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都是命
林强下楼，等在门边的黑毛赶紧上来扶住林强的肩膀，看到林强那染了半边衣裳的血迹和匕首，眼角齐跳，“强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强的嘴唇苍白，从操场到副帮主办公室的一路上他都在强作平静，伤口一直没处理，拖延了许多时间，这会儿支撑不住，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黑毛扶了一把，林强的腿脚便发软，他喘了粗气，半边身子都靠着黑毛的身上，“先去医疗室，等下再和你说，走吧，我支持不住了......”
“好，你小心点。”黑毛有点慌急，圈住林强的腰，两人晃悠悠的朝着医疗室走去。
走到医疗室门前，依芙兰瞧见了，也赶紧上来帮了一把，小心的伺候林强躺好，依芙兰解开林强的上衣，黏糊糊的血痂逐渐风干，右边的衣服只能用剪刀剪开。
“哎哎，依芙兰你轻点，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期间，林强老实的躺好，不时的抽凉气。
依芙兰没好气的瞪了林强，“你还知道疼？我已经尽我的能力轻一点，你躺好别动。还有，匕首插得太深，卡在胸腔里，我拔不出来，你自己想办法，幸好动手的人没想着杀你，挑的地方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
林强苦着脸，“医生救命啊。”
又看到站在一边脸色不大好看的黑毛，林强道：“黑毛，你来把匕首拔出来，依芙兰力气太小了。”
黑毛吓了一跳，连连摇手，“强哥，你太高看我了，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做不来的。”
“哪来的废话？叫你动手就动手，再多等片刻，我就死定了。我现在这条命就捏在你的手里了。”林强的眼睛发花，低声道。
黑毛身子一抖，两人间的相识时间不到一年，但是在黑毛的内心里是很惧怕林强的，平常林强也很随和，黑毛却永远忘不了在SH码头上林强杀了青龙帮混混的那一幕，有些人，只需要凭一件事情便会在心里形成抹不掉的印象，何况后来所有的事情林强都表现出了一股子狠劲，在黑毛的嘴里喊的一声声强哥可不是单纯的称呼。
依芙兰把一双橡胶手套塞到黑毛的手里，“你必须要赶快，在场的只有你能挽救林强的命。没干过不要紧，谁都有第一次的，放平心态，只是拔出匕首，又不是让你干其他的事情。”
黑毛接了手套，眼神一会落到林强的脸上，一会落到林强胸前的匕首，可以看见的，林强已经是强弩之末，容不得多犹豫了。黑毛一发狠，把手套戴好，大步上前。
依芙兰取来酒精，麻利的把皮肤上的血痂清洗干净，双手按住伤口周围，回头叮嘱黑毛，“拔的时候不要停顿，中途也不要摇晃，垂直的提起来。我按住他的伤口周边，你来动手，用力要均匀，懂了没？”
黑毛呼出几口气，点点头，轻轻握住刀把，微闭眼，缓缓用力上提。
深嵌胸腔的刀刃很锋利，拔出的过程并不艰难，伴随咕咕冒出的血泡和林强逐渐睁大的双眼，匕首完全脱离了伤口，黑毛好像历经了多大的考验，丢下匕首，抹了几把冷汗，看向林强，“强哥，匕首拔出来了。”
林强的脸愈加的苍白，“多谢。”
依芙兰忙着处理伤口，难得抬头，一拍林强的额头，“还说话，留着力气，我只能帮你缝合伤口，你失血太多，要是不能及时补回失去的血液，你支持不了多久，等待你的只有休克，继而是死亡。”
黑毛急道：“那怎么办？”
依芙兰叹气，“基地里根本不具备相应的条件，也没有人会捐献血液，林强的状况很危急，需要的血液量很大。”
黑毛胡乱的抓后脑，急得团团转，“这是个死路，没一点办法，基地的位置在雨林里，不说最近的城镇找不找得到，强哥也撑不到那里了。”黑毛忽的把目光放到依芙兰的身上，箭步上前抓住依芙兰的手臂，“你是医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赶快救救强哥，你不救他，他就是在等死了！”
“你别激动。”依芙兰蹙眉，挣开黑毛的手，取来白布条，细心的包扎林强的伤口，声音有些低落，“我的确是一名医生，甚至只要有相应的条件，我完全可以处理好林强的伤，可是，基地里什么设备都没有，我光是靠双手，怎么能够应付林强的伤？以往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势都是直接送到解剖室处理的.......”
