败同学无敌手时，爸爸妈妈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孩子，已经不学习了。

因为申笑笑的“不务正业”，妈妈不知道找她谈过多少次心，打骂过她多少次，爸爸也不知道摔了多少盘象棋，只要笑笑不学习就简单粗暴的把棋盘折断，把棋子摔得满地都是。前几次的象棋都是价钱昂贵质量好的，后来习以为常的申笑笑就专挑两元三元的劣质象棋买，只要能玩就行了，指不定哪天又被爸爸给摔了呢？

中国象棋上洒满了太多笑和泪，但绝对是申笑笑宝贵的童年生涯里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变聪明了的申笑笑会早早完成作业，让妈妈陪她下棋，做任何事情都以下象棋为前提条件，帮妈妈做家务求对弈，考试考好了求对弈，哪怕不出门玩也要求对弈在家中下两局。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期的申笑笑会拜倒在中国象棋的石榴裙下，她的爸爸妈妈也搞不清楚象棋对笑笑的成长究竟是利是弊。可惜的是，父母总是以普通人的眼光要求天才，扼杀天赋，如果他们不是一味要求申笑笑考个好成绩回家，而是取其所长，发展她的棋艺技能，也许他们眼前的申笑笑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虽然顺利考上本科，但成绩和能力并不出众，充其量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离家大学生之一。

那段时间，除了繁忙的爸爸妈妈，申笑笑最满意的棋友就是妈妈开内衣店的朋友吴燕和她的弟弟。

起初在她家的店面里写完作业后，她们会一起去公园玩，后来大家都迷恋上了象棋，一写完作业就开始下象棋。申笑笑吴燕打败后又和吴燕的弟弟对弈，吴燕的弟弟聪明点，每次和他对弈都会充满紧张和惊喜。正是因为这样，朋友家的内衣店里总是准备好一盘象棋摆在那里，随时随地供孩子们博弈。

上小学时，申笑笑的班里有一个男生叫奇桁，他长得人高马大，五官端正，皮肤白皙，人缘好成绩好，打得一手好篮球也温柔体贴，是班里女生的集体暗恋对象。

因为和申笑笑住在一个巷子里，申笑笑就有了放学和他一起回家的机会。那段时间，申笑笑每天放学早早地在学校做完作业后就会到朋友家的店里玩，奇桁的妈妈也在那个街道工作，于是偶尔和奇桁一起去。一般情况下，都是笑笑和吴燕玩，奇桁和吴燕的弟弟玩，界限分明，大家唯一的交叉游戏就是下中国象棋。

作为一个幻想主义严重的女生，申笑笑也十分喜欢奇桁这种安全感极强的男生，总是寻找机会和他一起玩，说是要和大家下象棋，其实是想找机会和奇桁单独对弈，在下象棋的过程中培养自己和他的精神共享点。

每一天，申笑笑最期盼的时光就是写完作业后和奇桁一起下象棋，一放学，奇桁就会和班里的男生们到操场上打篮球，申笑笑和吴燕在内衣门店楼上草草写完作业，就等妈妈来接自己，同时希望妈妈中途遇到点事情要办，接晚一点，这样就可以和奇桁来一局了。

等啊等，等啊等，申笑笑心不在焉的配合吴燕玩小女生的游戏，终于，奇桁来了！

“奇桁，你要在这玩一会吗？”申笑笑急切地问。

奇桁身穿篮球服，满头大汗，脸色绯红，显然刚从篮球场上打完比赛回来，这个时候最适合来一点脑力运动。

“对，和你们玩一会儿，我妈来接我。”奇桁走进内衣店。长大后的申笑笑每次回想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那时候的奇桁虽然上小学3年级，也是一个10岁的小男生了，天天进出文胸店，难道不觉得尴尬？

“那行，和我下一盘象棋吧。”申笑笑把棋盘从货架底下变戏法似地掏出来，两人正对而坐，把红黑棋子一一摆好，博弈正式开始。

那一局，申笑笑根本不记得谁输谁赢，她只记得小学的最后一盘棋，她和奇桁下最后一盘棋时的场景：申笑笑一点儿也不着急，稳稳当当地和奇桁一步一步地下着，穿着无袖篮球服的奇桁在她眼里魅力四射，他的汗珠沿脸颊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棋盘上，然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迅速抹去汗珠。

