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寒夜长
待得所有将领领命退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之后，空空的营帐内，只剩下墨卿烟独自一人站在那地图旁，低头望着绢布上蜿蜒曲折的山川河流发呆。
她凝视着这一片掌中的河山，为了争夺这片繁华瑰丽的土地，从古至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男儿血撒疆场，而如今，这里又要再添无数孤魂。
“愿大哥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保佑东墨吧！”
墨卿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披上厚实的挡风，就要踏出帐门时。
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突然间蹿了进来，只见青玲浑身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衣，只露出一张冻得微红的脸蛋，瞪大着眼睛望着墨卿烟道，“你们马上要上战场了吗？”
瞧见那把自己包裹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的女孩，墨卿烟也是不由得噗哧一笑，本来沉闷紧张的心情瞬间也缓和了不少，随后摇了摇头，开口道，“距离真正的战斗还有几个时辰，怎么了，觉着害怕吗？”
“才不是呢！”青玲猛的摆了摆手，随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虽然我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却可以帮你们救治一下伤员呢！”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善意，青玲即便是面对着危险的战场，此刻仍然无所畏惧。
只是墨卿烟欠下青玲如此多的恩情，又岂会让她以身犯险。
“好了！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场战争，本就不该把你卷进来，可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可是……”，青玲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墨卿烟那认真的目光的注视下，又咽回口中。
“你回去早些歇息吧，我还得去城中巡视一下各营的守备情况。”
墨卿烟说完，看了看屋外已经漆黑一旁的天色，转身提起一盏灯笼，走进了大雪纷飞的黑夜之中。
身后青玲看着墨卿烟离去的身影，也只能轻轻一叹，没有说话。
沧澜关虽然不大，但由于拥有得天独厚的沧江地利，堪称水陆交通要道，因此城中还是有着许许多多的房屋，只是如今战火来临，城中的百姓早就被送走，故而黑夜中，整个沧澜关除了往来匆忙的守备士兵外，也是显得格外冷清。
此刻在城东的前锋营中，其内一片嘈杂，虽然已是深夜，但那营帐中的无数灯火，却是将整个军营照得透亮。
士兵们纷纷准备着战前所需的一切，或将手中的战刀磨得更加锋利，或将身上的战甲披挂得更加严实，身为最前线的将士，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能够在那残酷的战场上多存活片刻。
大雪纷飞中，门前负责岗哨的士兵眼尖瞧见墨卿烟，连忙迎了上来，对着她尊敬询问道，“大人，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士兵还很年轻，似乎是因为在风雪中站得太久的缘故，此刻说起话来都有些哆嗦。
墨卿烟转头看了看军营里忙碌的情况，随后摆了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来随便看看。”
“那可要通知叶将军？”
士兵望着墨卿烟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敬的色彩，自从那日墨卿烟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许下同生共死的承诺后，她已然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支柱。
墨卿烟闻言，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叶长风，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便继续说道，“不必麻烦你了，我还是亲自进去找他吧。”
说完，墨卿烟径直走进军营之中，但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随后回头望着士兵，在士兵有些错愣的目光下，她轻声说道，“这里天寒地冻的，你若是实在觉着太冷，便去营帐里休息一下吧，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命令吧！”
“啊？哦！”士兵瞪大着眼睛，一脸茫然，直到墨卿烟渐渐走远了，他才猛的回过神来，摸了摸早已经凝上一层坚冰的头盔，自言自语道，“刚才……云凰殿下那算是在关心我吗？”
在士兵的指引下，墨卿烟很快便来到营中存放兵器军备的地方，这里紧靠着沧澜关的城墙，此刻叶长风正指挥着数十名士兵将一捆捆巨大的弩箭搬上城楼，在这些手臂粗细弩箭上，还绑有一个水袋模样的东西，使得这些利器如今看上去有些奇怪。
“叶将军，这些弩箭一定要慎重使用，我们此战成败的关键，也就靠它们了！”
叶长风似乎太过于专注的缘故，直到墨卿烟站在他身旁开口说话时，他才猛的惊觉过来，转身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墨卿烟，恭敬一拜询问道，“云凰殿下你怎么来了？”
墨卿烟轻轻一笑，示意叶长风不必如此，随后继续开口道，“明日一战，关乎我东墨的生死存亡，我难免有些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瞧瞧。”
“这些弩箭可是按我的要求配置好了？”
“嗯，全部按照殿下的要求，不仅涂上了火油，而且每只箭矢上都绑有装满火油的水袋，到时候只要点火射出，必定可以点燃整个沧江！”
叶长风重重点了点头，眼中自信满满的神色，显然对于这些他亲自负责打造的弩箭有着极大的信心。
“很好，此战若胜，你当功不可没！”墨卿烟望着这一只只巨大的弩箭，很难想象，明日阻挡西华十万大军的重担，有大半都落在了它们的身上。
“比起云凰殿下，末将只不过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叶长风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这一战如果没有墨卿烟提前看破西华的计划的话，那么明日日出之时，便是他沧澜关城破之日。
“只是，末将有些奇怪的是，云凰殿下几乎给城中所有士兵都下达了命令，可为何偏偏骁骑近卫营却只调用了一千人马？莫非剩下的两千精骑殿下还有奇用？”
叶长风或是忽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疑惑之下，也是开口询问着墨卿烟。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节骨眼上，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们绝不能浪费城内的一兵一卒的战力。
“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墨卿烟眼中波光流转，胸有成竹道。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她也是基本了解了叶长风的性格，所以为了避免他战时分心，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叶长风。
“好了，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
墨卿烟想到这里，也是缓缓开口道，随后在叶长风的目送下，转身走进风雪之中。
冰冷的雪花刮在墨卿烟的脸上，有些刺痛，身上披着的挡风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她忽然间伸手抚上腰间的银笛寒枪，指尖触碰到的是比风雪更寒冷的锋利。
她只能轻叹一声，真正的战斗即将到来，不知道这把师傅送她的银枪上，又将沾染上多少鲜血。
这条家国的道路，终究还是太过漫长曲折，如同这无尽的黑夜，让人看不到尽头。
此刻，在对岸西华的大营之中，那无数营帐包围保护的帅帐里，陆炎站在最高的案台前，年轻英俊的脸庞下，那一身赤红色的铁甲，在灯火的交映中，如同烈火一般炽热夺目。
在他身前，数十位将领严阵以待，他们齐齐望着这个西华史上最年轻的主帅，眼中有着绝对的恭敬与服从。
他们追随他征战数年，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他们同样坚信，这座号称天下第一险关的沧澜关，终究会在陆炎的带领下，被他们西华的铁蹄踏破！
“传令下去！各营三更做饭，五更出发，随我一同，剑破沧澜关！”
当值守的士兵敲响子时的铜锣，陆炎那一直平静的目光中猛然间爆发出强烈的战意，他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斩在地图上沧澜关所在的位置，随后对着众人大声道。
“诸位！此战，许胜不许败，我们将在这里，改写整个天下的格局！”
黑夜之中，两岸士兵战刀霍霍，他们在风雪之中，为了自己的信仰，准备着一场惨烈的大战。
那本浪涛声不绝的沧江，在这大战前的紧张气氛中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荣誉与热血的碰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