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驱鬼
“世界上有魂魄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说。
她抬着漂亮的脸庞,声音轻轻柔柔。
“你知道……八号楼最近很奇怪,又换了新宿管,你应该不是普通宿管。等事情过后,你也就要‘辞职’了吧?”
“你也不是普通人呐。”我摸摸鼻子,“你是教什么的?”
“心理学。”她低下头,摆弄着石阶旁的草。
“……好吧。”怪不得。精通心理学的人观察能力都变态。
“至于我的身份……”
她沉默一瞬。“我叫沈绒,苏雅雅当年那位舍友。当时,是我发现了她失踪的事情。”
“原来如此……”
不等我问,她主动说起了以前的事情。苏雅雅与她感情十分亲密,两人曾经约定要为对方过每一年的生日。可惜后来突遭变故,约定也就成了空。苏雅雅的确有精神分裂症,她见过,不过两个人格都十分信赖她。当时与教授调情被拍的,正是比较张扬的人格。
今天晚上,距离苏雅雅的生日只有一个月。沈绒思念好友,所以才来望岳湖散步,想到两人常常一起在湖边谈心,不禁伤心起来,才在这里哭泣,还恰好让我听到。
我静静听完,从口袋里掏出那封遗书,递给她:“你看看,这是不是苏雅雅的字?”
沈绒打开,仔细看着,片刻含泪点点头:“是雅雅平常的字。她文静时写起字来有个习惯——所有的字都要按着格子中规中矩写,这张纸没有格子,但是她肯定垫了格子纸。字体是雅雅喜欢的小楷,最后一笔的撇她会不自觉带个圈花,这些细节除我之外没人知道。”
我接过遗书细细看着,发现确实如此。
“我……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什么身份,”沈绒红着眼眶看着我,“请尽力让雅雅安息。”
“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对了,”她翻包找出纸笔,刷刷写了一行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一定尽力帮忙。”
我点点头,收起纸条向她道了别,嘱咐她安心回去休息,然后自己回到了八号楼。
带上罗庚绕着八号楼周围仔细测量一番,有一股极浓重的煞气汇聚在坤位。
……坤位?
那不正是宿管值班室吗!
……
第二天正是周六,我打电话给何校长,告诉他昨天晚上平安无事,不过宿管值班室的灯坏了,最好让人来修。顺便我发现了一些线索,让人带些挖掘工具过来。
何校长很重视我发现的“线索”,亲自带人赶了过来,对外宣称要重新装修八号楼的宿管值班室。
我站在一旁,看着新的日光灯被换上,同时一群人开始按照我的指示挖掘地面。
挖到十尺之后,我只感觉煞气隐隐透出来,挖掘工具越发艰难,摸上去并不多坚硬的土质,一铁锹下去只能铲起半锹土。
我喊住大汗淋漓的工人,找出朱砂在铁锹上挨个画了符。工人们笑我迷信,何校长却紧张看着。
随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铁锹忽然间如鱼得水,铲起来同之前一样毫不费力。何校长松了口气,工人们脸上却全是不可思议和敬畏。
我拍拍他们的肩膀,胡诌这是老家的土方子,土硬是因为有“地鬼”阻挡,画个符警告它们,就不会有鬼作祟了。
工人们很是信服,只有何校长仍旧一脸凝重看着我。
我点了头,低头给他发去信息——
“多半底下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何校长看完信息,脸色渐渐白了,吓的。
……挖到大约十六尺的时候,铁锹再一次受到了阻碍——这次是碰到了硬东西。
挖下的大洞似乎嗖嗖冒凉气,我索性自己抄起把铁铲跳了下去,打着手电筒将硬东西周围的泥土仔细抠掉,然后举上来。
那阻碍,是一只深棕色的坛子。似乎是酿酒用的酒坛,还用红绸子包着盖子仔细封了口。
“收获。”我拍拍坛子,满意地笑笑。
“李大……李、李先生,这、这是什么?”何校长脸色更白,“不会是骨……骨……”
“古什么?”我打断了他,“这不是古董,别想美梦了,这是上一任老头埋的酒而已。”
何校长讪讪一笑:“是,是我想多了。走,咱们出去喝一杯?”
