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做不成媳妇就当女儿

时竫好像每次理由都很充分，让人无法反驳，而且他说这番话时很强势。

江苑在气势上立马就弱了，反驳的话一时也想不出来。况且，从情理上来说，时妈妈或许是最需要人的时候，自己不闻不问不说，反而远离，显得太不近人情。

她知道时竫是舍不得自己走，他的心思她都明白，现在自己也是处于两难的境地。

天意就是如此弄人，找寻了半天，江苑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护照根本就没在时竫舅舅这里。

雨夜那晚匆忙离开，心绪紊乱，根本就没把这些东西从时竫家带出来，是自己记忆错误。这似乎给了她不得不折返回山林去的充分理由。

没办法，不想回也得回去了。

这样折折腾腾，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江苑甚至都觉得，自己会不会走不成了。

也好，这次回去全部整理一下，能带走的带走，不能用的扔掉，走的干净利索，不留一丝痕迹。

就这样，还是江苑驾车，满怀忐忑和疑问，载着着时竫再次返回山林而去。

古有三顾茅庐，今有江苑几顾山林。

原来，时竫妈妈感冒竟然加剧，发高烧到了三十九度。他们驱车到家的时候，见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昏睡着。

江苑非常庆幸自己果断跟着时竫返回，要是晚回来一会儿，时妈妈就会有危险了。庆幸之余，她也非常内疚，觉得都是自己牵绊住了时竫，让老人孤独一人呆在这冰冷的地方，生病发烧了竟无人问津。

江苑的内疚表现在了脸上。

“不要什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妈妈生病和你有什么关系？”时竫虽然着急，但仍然不忘劝慰她。

江苑又驾车火速赶回镇上，好说歹说，才请了卫生院的一个年轻大夫来家。

很快，医生给时妈妈挂上点滴。

江苑带着愧疚之心，细心照顾时妈妈。

先喂时妈妈吃了药，又温了白酒用来擦拭时妈妈的手心、后颈，通过多种能够想到的物理方法，再加上药物的作用，想让时妈妈的体温快速降下来。

时妈妈沉沉睡去后，江苑又去厨房熬了一锅小米粥，从咸菜缸里捞了点咸萝卜，洗干净，细细切了，撒点麻油，搅拌均匀。

时妈妈醒后，她把粥端给时妈妈。时妈妈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热粥，出了一身汗，体温渐渐恢复正常。江苑劝她继续躺在床上，暂时不要她出屋，怕她再感风寒。

江苑照顾时妈妈的时候，时竫一直在屋后重建那破烂的鸡舍，前些日子他腿脚不好，一直无法完成这项工作。知道妈妈时时惦记着她的鸡，虽然腿脚依然不利落，但是还是坚持着，费了半天劲才收拾好，然后把鸡都赶进新鸡舍里。

时竫洗漱了一下后，江苑也盛了一碗粥端给他。

时妈妈已经起身，用被子围着身子，坐在炕上。见儿子喝着粥，心里很是欣慰。

自己生病，担心儿子吃不上口热饭菜。看来自己担心是多余的。

儿子这些日子明显消瘦了许多，她嘴上不说，却是很心疼。

老伴去世后，儿子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除去赚钱养家外，还要照顾日渐老去、衰退的自己和他舅舅。从时竫成年后，他不曾让自己操过心，也从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应该说，儿子让她过上了衣食无忧、顺心如意的生活。

她希望儿子过平凡幸福的生活，就像邻居周家的儿子，平平安安生儿育女。能有个善良勤快的女人帮衬着时竫，即使平平淡淡，却安稳。总有一天自己会老去，留下时竫一人该有多孤单。现在自己身体硬朗，但是人老了，说不定哪天老天就收了自己去，所以她迫切的希望儿子早点成家，自己也能尽早抱上大胖孙子。夜里有几次做梦，梦到儿子结婚，心了乐开了花，醒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自己失望焦急，儿子似乎感受不到。江苑来自遥远的大城市，她怕儿子驾驭不了这么优秀端庄的女子。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凭什么就能看上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好，十里八乡，儿子也是数得着的，媒人也曾踏破了门槛。只因时竫统统不感兴趣，一味回绝，现在弄得媒人也不敢上门了。要是江苑嫁给儿子，怕儿子以后在江苑面前，低三下四受委屈，找个当地门当户对的女子，还不把时竫供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找个本地姑娘划算。

但是现在儿子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着了魔一般，非江苑不可。儿子似乎被这个外来女子迷惑住了，就像是聊斋里的狐狸精，迷住了老实巴交的书生。

