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言
命运的轮回，才刚刚开始。
青衣女子脚下忽然一顿，视线锁在前头的白衣男子身上半瞬，从未如此轻松开口：“喂……”
走在前头的白衣男子亦是停下脚步，缓缓侧转身来，将视线投去她面上。
青衣女子再开口：“我叫归牙。”
白衣男子微不可察浅淡一笑，依旧是清隽的声音在这一派清明的梨花林中响起：“东华。”
东华东华，原来这个男人叫东华。
整整一晚，归牙都在死死盯着东华不放。
梨花林内里的竹屋甚小，即便是东华想换个地方也没处可挪。竹屋被两种不同的气场一分为二，这边东华在擦拭着腰间的银笛，那方归牙在目不转睛盯着东华看。
总觉着这个人不寻常，但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寻常。从他身上，归牙竟好似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一般，好生孤独的模样。
可，这个男子与之前流落的她是不一样的。流浪落魄的她内心充满着仇恨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憎恶，而东华，却像是已然找寻到了自己的一方净土一般。
一个人在这梨花林中过得好不逍遥。
有一瞬间的出神，而东华已然朝着归牙这边瞧了来。
感受到一瞬清浅的视线投往自己这边，归牙很快回过神来却是有些莫名的尴尬，连连移开了视线，不由得干干咳两声。
然这次权权是换成东华凝了视线盯着她不放了。虽说在敛辰阁被当成杀手来训练已有八年，可归牙始终还是与其他的杀手是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这八年来一直都喜欢着敛辰阁的阁主，所以归牙比其他杀手都要多了一份人情味。而也正正是这份人情味，使得归牙心中那一丝丝的温存和善意才没有被八年的无情训练给磨去。
归牙心中终究还是有善意的，也终究还是像个普通女子一般能够明白各种情感。她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冷血无情。只是处在那样一个不杀人就会被杀的世界中，不得不以这样一重面皮来伪装自己罢了。
相比于东华来说，归牙还是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东华瞧着她的时间还不及她瞧东华的十分之一，可归牙已然耐不住性子开口了。
语气有些尴尬，归牙自个也觉着方才一直盯着他看有些不礼貌了。何况，从这人的出手力量来说，这个人绝不像表面上那样浅浅淡淡温文儒雅。
归牙开口：“你，盯着我瞧做什么？”语气有些虚，毕竟是自己先盯着东华看的，归牙心里也是明白的。
东华很快接话，语气仍旧是那样轻轻浅浅，不生气亦是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包含其中：“姑娘为何要与公孙一家过不去？”
听到东华说公孙一家这四个字，归牙的戒心立即又起来了，眼神都不觉凌厉了几分，“你果真是与公孙家有关系。”
手已然握上腰间的幽蓝长剑，归牙说变脸就变脸。
但东华也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异常平静开口：“在下虽然久居梨花林，但却也略有耳闻那公孙一家的势力如何。”
总归归牙是猜不透东华想说的究竟是什么，遂也不打断，就让东华这么说下去好了。
东华清浅的声音接着传出来，续道：“公孙家与他国勾结之事想必整个南国之境中人都知晓一二，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为何姑娘要执意去追那一家危险人物？”
东华说的没错。公孙家的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可当今圣上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即便公孙家已然足够威胁到皇位。
可东华亦是不知，当今圣上只是将这种沾染鲜血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了而已。
敛辰阁，皇族的傀儡。
所有斩杀都是为了维护这个当今圣上的权位而已。当初归牙被阁主带回敛辰阁时正是敛辰阁势力刚刚兴起的时候，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敛辰阁中的所有人都是在为了皇权而不断斗争着。以自己的双手杀了无数的人。
在那些被杀的人当中，归牙早就分不清究竟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而敛辰阁也从来不会给出多余的解释，只是在做着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的事情，只是在安排人出去杀人。
无情的斩杀，最终换得当今圣上能够稳坐皇位。
可，尽管敛辰阁是为了维护皇位而存在的杀手组织，也万万算不到皇帝的近亲公孙一家竟然会起了造反之心。
