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焦急无比

“他不甘，他是天之骄子，生来注定要与这些人不同的。”

姬文闻言，缓缓摇头，他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谁。

“他离开了酆都，离开了爱他的女子。遍访修仙之法。只有成为那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仙人，方才能跳脱人世间的生死悲苦。”

但即使是仙人，生命也有终时…显然，这个曾经年少气盛，求仙问道的少年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雪柔见老者忽然住口不语，不由疑道：“后来呢，他成功了么？”

老者自嘲一笑，“自是没有的。”

“他不但没有成功，更是忍受不了那几近没有人情味的苛责与教条。他开始愈发思念起，还在酆都等他的那个女子…”

“那是他走后的第十二年，他回来了…”

雪柔眼神黯然，十二年。哪个女子，能经得起十二年的蹉跎…

“可那女子已不在了。”

“不在了？她…嫁人了么？”雪柔惑道。

老者轻摇头，眼中带着深深地怅然，“她去世了。”

张雪二人均是一惊，雪柔更是掩着嘴唇，似乎不敢置信一般。

“二位也觉不可置信吧。十二年，只是十二年而已…曾经好好一个人，便不在了。”

“可…一年又一年…那女子如若深爱那男子，定是等的辛苦吧…”

老者长叹一声，“可笑这天之骄子，空耗半生，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得到。到得此时，他已心灰意懒，可他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他再见那女子一面。”

姬文听老者缓缓叙说，眼眸微闭，或许，这能回答雪柔的那个问题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散尽家财，求得那时酆都鬼差相助，进入这阴曹地府。他历经奈何桥，三途河，疯狂的寻找女子的身影。可她不在…”

雪柔道：“兴许…她已经转世了…”

老者苦笑一声，“若真是这样，便好了…”

他兀自道：“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那鬼差与黑白双煞的对话…原来，鬼差见他痴心一片，心中不忍，便托黑白双煞代为查一查，那女子究竟有没有转世…”

雪柔眼光闪烁，“怎么说？”

老者沉默半晌，他的手搭在木桌之上。姬文清晰地看到，他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

“十八层地狱。”

老者的话语让二人再是一惊。

“她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姬文皱眉，“这是为何？”

须知人死后，若非生前罪大恶极，是不会入十八层地狱的。

“因为她冲撞了阴差…她死后，魂灵仍是盘旋在人间，不肯离去…阴差前来捉她回去的时候，她…”

老者没有再说下去。

雪柔语气萧索，“她定还是在等他…”

姬文缓缓道：“在下冒昧，那故事中的少年人，恐怕就是老人家你吧。”

老者却也不掩饰，颔首道：“就是我。”

雪柔惊道：“你还在这…”

老者舒了口气，“那时我年少气盛，知道了这个消息。只身跑进阎罗殿，想要将她从地狱中带回…”

闻言，姬文不由对这老人肃然起敬。只身独闯这阎罗殿，是需要怎样的勇气？

“可我失败了。阎王却没杀我。说来可笑，他就将我囚禁在此，囚禁在这离她最近的地方，却永生永世都不能与她见面。”

雪柔试探道：“你…在这多少年了…”

老者淡淡道：“有三十年了。”

雪柔不由感到一丝苍凉，人的一生，是那么的短暂，任谁也经不起这样的空蹉跎。

老者看了二人一眼，“我虽不知二位来鬼界有没有见到要见的人，但二位还是快些离去的好。”

姬文微一沉吟，又听他道：“我知道你有神通在身。但你并不知道那阎王的可怕。方才你在阎罗殿外的荒道上想要御剑，若非我及时阻止，此时，你们说不定已成了那阎王的座下鬼了。”

姬文看了他一眼，“你既被囚禁在这阎罗殿，又是如何能感到我御剑的，我那时离这阎罗殿，该是很远才是。”

老者缓缓道：“那是我年轻时学来的一门术法，这方圆五百里之内的事物，我均能感应到。也是我闲来无事，恰巧在这宫殿中注意到了你们这两个活人罢了。”

雪柔奇道：“竟有这门术法…”

姬文却觉不怪，光昆仑山，便有七十二修仙门派。这世上，还有多少修仙门派，还有多少五花八门的术法，他都不得而知。

雪柔看了眼老者，犹豫半晌，似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老者见状，道：“小丫头有话就问。”

