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夫复何求

萧奕仿若没事人一般，反倒不生气，笑道：“看来这小子悟得了些。”

姬文一招使完，方才醒过神来，他立时低头，沉声道：“前辈，晚辈不敬！”

萧奕摆手道：“什么敬不敬的，你在参悟之时，我来打扰，本就是我不对，你刺我一剑，也算公平。”

姬文缓缓跪下，躬身道：“谢前辈，谢师尊。”

萧奕与清玄对视一眼，清玄缓缓道：“我已非你师尊，不必如此大礼。”

姬文道：“在弟子心中，您永远是我师尊。”

他这话说的发自内心，旁人听得却是为之动容银纱看向清玄，眼眸间带着一丝莫名笑意。

萧奕笑道：“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银纱看了眼萧奕，“我们便先进屋子去吧。”

萧奕微微颔首，率先进屋。

雪柔站在姬文身旁正在犹豫，却听萧奕道：“小丫头也进来吧。”

雪柔心思缜密，知道他们这般，是要让清玄再多传授一些剑术给姬文，当下对姬文含笑道：“公子，那我进去了。”

三人进屋后，清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姬文，缓缓道：“你如何能使得长风剑？”

姬文沉声道：“弟子在断剑林中窥得长明真人的绝学…”

清玄道：“断剑林，禁地所在…”

姬文道：“弟子昔日刚上琼霞，被苍梧以厚土劲重创，幽禁在断剑林…却不想机缘巧合…”

清玄看向姬文，“断剑林之所以为琼华派禁地，只因那阁楼中有戾秽之气，这戾秽之气是长明真人死前的心魔所幻化，其中记载了长明真人的一生，包括他修道未成，功亏一篑…”

姬文沉声道：“弟子并非有心窥看…”

清玄缓缓摇头，“这却怪不得你。你身后的古剑，乃上古凶剑，天下至凶，世间不出其右。便是长明真人心魔所化的戾气，遇上你这把剑，也只会成为这柄凶剑的食物而已。”

姬文想到那日在阁楼中自己体内煞气吞噬那些剑影的场景，心中恍然。

清玄缓缓道：“你既要入鬼界，去取寒影草，便该知其中的凶险。”

姬文疑道：“凶险？”

清玄道：“这寒影草生在不周山山顶，而这山顶便是通向神界的门庭所在，这门庭，由上古神兽，麒麟所守护。它不但镇守天界门户，凡人要取寒影草，也是它不允许的。”

姬文道：“这是为何。”

清玄道：“寒影草三百年长一次，在凡人看来，是通往鬼界的药物。在麒麟眼中，却是极好的补品。”

姬文沉默半晌，道：“麒麟是天上的神物，一般不会出现在地上…”

清玄淡淡道：“这就并非我所知的了。”

姬文看向清玄，“师尊可曾来过此处？”

清玄合眸，“数百年前，确曾来过一次。”

姬文心中微动，“师尊可是在鬼界亦有挂念之人？”

清玄默然半晌，“那一次我空走了一遭，希望你不是。”

姬文沉默不言，却听清玄道：“身后古剑为何有裂痕？”

姬文取下凉炎，只见其剑锋三寸处，有一细小裂口。

姬文道：“这是被朝廷丞相诸葛炎所留下的…”

清玄袖袍一拂，接过凉炎，“我自会帮你修复。”

姬文动容，“师尊…”

清玄看向他，“适才那招太清玄光剑，可悟得？”

姬文面带愧色，“弟子资质驽钝…只领会得一二…”

清玄道：“天下高深武学，无不需锲而不舍的钻研，看一遍就会，那是痴人说梦。”

他语气虽平淡，姬文却是从中听出鼓励之意。

次日清晨，清玄将凉炎交给姬文后，萧奕道：“这么急着就走？”

清玄微微摇头，“早些走，晚些走，始终要走，有何分别。”

萧奕笑了笑，“说的也是。”

姬文道：“弟子恭送师尊。”