这是那一年，那个夏天，关于童年，最清晰的记忆。

后来，因为辅导员不尽职，班主任王昭君唯利是图，班上的同学转走一半，奇桁也转走了，申笑笑再也没有借口和他放学一起走，一起下棋，一起说说笑笑。

奇桁走后，申笑笑看着他空荡荡的座位，感觉最美好的感情也走了。

奇桁就这样渐渐离开了申笑笑的生活，他两共同拥有的童年太短太短，短的不足以提及。后来，申笑笑顺利升入第三中学上初中，奇桁去了城外的青田中学，这是全县城最好的两所初中，申笑笑想不明白，明明和自己住在一条巷子里的奇桁怎么会跑到城外读书，也许在三中，他两还有相遇的可能呢？

再后来，申笑笑虽然拼尽了全力，还是与第一中学的录取分数线差了十几分，不得已拿了两万块钱才勉强读上那所全县最好的高中，而奇桁，早因为成绩优异，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无限拉大。那一年，县第一中学为全省奉献了一个文科状元，考试分数666，据说县里的味精、酱油品牌商抢着让她做代言人，高考成绩一出来，北大清华就连夜跑到她家抢人了。妈妈在饭桌上激动地说着学校给了状元家里多少万，县长给了多少万，省长又奖励了多少万，合着人家上学不是花钱是去挣钱的，考个状元就能在小县城买几套房了。申笑笑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饭，心想指不定我哪天也考个状元呢，这不正合妈妈的意思？

高考前，申笑笑偶然在QQ“可能认识的好友”里发现了奇桁，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加了奇桁好友，不知道奇桁是否还记得她，同时又加了几个小学玩的不错的同学。

没想到，奇桁很快就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还主动和她聊天！

申笑笑看着面前的对话框，激动的亮眼放光。

“嗨，申笑笑？”

“是，好久不见了，你在XX一中？”

“对啊，你在哪上学？”

“好厉害，我在县一中。”

短暂的沉默。

“你成绩很好吧？想考哪个学校？”

“还行吧，目前还没决定好，到时候看成绩。”

“嗯。”

奇桁发来几个表示友好的微笑表情，有那么一刻，申笑笑感觉自己要旧情复燃。她迅速的翻看着奇桁的空间相册，发现他和小学没多大变化，不过现在更高了也吃胖了许多。

由于忙着应对高考，申笑笑没有再和奇桁聊天，直到高考结束。

高考成绩出来后的某天，笑笑妈在厨房里喊她：“笑笑，今天我遇到奇桁妈了！”

“嗯，咋了？”一听奇桁，申笑笑放下手中的游戏飞奔到妈妈面前，“他考得怎么样？”

可妈妈接下来的话让她唏嘘不已，“他考得不好，还上的省重点一中呢，刚扒一本线。他妈说到他的成绩脸色特别难看，还后悔让他跑那么远读高中，最后结果还没人家县一中的考的好，啧啧啧，可惜了。”

听到这，申笑笑陷入了沉思。

的确是，奇桁妈妈为了他的学习，大老远跑到省会租房子陪读，结果并不理想，他是怎么回事呢，申笑笑这样想着，感觉奇桁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矮小了许多。刚扒一本线，和自己差不多，她发现自己和奇桁之间的距离突然又奇迹般地缩小了。

有时候，我们觉得喜欢的对象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堪称完美，其实那只不过是距离和时间造就的幻想罢了，你自己亲手在心中打造了一个完美的“他”，并深深地沉醉其中，直到距离缩短，时间无限延长，你会发现，“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陌生人，“他”的心眼也很小，“他”也挺虚荣的，“他”也很庸俗，“他”胖了很难看……

所以，暗恋的美好就在于此，你得不到他，走不近他，就不会发现他身上的污点。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申笑笑读大二了，奇桁也有了一个喵咪一样的女朋友，翻着他的动态，看到他的照片，申笑笑会面无表情，心如止水，仿佛小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其实，申笑笑喜欢上的只是那个小学三年级的奇桁，那个阳光开朗，善良友好的10岁的奇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