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惊讶异常

雪柔对着姬文浅浅一笑，“公子，你信我么。”

姬文颔首，“自然。”

她不再言语，纤手拈着一根针，对着孙亮那血肉模糊的半张脸扎了下去。说也奇怪，这孙亮虽然眼中充斥着惊恐，但却也不躲避，只任由雪柔施针。

她施针的速度很慢，几乎每一针都要经过良久的琢磨，或许孙亮与姬文看不明白，韩蓉却是知道，她这是在心里把算对方脸庞穴位的位置。

这针灸术不比其他，若是扎错一个穴位，那么孙亮这脸上的鬼气非但驱散不得，反而会加重鬼气蔓延的速度。

此时，姬文已单掌按在孙亮背后，赤红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流入孙亮体内。说来也怪，这赤红煞气入体，孙亮并未觉不适，只觉周身暖暖的，他原本因鬼气所侵而苍白的脸色，此刻也红润了起来，头顶上升腾起一道白烟。

姬文按雪柔所说，一盏茶的时间，便收回手去，再不渡煞气入孙亮体内。而此刻，雪柔已扎至第八针。

姬文缓缓起身，见她额前青丝已然被汗水浸湿，薄唇紧紧抿着，就连眼睛也不瞬一下。

“她这是以针灸之法，通过针扎他脸部的穴位，刺激他脸上的血液循环。血液流动速度加快，这鬼气便会被过滤了去，再借助你那诡异的炽热气息，将他体内被过滤的鬼气尽数蒸腾出体外。”韩蓉一双冷眸盯着雪柔，忽而缓缓道。

姬文看了她一眼，“你早有医治之法？”韩蓉道：“鬼气又称尸气，。《南史•张嗣伯传》里说到，尸注者，鬼气伏而未起，故令人沉滞。若以屠苏酒入药，服食七七四十九日，便可驱邪避瘴。”

她娓娓道来，姬文却是心中感到震惊，这女子不过二十之龄，但只看她这份医术修为，便是百岁的老医，也比不上。但他随即又感到可惜，身怀如此大才，却吝于救人性命。

她如此说着，雪柔已扎至第十二针，这一针她却是犹豫良久。额头上的汗水更是不停的滑落，似乎这一针，很难。

姬文见得微皱眉，他虽不精通医理，但他师尊医术通玄，他虽师尊学艺，期间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便是他，也看出这一针的关键，若是扎对了穴位，下面两针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这孙亮脸上淤积的鬼气也看散去。但若错了位置，那么…

他没有再想下去，心中也不禁为雪柔暗暗捏一把汗。

“督脉。”过了好半晌，韩蓉方才平平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这两字对雪柔却犹如醍醐灌顶，她再不犹豫，落针又快又准。接下来的两针也再无阻碍，迅速完成。

至此，这孙亮的脸色已然彻底好转，虽面部血肉依然暴露在外，但那些化脓处已然消了下去。

雪柔将一针一针从他脸上拔下，终是长吁一口气，一下瘫坐在地，似是耗费了很大的心神。

“回去后…去药铺开一些驱寒的药材，附子最好，但要慎用，以免中毒…每日清洗面部三次，忌阴暗潮湿处，也不可在阳光长期暴晒…”雪柔的声音缓缓传来，孙亮急忙三拜九叩，“谢姑娘…谢姑娘…”

韩蓉冷冷道：“既然治好了，还不快走，莫非要我请你么。”孙亮瞥了眼韩蓉，眼中有说不出的恨意。这女人对他见死不救，他早已暗暗记在心中。

韩蓉自是看出他眼中的恨意，但她却不在乎。她号称冥医，在这阴间待了不知多少年，这么多的冤魂怨灵尚且不怕，何怕一个人？还是一个没用的人。

孙亮正要离去，却听姬文冷声道：“慢走！”孙亮身子微怔，转过身来，“少侠…”姬文看着他，“将鬼差令牌留下。”他复又道：“我在之前所说的三件事，一件也少不得。”

孙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少侠我知道错了！可这鬼差是我的饭碗啊，若是没了这令牌，我便是连饭碗都丢了啊！请少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

姬文打断道：“昔日沈姑娘夫君新丧，你又几曾念及过他人？你不但骗了人的钱财，更是夺人居住之所，你几曾给过别人生路？”