“完事儿再说。”
我们看着工人填平坑洞,将墙壁煞有介事粉刷一番。等人离开,何校长汗都出来了。
“李大师,你看这……这……”
“骨灰坛。没错。”我肯定了他心中所想,“不知是何人埋下的,挺蹊跷。”
“何止是蹊跷……八号楼底下居然埋了骨灰坛!”何校长盯着骨灰坛气得脸色发红,“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诅咒不诅咒我不知道,这煞气可是够重的。我凝神看去,还能看见一个淡淡的黑色影子在骨灰坛上聚集,冲我张牙舞爪。
我冲它笑了笑,拿笔蘸了朱砂在坛边画了一圈,写了镇字符。
“何校长,你稍微避一避。”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大师了……回头结果告诉我就行。”
何校长伸手擦了擦额头,退了出去,还给我带上了门。
我耸耸肩,拿起放在床头的镇魂铃,小心揭开了骨灰坛。
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淡淡魂魄立刻凝聚几分。手中镇魂铃轻摇,魂魄发出一阵脑海里才能感觉到的尖叫声,涌动着便要逃跑。奈何镇字符起了作用,鲜红色夹杂着金光放出,硬生生将它困在骨灰坛上方逃脱不得。
“别挣扎了。”我加快了摇动频率。如果能将它关在镇魂铃里,便能尝试读取其死亡片段,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魂魄眼看着被收进铃中,我忽然觉得仿佛被人盯住,浑身一凉,手中动作立刻停滞住。虽然只是瞬间,却给了魂魄逃脱之机,只见魂魄从窗缝里迅速渗了出去,消失不见。
“……靠!”
我气得差点想摔了镇魂铃。真是百密一疏!
有人能在这里埋下骨灰,自然会想到以后会有人发现。不可能一点防范措施也没有。这下可好,放跑了一个怨灵,还不知道之后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阴毒的心思,会在这里放骨灰坛?
我捶着额头,静静思考。
没思路,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线索纠缠在一起,灵感一闪而逝,抓之不得。
算了,先不想了。如今还有几个地方没有调查,一是同源乡那位宿管,二是苏雅雅当年待过的精神病院。
今天是周日,学生们大多数都回家,倒是十分清净。趁今天空闲时间比较多,我还是决定去同源乡看看。
给何校长打电话简单聊了几句,打了出租车去同源乡。
司机听见我要去同源乡,眼睛瞪得很大。他边开车边扯着大嗓门告诉我,同源乡是七八年前的叫法,现在更名为新源乡。因为同源乡以前传染病无故肆虐,明明服了专治的药物却丝毫没有作用。
后来找了个风水先生,说同源乡与水木大学风水相争,水木大学越繁荣,同源乡就越衰落,除非有一方改风水。
水木大学不能轻易更改,同源乡只能改了名字,又花重金请人改了地脉风水。更名后的“新源乡”不知是不是因为改了风水的缘故,居然真的渐渐发展起来,同源乡这名字也没人再叫了。
到新源乡镇口我便下了车,付钱之后悠然走去。
今天似乎正逢新源乡集市,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拎了一斤桃,按照地址穿过人群,渐渐来到一处小村落,这里人烟稀少,绿树成荫,宁静而祥和。
“砰砰砰”抬手敲门,敲了半天也没动静,倒是邻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个光头,操着方言:“别敲了,这会子里面没人!”
“老刘去哪了?”这里的方言我也是会的。
“下地干活去了啊!家里就他一人,包着三亩地,天不亮就出门,黑透了才回来。家里还没婆娘做饭,日子苦哟。”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凉好干活,应该回来得更晚,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行,”得,白跑一趟。“这是我电话号码,你等他来了麻烦告诉他一声,说有急事儿。”
“好嘞,包我身上!”
我索性离了村落,权当观光一样四处逛着,顺便观察下这里的风水。
虽然罗庚不在身边,但是风水见多了拿肉眼看也能看个七七八八。这里的风水确实被改过,虽然碍于地形没有做太大变动,却是潜移默化地进行了挪移。或许再过个七八十年,新源乡的地脉就与水木大学完全脱离,再不受制约了。
我围着刘思洋家转了一圈,发现他家离两条龙脉大致距离相等,正处在尴尬点上,两条龙脉互相冲突,在这里形成了空白期。
这房子建得……真是……
我一边感叹着刘思洋家风水“独特”一边往回走,这时两个人迎面交谈着走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淡淡熟悉的气息。回头一看,这两个人却是陌生面孔。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没想起到底是什么气息,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还是去精神病院看看吧。
下午,何校长陪我去了精神病院。院长很配合地接待了我,听说要去苏雅雅待过的房间看看,面有难色,言那里因为自杀过人,所以再没人敢居住,干脆改成了太平间。
……嗯,很好,说不定我晚上在那里还能看见满屋子阴灵聚会?
