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无法想象

却让其余二人均是怔住。

“仁者无敌…”韩蓉眼帘微垂，这句话，曾几何时，她的师父，再三告诉过她。

她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事的变迁，慢慢淡忘了。

是啊，仁者无敌，这个世上，纵然你有万千财富，绝世神通，超凡医术，又怎么比得上，一颗仁心？

正因为有了这颗仁心，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美好的事，那么多美好的人。

姬文亦是心中微动，他似乎摸索到了什么，那是无数修仙之人，一生所追求的。仁心…他沉思间，脑中浮现断剑林处，长明真人那萧索的背影，那充满不甘与无奈的四个字。

莫非，修仙，要抱着一颗经世不变的仁心…但他又随即迷惘起来，莫非，连长明真人，也缺少这一颗仁心吗？

他挥散这些念头，看向韩蓉，“姑娘，有一事尚要请教。”

韩蓉不待他问，便道：“你是要问如何离开这里吧？”

姬文缓缓颔首，他自感来此的目的已然结束，虽未见到姬雅与娘，但好在雪柔的事也算有个交代了。

韩蓉淡淡道：“出了这里，便是阎罗殿，阎罗殿左右廊坊，设东西地狱，便是俗称的十八重狱。这阎罗王，便是掌管十八重狱的人。”

雪柔掩唇道：“真的有十八层地狱？！”

韩蓉道：“人世间的传说，还是多信些为好。”

姬文眼光闪烁，又听韩蓉道：“穿过阎罗殿，便是轮转殿，那时你顺着三途河回去便可。”

姬文拱手道：“多谢。”

韩蓉微微摇头，“你们须小心些，这里的阴差最厌恶凡人，你们服食寒影草，私自来到鬼界，若是被阎罗王撞上，恐怕会有麻烦。”

雪柔心念微动，她对那阎罗王，却是多了一份好奇，竟萌生了一种想去看一看的念头。但她随即将这股念头压了下去，这鬼界并非给他们旅游的。

韩蓉看了二人一眼，“你们最好还是在这歇息一宿的好。”

姬文闻言，大感疑惑，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

待他看见雪柔略带疲惫的神色后，方才恍然发觉，她在三途河岸受了伤，虽被韩蓉救下，但她毕竟还没有痊愈，经不住长久的奔波劳顿。

韩蓉定是注意到这点，方才会这么说。

姬文看了眼雪柔，“我们便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雪柔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在鬼界，是没有夜晚与白日的，这里永远都是暗沉沉的，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姬文走出屋外，他毕竟是男子，为了避嫌，自是不能与她们同睡一屋。

也幸而他有神通在身，并不惧怕什么鬼魂，否则一个人在这阴间，恐怕会疯掉。

他双眼看向前方空荡荡的一片，闪过一丝茫然。

三途河边，周洋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关于折千柔…他至今还无法接受。

但难过之余，心中总是时常泛起一丝丝的暖意，这丝暖意冲淡了那深深地自责与愧疚。

“千柔…是你吗…”他喃喃自语，虽知肯定是无人回答。

每当他在被煞气吞噬边缘时，自己体内就会泛起这丝熟悉的暖意，那充满深情的呼唤，仿佛都在证明，折千柔还在他身边，从未离去。

与最初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相比，他如今总算是好些了，但心中那自责与内疚，总是宛若梦靥一般，时不时蹿出来，重重的往他心上刺上一剑。

他曾经无数次梦到天刑台下的场景，他曾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何那时，要松开她的手。倘若他不去管那常印，倘若他只带着她迅速离开那里…一切都会不一样…他再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的放手，换来的竟是生死相离。

无数的悔恨涌上心头，他为何要带她上昆仑，他为何总因自己的事情而拖累着她。他想道歉，可是她永远都听不到了。

“可是…你不就在我身边吗…”他复又喃喃自语起来。

他用双臂抱住自己，似乎想感受到她的体温，但他得到的，只有空虚。

“韩姐姐…”屋中，雪柔睡在床上，轻声叫道。

韩蓉坐在桌边，托着腮，看着她，“什么？”

雪柔眼光飘向屋外，仿若透过屋门，看见了那一抹背影，“那女子…真的没有办法吗…？”

韩蓉不去回答她，反而问道：“你希望她活过来？”

雪柔微微颔首。

韩蓉淡淡道：“那样的话，你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雪柔眼帘低垂，“但只要他能开心的话…”