孙亮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姬文冷声道：“三件事，做完你自行滚蛋，我当再不找你麻烦，但若你敢暗中报复，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着，手掌之上升腾起一股炽热烈焰，骇的孙亮赶忙卸下腰间一黑色令牌，丢在地上。

孙亮道：“那房契与银子都在阳间，待我回去后…”姬文看了地上的令牌一眼，“回到酆都后，我自会再去找你。”

韩蓉看了眼孙亮离去的背影，复又深深地看了眼姬文。

姬文并不理会她的目光，扶起雪柔，道：“没事吧？”雪柔微微摇头，对着韩蓉欠身一礼，“谢姐姐方才指点。”

韩蓉道：“无妨，你只需让这位公子莫要再以一种敌意的目光看着我便好了。”

他语出突然，雪柔微怔，看向姬文，却见他一双淡漠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韩蓉。

“公子…？”她熟悉姬文这种眼神，只有当面对敌人时候，他才会这样。

“你那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姬文并未急着回答雪柔，而是看着韩蓉，冷冷道。

韩蓉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

姬文冷声道：“私捉魂魄，意欲何为！”雪柔大感吃惊，那篮子中的一团黑气，竟是魂魄？

韩蓉淡淡道：“我有必要回答你么？”姬文反手抽出凉炎，却被雪柔一下拦住，“公子，我看这位姐姐并不似坏人…”

姬文摇头，“你不知她来历。”

韩蓉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你便知道？”

“我却是听过一些。曾经，可有一男一女来你这求过医？”他缓缓道：“那男子有很严重的寒疾。”

听姬文这么一说，韩蓉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你是说那两只狐妖？”

姬文冷声道：“你告诉那女子，只要取来一百个女子的精血，你便有法子医治那男子的寒疾。”

韩蓉颔首，“确有这么一回事。”

雪柔掩唇道：“什么…”姬文凉炎剑锋直指韩蓉，“既然这样，就没有错了！”

韩蓉却是不屑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讽，“怎么，你是为那一百个女子抱不平的么？”

姬文冷声道：“你既无意医治，又何须妄害他人性命？！”

韩蓉冷笑道：“笑话！谁告诉我无意医治？”姬文一怔，手中剑犹豫了下来。

她盯着姬文，“若那狐妖真的将一百个女子的精血取来，我自有法子医治。只是她没有取来罢了。”

姬文缓缓合上眼眸，白盈与赤玄之所以没有再来，只因他们遇上了他与折千柔。而那赤玄的寒疾，也被姬文的炎煞之气治好。也幸而如此，才免去了一百个无辜女子的性命。他复又睁开眼眸，“即便你能治好，不觉得这代价太大了吗。”

韩蓉淡淡道：“公子不知道吗？这世上，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治病也是这个道理，你可见过世上没有副作用的药物？你又可曾想过，这世间无数的药材，它们的作用，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姬文被她说的一窒，这个问题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韩蓉道：“因为有无数的人为了尝试药的药效，而牺牲了性命。而你们这些后来的人，却只知享受着他们留给你们的福祉，而忘记了感恩。医生将人治好，是分内事，若是治不了，便是医术不济，便是庸医。你们以为，什么东西，不花代价就可以轻松得到？”

雪柔语气黯然，“可一百个人的性命…救一人…”她没有说下去，这代价，未免太大。即便治好了，这能算得上是医生吗？医生旨在救人性命，而不是以命换命。

韩蓉淡淡道：“一百条人命，我却也有骗她的成分，我确是想人的精血以作试药。这只魂魄也是我从阴间三途河上抓来的，与其看着它坠入河中，永世受着折磨，不若用作我炼药之用。”她这话说出，姬文手中剑锋忽的闪烁一道寒芒，“莫非你一己私欲，便不顾他人性命？！”

韩蓉当此凉炎剑锋，却是毫不畏惧，“你又知道什么？这世上，谁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她没有说下去，那时候，那些人，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害的她师父…

她不再想下去，而是缓缓道：“我能救得多少人，便也能杀多少人。莫看你现在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手上的鲜血，并不比我少，甚至过之不及。”

她眼中闪烁一道寒芒，“你又有什么资格拿剑对着我？”姬文紧抿着嘴唇，缓缓放下手中凉炎，她说的对，他手上沾满鲜血，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他人？

韩蓉道：“这里已经不欢迎二位了，请走吧！”

雪柔看了眼韩蓉，同为医生，虽只相处不到一日，但她是打心底敬佩对方的医术。只是…对方的观念，她不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