咳,开个玩笑。
在我执意要求下,院长打开了四楼的病房,也就是现在的太平间。
何校长没敢进来,他说在门口便觉得一阵阴气盘旋不散。
“那边是床位,苏雅雅当晚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致死。她生前经常失眠,我们每晚给她两片安眠药帮助睡眠,都有护士亲自看她吃下去,也不知那些是她怎么弄到的。”
院长给我比划着位置,摇摇头不无遗憾地叹道。
“本来她的精神基本恢复正常,再稳定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出院了,哪曾料到那小姑娘想不开呢。”
“是啊……院长,您先出去陪陪何校长,我在这里找些线索。”
“行,行,不过这里都装修好几年了,估计线索也不好找了。”
院长嘟囔着走了出去。太平间的门砰一声关上,光线立刻阴暗了下来。
此时,太平间里,只留了我一人。
气氛让人毛骨悚然,不过跟鬼打了多年交道的我却是已经习惯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
死亡片段推演。
原先病床的位置正好是片空白。我从兜里掏出遗书,慢慢躺在“床上”,把遗书顺手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闭上眼睛,脑袋放空。
阴冷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身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朦胧中睁开眼睛,一位白裙姑娘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两行泪水从她眼角落下。月光笼罩在身上,格外凄清。
房间里渐渐聚拢了各种半透明的身影,逼近她尖叫着。
“苏雅雅!你好狠的心!”
“最初是我们不对,也不至于要我们的命!”
“枉你还称校花!”
“真脏!”
“雅雅,我好喜欢你,你来陪我好不好……”
苏雅雅捂住耳朵:“我错了!我错了!别再缠着我了!”
她翻身抽泣起来。一片混乱中,房间里幽幽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怨灵。
“雅雅,去吧……死了好……死了就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是吗……”
苏雅雅表情飘忽起来,怔怔下了床,拿出纸笔,动作如牵线木偶,下笔却十分流畅。
遗书放在了床头柜,安眠药原来藏在枕头底下,被她全部吞了,之后静静躺在床上。
画面渐渐模糊,隐约听到那位男子的声音满意地叹了口气,喃喃道:
“真漂亮。”
……
我清醒过来时,自己也躺在了病房里。何校长一脸紧张看着我。
“……我怎么会在这?”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遗书不见了,“遗书呢?”
“在这在这,”何校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我。
原来两人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也没见我出来,院长说那地方阴凉,待久了容易生病,想去叫我,一进门就发现我躺在地上,当时把两人吓得不轻,以为我晕倒了,于是赶忙把我抬了出来。
“咳,没晕,我说我灵魂出窍了你们信吗。”我笑笑。
院长表情很奇怪,笑道:“你这话要是在别处让我听到,非得建议你来我们这儿看看脑子不可。上次有一病人心脏病发作,好不容易抢救过来,非说自己差一点要修炼成仙,反倒埋怨我们坏了他的好事。”
我耸耸肩,从床上下去:“行,我调查得差不多了,何校长,去吃饭?”
“去哪吃?”何校长乐了,“家里那位外出学习去了,这两天不在家,正好懒得做饭。”
“据说附近有一家烤鱼味道不错,而且份大量足,去尝尝?”
“行,今晚我请客!”何校长想了想,有些尴尬地看我一眼,“咳,不喝酒。”
……
一顿晚饭过后,他照样开车送我回了学校。
也不知今晚那被我放出来的怨灵捣乱了没有,不过也不怕,我拿朱砂事先画好的三重封字符也不是好惹的,而且还有另一个怨灵也在虎视眈眈,它们两个先打起来才最好。
走近八号楼,墙根的封字符没有被触发的迹象,也就说明平安无事。我打个呵欠,推开宿舍门准备进去。
“大叔,这么巧啊。”张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跑得气喘吁吁,手里拖着个大行李箱。
“你这是……从家里刚回来?”
“哎,是啊,”张涵抹了把汗。我看他身上似乎沾过阴气,皱眉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涵点头,脸色哀伤。
“爷爷去世了,也算……寿终正寝。”
看得出来爷孙俩感情很好。“节哀顺变,小伙子看开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关了门。
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了,外面墙根下突然闪烁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