可，当今圣上却也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在得知公孙家的野心后，下达至敛辰阁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将公孙一家斩草除根。
那一日，归牙正巧待在书房的屋檐上等待阁主，也正是那一次叫她听见了这番对话。
阁主有顾虑，似乎是第一次不愿意接受当今圣上下达的命令。可那来传达旨意的人却是不由得阁主拒绝。
阁主说，公孙一家的势力太过强大，现在的敛辰阁还没有势力去与公孙家对抗。若是硬来，只会使敛辰阁徒增死伤，或许还是暴露敛辰阁这个杀手组织。
但，圣上的命令下来了就是下来了。由不得这些身份低微，已然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说“不”字。
待传旨的人离开之后，阁主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两日。
而归牙亦是在房顶日夜守候着阁主，整整两日。透过房檐的砖瓦间隙偷偷瞧着阁主，瞧着他始终都维持着一手撑额的为难模样，还有……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阁主了，这次看他，他的脸色似乎要比之前更加死白了。
归牙不知道阁主是不是有旧疾在身，但却可以肯定阁主的身体不好，断然是不想他再过多为了敛辰阁中这群自己可以分辨是非的人的死活操心。
于是，在第三日黎明破晓之际，归牙潜入了皇宫。被当成杀手来训练了八年，归牙很快便寻到了那日来敛辰阁传达圣上旨意的人。
归牙看了两日，她看得很清楚明白，阁主并不想接受此番任务。不管是为了敛辰阁中杀手的生死安危还是另有隐情，总之，归牙在敛辰阁唯一的意义便是去做阁主想做的事情。
从前，阁主总是毫不犹豫便会接受皇宫里传来的刺杀任务，于是归牙照做。
是要是阁主说的人，要生，她便拼了自己的命去救得那人生还。要死，她亦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人从这残酷的世上除去。
归牙做这些，只是因为这是阁主想完成的事。所以，她不会多问，亦是不会有任何怨言就去完成。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归牙从没见过阁主这么纠结的时刻，似乎他并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所以这一次，归牙还是会为了阁主的心愿而去做任何事情。
所以归牙潜入了皇宫，所以归牙直接拒绝了这次的任务。
那先前来敛辰个传旨的人却是不屑一笑，“拒绝？是他自己的意思？难道他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好生猖狂的语气，听得归牙心中痒痒。
任何人都不可以对阁主不敬。因为那是曾经救过她的人，因为那是她深深喜欢着的人。
“皇宫的生意，我们敛辰阁做腻了，如今还要扔给我们这么一个烂摊子，你说该不该拒绝？”为了保全阁主的面子，归牙耐住脾气。
可那人却丝毫不留情面开口：“不过是圣上手下好用的工具而已，若不是因为敛辰阁这把刀好用，你以为你们这些早就该死去的人还有理由活下来？”
归牙垂下的手微微紧握，眸光之中已然泛出了深深的杀意，却是强迫自己不要说话，不要动手。
为了阁主，一切都是为了阁主。
那人还继续说道：“要是不想继续为圣上效力也不是不可，回去转告你家主子，解药也就就此而终了。”
“什么？”归牙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最终，归牙与那人达成了协议。此番行动由她去完成。只是，不能让阁主知道她参与了这次行动。
之后，归牙便是接受了阁主给她安排的另一件任务，限时为两日。
而在归牙早早完成了前一件任务后，她毫不犹豫便将目光转向了公孙一家。
杀，只能是杀。
思绪一下跑去了很远的地方，直到东华再次出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姑娘？”
归牙的神情一下沉下来，眸中的杀气倒是少了不少，只是多了一份无奈之意。
归牙接着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做出了回答，她道：“为了一个人，一个在我心底的人。”
“这就是姑娘要冒险去与公孙一家为敌的原因？”东华的语气异常浅淡。
可在归牙看来却不是这样一句浅淡的话语能够形容得出来她那份心情的。
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像是自己的心意暴露一丝后却被人耻笑的感觉，归牙站起身来：“你懂什么？若是我不做这件事情，他便会死。与我的命相比，他的命，更为珍贵。”
归牙一席话叫东华没怎么听明白，却也约莫晓得了归牙是很喜欢她口中的那个人的。
但，东华依旧只说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他道：“人的性命，没有谁的比谁的更重要。姑娘的性命依旧重要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