“没有机会。”韩蓉的话语将雪柔，也将姬文心中的唯一一丝念想，彻底打破。

她看着雪柔，淡淡道：“你须记住，即便是再高明的医术，也不能违背自然定律。否则，必遭天谴。”

雪柔道：“可…”

韩蓉道：“她的魂魄都不在了，复生一说岂非可笑？”

雪柔没有去反驳，兴许她说的是对的，但她随即道：“可还有一魂一魄…”

韩蓉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若以牵魂之术，将这一魂一魄从他的三魂七魄中分割出来，再以另外的二魂四魄与之融合。”

闻言，雪柔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似乎抓住了希望。

“但那样，不说风险极大，若是失败，非但这最后的一魂一魄化为飞灰，便是那姬文，也会死去。”

这希望泯灭的太快，令雪柔也不禁露出一丝怅然。

韩蓉淡淡道：“何况以别的二魂四魄与这一魂一魄相互融合，即便成功，她也不再是那女子，已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雪柔没有说话，她知道，他怎么可能接受，她变成另一个人？

“你们为何，不去尊重她的决定呢？”韩蓉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淡淡道。

雪柔怔道：“她的决定？”

韩蓉缓缓道：“将自己的三魂七魄生生分离开来，非极大的勇气与毅力不可做到。她宁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也要与他在一起。这份情，这份痴，难道不值得尊重吗？”

雪柔默然，她心中不由好奇起来，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韩蓉道：“她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要做的不应该是悲伤，而该是敬佩与尊重。”

“你说的对…是我没有尊重她的这份心意…”

“不止是你，便是他，也没有。”

雪柔想了想，笑道：“他总是能体会到得。”

韩蓉不置可否，她望着这摇晃的烛火，眼中带着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韩姐姐，你不与我们走吗？”

临道别时，雪柔看着韩蓉，眼中颇有依依不舍之意。

韩蓉摇头道：“不了。这里尚有一百零八个残魂，不全部处理完，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一百零八个…”姬文喃喃自语，他打量了韩蓉一眼，“恕我直言…姑娘在这里多久了…”

他突然有此一问，只因他深知帮助残魂重新聚形是多么的困难。

也许他并不多么精通医理，但魂魄受伤，再想要恢复，绝非易事。

韩蓉在这儿治疗这些残魂的伤势，帮助它们重新聚形，若是寻常人…便是耗上一辈子，说不定还医不好一个。一百零八个…他难以想象。

“差不多一百年了吧。”她语气平平，在张雪二人听来，却是心中震惊。

一百年…一个人在这阴间生活一百年…

雪柔倒吸一口气，她不敢去想象。

“五十年前，那两只狐妖来这里的时候，我便只剩这一百零八个残魂还没医好，是以想借助一百个女子的精血，试上一试。”

姬文道：“在下唐突，可姑娘容颜…莫非姑娘亦是修道之人？”

韩蓉淡淡道：“不过是借助药物调养的好罢了。”

雪柔掩唇道：“竟有这种药物？可使人容颜不老…”

“药物在其次，重要的是驻颜之法，你若有兴趣，我可教你。”

“真的？！”雪柔毕竟是女子，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容颜不会随着岁月的变迁而改变？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可以青春永驻？

“你只需在这陪我再待上百年便可。”韩蓉的话却是让雪柔微微一怔。

姬文也不由皱眉，一百年，换一个驻颜之法，未免…

尚未等雪柔回答，韩蓉便道：“我随意说说的，料来你也舍不得他。”

雪柔俏脸微红，只听姬文道：“不知姑娘已然医好了多少残魂…”

韩蓉道：“一百九十二个。”

“这么多…”雪柔对眼前女子不由肃然起敬。

“不过是与人的约定罢了。三百个，我便可离开这里。”

姬文不由对韩蓉躬身一礼，“姑娘高义，在下敬佩。”

韩蓉道：“闲话少叙，你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雪柔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虽与这女子相处不久，但对方医术高超，外冷内热的性格还是让雪柔对她无由生出许多好感来，“韩姐姐，那我们走啦！”

韩蓉微微颔首，她看了眼姬文离去的背影，忽道：“姬公子。”

姬文缓缓驻足。

“这一路上，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姬文虽不知她为何这般叮嘱，却也铭记在心，颔首道：“姬文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