不过时妈妈不是不知道，狐妹子不都是坏心眼的，蒲松龄笔下的无论是妖，还是花仙、狐仙都是好的。

江苑和刚来此地时完全不同了，学会了做各种活计，不再像闷葫芦，话也多起来，气色也好了，看来她真是喜欢这个地方。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有个女人给儿子做口热乎饭吃，就已经很知足了，似乎不该再不满足，老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唉，自己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儿子喜欢，不愿意看到儿子太伤心。

于是，她想通了，妥协了。

可是原以为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他们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可是江苑依然要离开，事情却不是朝着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她很无奈，怕儿子太执着，会吃苦头，愈发心疼自己的儿子。

时竫坐在妈妈床前，拿出温度计，又给妈妈量了体温，显示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时竫总算是松了口气。

时竫把妈妈床周边的被角掖紧，嘱咐妈妈不要下炕。老太太感冒还没完全好，外面风大，嘱咐她不要随意出门，有什么事就叫一声。

他又从外面拎了一把夜壶放到妈妈脚边，“妈妈，你就在屋里吧，完了你就叫我，我会过来帮你收拾的。”

江苑一旁看到这情景，没来由地红了眼眶。

看时竫做这些事熟稔又从容的样子，似是照顾妈妈习以为常，如天冷了要加衣，口渴了要喝水一样，天经地义，不足为怪。

而在一旁观望的人却深知，从这些细枝末节处，不难判断，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好男孩，有责任，有担当，重情义。

记得有人这样评论一个好的男人应该具备的那八条标准，虽是戏言，细想之下，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妈妈寻常般对时竫点点头，回头对江苑说：“我以前每次生病，他都是这样照顾我的，我的儿子是好孩子，你要跟了他，是你的福气，他将来肯定会对你好的，我养大的儿子我最清楚。我以前是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可只要时竫愿意，我也不再反对。”

江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时妈妈向自己明确了态度，时妈妈在做最后的努力，极力挽留江苑，想促成儿子的心愿。可见，一个母亲心里是多么爱自己的儿子。

江苑知道，时妈妈还不清楚自己生病的事，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瞒着时妈妈。

对这样淳朴善良的老人，江苑不忍心欺骗她，虽然她并非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可是到了这个时刻，再不讲出来，就是赤裸裸的无赖，是丑恶地欺骗了。

“时妈妈，其实，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身体一直不好------”

江苑话没说完，时竫突然出现，打断她，“江老师，你再帮我拿床棉被来好么？就在我房间橱柜里，晚上冷，再给妈妈加一条被子。”

“哦，好。”江苑到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犹豫着起身走开。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时竫就跟过来，“先不要告诉我妈妈你的身体情况，等以后找一个好时机再告诉她，好吗？”

“以后是什么时候？”江苑反问。

“我们的事情解决了。”时竫轻声说，怕妈妈听见。

“你想就这样瞒着时妈妈？”江苑反对。

时竫不语，江苑说对了，他确实有这个打算。既然隐瞒能让妈妈安心，那就一直瞒下去好了，就如同一切不曾发生过，不曾存在一样。

“时竫，这样做对时妈妈不公平，你不能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她的心愿难道你不明白么？”江苑极力反对。

“我迟早会告诉她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时竫不想再节外生枝，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妈妈想通了，江苑最近也不再提离开的话。

一切刚刚风平浪静，他不想再起波澜，现在这样挺好。

江苑想时妈妈现在这样病着，确实不好给她添堵，盘算着等她病好了，再跟她讲也不迟。

这几日，时妈妈生病，江苑包揽了大部分家务活。时竫前几日耽误了交货，现在工作室忙着赶工。

时妈妈看到江苑忙得脚不沾地，毫无芥蒂地照顾自己，不怕脏，不叫累，从心底叹息，这么好的女孩子，能留在这里做自己的儿媳妇也不错。

中午，暖暖的阳光照进院里，江苑搬来一张藤椅，铺上厚厚的棉垫，扶着时妈妈坐下来晒太阳。

时妈妈已经完全康复了，只是身子还些虚弱。

江苑在她膝上盖了一张毛毯，又进屋寻了一把梳子，轻轻给她梳顺蓬乱的白发。

“孩子，这个给你。”时妈妈感动，要是做不成儿媳，做自己的女儿也好啊。

她突然拿出一副黄金手镯，“这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现在送给你吧。”

“不，不，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您自己留着。”江苑知道她已经恩准了他们的事，但是这不是自己敢接受的东西，自己有何资格接受这么贵重的心意？

“孩子，拿着吧，我也没啥更好的东西给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是我一个老婆子的心意。不管你和时竫以后成不成，我都把它给你，你就收着吧。如果不嫌弃我这个乡下老太婆，做不成儿媳的话，就做我女儿吧！”

她把裹着手镯的布包，硬塞到江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