雪柔看向他，道：“你现在，放弃了吗？”

老者一怔，不知她所问何事。

“你放弃将她从地狱中带回了吗？”

“没有。”

他仿佛是喃喃自语，“我无时不刻不想救出她来，让她早日轮回…”

姬文默然不语。

他曾听人说过，入了十八层地狱，便永世不能轮回，一层一层往下历经无数的折磨，直到真正的魂飞魄散…

为何如此，那女子死前魂魄久久不肯散去，不过是再想见他一面…

不过是一面而已…

为何如此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得到满足，还要历经永生永世的惩罚…

老者看了二人一眼，“二位在此歇息一会儿，便由我领着，迅速离开这里吧！”

雪柔道：“老人家你…”

老者摇头，“我被那阎王下了禁制，一旦离开这里，必定会被察觉。终归是逃不走的…”

姬文沉默半晌，“还有一个疑问。”

老者道：“说。”

“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他们一开始听故事听得入神，倒是忘记问这老者姓名了。

老者道：“端木良。”

这阎罗殿虽然无比的宽敞，但走在街道上，却是一个鬼影也没见到。

“这既是阎王的宫殿，为何一个看守的阴差都没有？”

雪柔越走越觉好奇。

端木良淡淡道：“我也不知。从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便是。”

这偌大的宫殿，就仿若一座空城。

若非姬文明确知道那让人们闻风丧胆的阎罗王就居住在这里，他定会认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或者说鬼。

如此走了良久，端木良忽而驻足。

“再前面，出了阎罗殿，便是轮转殿了。”

他指着前方一望看不到尽头的蛮荒大地，淡淡道。

姬文却是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在原地伫立半晌，神色间露出一丝思索神色。

“公子？…”雪柔见他似乎无意要离开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姬文看向端木良，“多谢前辈相助。”

他意指端木良不但帮助他们避过阎王，更是带着他们走出这阎罗殿。

端木良缓缓摇头，“快走吧。”

姬文依旧没有迈步，他深吸口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要去十八层地狱。”

“什么？！”端木良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姬文。

雪柔亦是心中一惊，她没料到姬文会做这个决定。

姬文缓缓合上眼眸，“无论是前辈，还是那女子，都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端木良不去看他，而是眼光飘向那一眼望不尽的蛮荒道路，“小子，你年纪轻轻，莫要凭着一腔热血行事。”

姬文听着他的话，耳畔仿若想起那个温婉的声音，“人生在世，依着自己心意行事固然不对，但能真正依着自己心意行事的，又有几人呢？公子既生在这浊浊尘世，自是不能免俗的。”

他心中微动，“莫非前辈不想带着她离开这？”

端木良道：“想。”

他顿了顿，沉声道：“可也不用你瞎操心。”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又可知这后果，可能是你承受不住的。”

姬文颔首，“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个活人，贸然闯进那十八层地狱，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更是明白，从那地狱中要带出一个魂魄，必然会引来这阎罗殿中阎王的注意。

可他不在乎。

不错，就是不在乎。

他就是看不过去，他就是想要帮助这老人。

这世上，或许杀一个人，需要理由。但要帮助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若是千柔还在，定会也赞同他的吧。

她是最见不得人受苦的。

端木良带着雪柔在石窟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却见雪柔又要往石窟中去，不由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进去也是无济于事！”

雪柔此刻心中担心姬文，已是十分慌乱，骤然被他拉住，不由更是心急如焚，“难道就这么看着！”

端木良眼光闪烁，他本可以进去帮助姬文，但他没有这么做。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看见因为石窟中的动静，原本甬道外的阴差，纷纷往这而来。

端木良拉着雪柔，紧贴甬道中的墙壁站立，低声道：“不要发出声响。”

雪柔亦是看见许多阴差从自己二人眼前经过，往甬道中走去，心中更是焦急。

待这些阴差尽数进去后，她又急的一步就要踏入石窟。

“你听我说！”

端木良再次将她拉住，“你现在进去只会给他添乱而已！”

他看着雪柔焦急的眼神，心中不由轻叹一声，却没想到这平常看似文静睿智的女子，到得此时却是笨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