“什么？”黑毛愣神，看着林强毫无血色的脸庞，说不出话来了。
林强喘气，撑开眼皮，入目的便是黑毛傻不愣登的样子，他挤出笑容，“不用想那么多了...都是命，天注定了我要死，我逃不掉。黑毛，你在基地里别松懈，只要一年就能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到S市去一趟，告诉我父母我的事情。”
林强又看向依芙兰，“依芙兰，求你一件事，我的芯片里还有一百荣誉点，希望你能帮忙，把我的这一百荣誉点转给黑毛。”说完，林强轻咳几声，有气无力的摆弄着身子，把腿脚挪动舒坦，林强长出一口气，血液的大量流失导致体力下降，神智会模糊，林强知道能清醒的时间无多了。
黑毛的眼睛有点发红，使劲的擦擦眼皮子，嚷道：“强哥你不会有事的。”
林强张开眼皮，看看黑毛，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叹气，偏头正看见依芙兰的异样，“依芙兰？”
依芙兰转身，拿过一瓶水，轻轻的递到林强的嘴边，道：“对不起。”
林强喝水的时候看到依芙兰微微有些红的眼睛，晒然轻笑，“有什么对不起的，生死有天定，我以为你见惯了生死，不会再伤心。”
“才不是因为你死了我就会伤心。”依芙兰倔强的直起身子，“是风把沙子吹到了眼睛里了。”
林强也不多说，看着依芙兰许久，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如你所说的，我就快变成围墙外的一坨黑泥巴。遗憾的是，我不能以我的能力让你重新自由了......”
依芙兰呆了呆，注视林强良久，她转头，“我从来没打算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林强看得清楚，依芙兰转头的时候，有一片氤氲的雾气在其眼底荡漾，他道：“即使不是我，你也会等来下一个能让你获得自由的人。”
“嗯”依芙兰低低的应了声。
“我说，我还没死，你们就一副我死定了样子么？难道就不能做最后的努力，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下的。”林强提高音调，只是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后继无力，伤口只是简单包扎缝合，刀刃破坏的血管时刻都在剥夺林强的体力，基地里甚至都没有工具做小型手术，依芙兰能做的就是清理表面和肌肉中的血渍，对于胸腔内的伤害，依芙兰是没有办法的。
“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张冲，你在这守着吧。”依芙兰丢下一句话，起身走向后屋。
黑毛很着急，又想不出可行的办法，坐在林强身边，苦恼的抓着头发。
林强睁着眼，直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心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谁都有一死，可死亡离得越近，人的心里就会冒出一种很深很深的恐惧和孤寂。别看林强表面平静，可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曾经，林强以为自己会平凡的走过一生，在S市的公安局里安安分分的待一辈子......直到命运的转折点出现，林强选择了走一条崎岖的道路，为了拼那渺茫的富贵，为了拼那一线普通人都接触不到的机遇，虽然他承认自己一向都不能做到最好，可他尽力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林强想着......他一定要更加珍惜！
只是，还有机会么？意识正在模糊，浑身上下发冷，比上次挨狙击一枪的情况还严重，自己...还能挺过去吗？
可惜，梦想还没实现，家里的双亲还盼望着唯一的儿子养老送终，甚至，连媳妇都来不及带一个回家......
“这就是我的命啊......”林强嘘出一口气，现在的他，每一次的肺叶活动都有些艰难，他也不想再坚持了，缓缓阖上眼皮，等待宿命的终结。
“林强，你有希望了！”后屋忽的响起依芙兰惊喜的声音，这句话的音调颇为尖细，有些变声了，听得出依芙兰很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