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尸宴
要想进入平安洼，除了渡河越山，就剩下风安岭西边的一条窄道，‘黑门关’。距黑门关以南12里有片丘陵，叫做‘九岭’，九岭上有个了不得的能人，张唤民，字汇九，年方20，额宽口阔，幼时白头，是‘小诸葛’白崇禧的干儿子，淮河治理办公室的主任。张汇九自称团长，手下兵丁几百，装备精良，郎五一直想洗侵平安洼，但是却一直难过黑门关。
杨家庄在平安洼正东方，紧邻风安岭，杨家有一老太爷，已过米寿之年，却喜风月。这日夜，老太爷前去‘压花窑’，来到忘春楼，新来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肤白貌美，老太爷一看便动了心，引至2楼舒心阁，闲话不言，直入春宵。正酣战，少女突然翻身而在上，老太爷眼望不解，少女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竟如一张白纸，双臂紧缠老太爷头部，肉体好像只剩下一张皮，贴在老太爷脸上，老太爷面如红纸，况年事已高，呼叫不出。待天明发现时，老太爷早已魂归西天，脸上贴着一张画纸，巴掌大小，正好遮住口鼻，画纸上画的是一少女，轮廓清晰，笔画细腻。
老太爷早年丧子，长孙杨立青将尸首搬运回家，请来郑举人为老太爷沐浴更衣，郑举人边穿边呼唤老太爷伸手、蹬鞋，用手将眼闭上，嘴合拢，从袖中拿出两面光亮的方孔铜钱，用红线穿其孔、打结，塞入老太爷口中，再把丝线系在两耳上。拿出早已烙好的薄饼，里面卷上糯米放入尸首两袖，用生麻绑紧袖口。拆下大门的一扇门板，将老太爷置于其上，面盖白布，头下放入刺有雄鸡图案的‘长鸣鸡枕’，枕边散上‘招魂草’，草边放白纸剪成的‘拾魂幡’，之后烧纸焚香，长孙杨立青在前，二门杨立环在侧，一众男女老幼紧排其后，嚎啕大哭，门前插白幡，以示乡邻。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人死曰鬼，鬼者归也，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人死后形体埋入地下，脱离形体的灵魂才可以归于天。杨家为老太爷备了油沙杉木的柳州寿枋，柳州寿枋所用木料皆来于柳州上游的三江、龙胜等地，生于茂林深山悬崖之上，不长百年难以成材，入水则沉，入土难朽，香如梓柏，色如古铜。木质紧实，坚韧而轻，不生虫蚁，制成寿枋后，再刷熟桐数度，制作的寿枋上下左右四块完全是一整块木一气呵成，全然不加拼合。
乱石岗郎五是杨立青表兄弟，杨立青手持白孝前去报丧，途径黑门关，遇到正在操练兵马的张汇九，杨家老太爷对张汇九有教化之恩，忽闻噩耗，张汇九悲痛交加，并言定前去吊唁。杨立青来到乱石岗，郎五盛大迎接，谈及老太爷突然暴毙，郎五伸指抠出自己左眼的眼珠递于杨立青，让其随老太爷一起下葬。二日，张汇九携一金斗、一银斗、三布幛前来哭悼，支事拿给张汇九一六尺白布的‘小孝’，张汇九对灵位三叩首，站在一边。随后郎五也前来哭悼，左眼蒙着黑布，更显狰狞，礼毕后站在张汇九对面，两人怒目而视。
当夜守灵，杨立青、杨立环睡在棺道，郑举人在屋内扎过天梯，两根竹竿，中间绑上火纸做梯牙，顶端是一面锣，郎五走到郑举人旁边，低头耳语，完全不避讳对面的张汇九。张汇九把头扭向一边，说道：“君子可不应该做背地里阴人的勾当。”郎五听后冷笑不止，郑举人只是低头不语。天梯扎好交于杨立青，杨立青手持天梯站在院中，深夜中用眼瞄准了位置，一个助跑来到墙根，蹭蹭蹭几声，跃上一丈二尺高的墙头，一举手，将两根竹竿齐齐插入土墙。
停丧三日已满，一大早众人齐聚，早饭后，吹响团吹吹打打，哭声一片，七挂惊魂炮响彻乡里，绑扎完毕，一十六位壮汉抬棺起灵。杨立青走手持引魂幡走在最前，杨立环在后用白布拉灵，其他亲眷好友依次排列于后，白童提着挎篮在前引路，至墓地将寿枋置入穴中，执事唤杨立青、杨立环等调正棺口，放长明灯于棺前，棺上放阴阳瓦，众人绕墓穴左右各转三圈，向墓穴扔土，烧完回头纸，众人散开，执事指挥掩埋，最后起一块八角坟头。
送棺之人大都离去，只剩下至亲及抬棺壮汉随东家回家，这在当地称为吃棺宴，是东家感谢众人操劳的慰问席。棺宴依然和前几日的宴席差不多，只是在最后有两道硬菜，鱼头丸和长条扣肉。鱼头丸已经上席，扣肉却迟迟未上，不一会只见一老者一只手颤巍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盘长条扣肉，一筷半长，二指宽。张汇九起身见礼，说道：“难不成说杨家没有人了吗？怎么让老人家干这活！”老者微微一笑，说：“无碍，无碍，我还走的动，这是我做的扣肉，大家赏脸尝一尝。”说完把托盘放在桌上。郎五拿过一碗放在面前，手上拿着一支筷子，用力向碗里扎去，跟串糖葫芦一样扎起一叠扣肉，几口吃完，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扣肉，好久没吃过。”郑举人斜眼看着老者，老者一直低着头，郑举人问道：“不知老先生你这扣肉是个怎么做法，颜色红的发紧。”老者从托盘上拿起手，向腰间摸去，拿出一物放在桌子上说道：“扣肉的做法谁人都会，关键在于用的什么肉。”众人向桌上望去，老者拿出的竟然是一只苍老发白满是皱纹的人手，后面还残留着一截白骨。郎五又扎起几块扣肉放到嘴中说道：“果真好吃！”老者大笑着跑没了影子，郑举人带人来到墓地，命人开棺，将要打开天顶时，郑举人右手放到背后，手中凭空出现一条金色长枪，如有实质，眼睛紧盯墓穴。一声闷响，天顶被打开，令人没想到的是，寿枋里面空无一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