清玄看了眼姬文，再不言语，袖袍一挥之下，脚踏虚幻剑影，化为一道白芒，飞向天际。

雪柔在旁看的心中微动，“公子的师尊，当真有剑仙之风。”

银纱看了眼萧奕，“我也该走了。”

萧奕面上神色变幻，叹道：“此一别，又不知可有再见之期。”

银纱见他眼神黯然，不由也神色为之一黯。

她身为妖，清玄已然成仙，寿数自是长远。

可萧奕凡人之躯，便是仗着一身超凡修为活了这么多年，可也到了尽头了…

萧奕眼中的黯然只一闪即逝，他摆了摆手，“走吧。”

银纱没有走，也没有说话。

萧奕道：“你有你的责任，清玄也是，我，也是。”

银纱看向他，“你今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萧奕含笑道：“不走了。今次回来，她想必也有些累了，我与她便在这过最后一段安稳时光吧。”

银纱默然不语，“幻妖界还需半年，才会彻底离开人间…”

她看着萧奕，悠悠道：“无论如何，下个五百年我会回到这里…”

她又看了眼姬文，“希望你不要辜负你师尊。”

她纤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空中裂开一道缝来，银纱的身子缓步走入缝隙中。

她遥遥看向萧奕，目光最终落在那墓上的名字，兰鸢。

萧奕伸了个懒腰，“人都走了，你们也该启程了。”

姬文皱眉，“前辈，方才她所说，妖界还需半年才会离开人间，是何意？”

萧奕道：“妖界每隔五百年便会临近一次人间，而后需要花费约莫半年的时间，才会彻底离开。”

姬文道：“如此…这半年内，若是琼华派…”

萧奕摇头道：“你师尊既然知道了这事，便不会再允许上次的事情发生了。况且琼华派现在也是群龙无首，掌门昏迷，想来不会再起冲突。”

姬文微微颔首，他对萧奕缓缓一拜，“谢前辈这些日子照料。”

萧奕摆了摆手，“走吧。”

姬文与雪柔相视一眼，雪柔笑道：“老前辈，就此别过。”

萧奕微微颔首，二人走不了多远，萧奕的声音悠悠传来，“小心点，那头麒麟，可是凶的厉害。”

雪柔看了眼姬文，轻笑道：“想不到公子竟是琼华派弟子。”

姬文道：“我已被师尊逐出门墙，再不是琼华派弟子。”

雪柔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听公子与那老前辈的对话，好多事我都不懂…比如什么妖界，什么五百年…”

姬文摇头道：“我也不懂。”

雪柔看了眼姬文，道：“我见公子是有大本事的人，既然此行取寒影草如此凶险，又何必…”

姬文道：“有些事，纵然凶险，也是要去做的。便如雪柔姑娘你，难道会因凶险，而放弃此行吗。”

雪柔沉默了一下，“我…一定要找到他的…他若因我不能转世轮回，我不想欠他更多…”

姬文颔首，“我亦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哪怕想见的人恐怕已经转世，我也要去试试。”

姬文与雪柔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越是往山顶走，周遭的环境越是怪异。

雪柔看向四周，怪石嶙峋，原本草木茂盛的山峦，如今尽是光秃秃一片，脚下道路越发的险峻。

雪柔道：“这山真奇怪，一座山上，竟有截然两种不同的景色。”

姬文望了眼不见边的山顶，心中也觉怪异，昔日那茅屋山峰之上，春色盎然，生机勃勃。

如今这儿，一片死寂，只有这些不知道待在这里多少年的石头。

姬文缓缓摇头，他听清玄说，这儿因为是天柱，通往神界的路径，故而天上的诸神在这设了极强的禁制。

清玄告诫他万不能通过御剑飞行的手法直接穿过山顶。

姬文虽不知为何，但师尊所言，必有其因，姬文只得与雪柔徒步而前。

姬文看了眼身旁的雪柔，见她额头上沁出滴滴汗珠，青丝也被汗水沾湿，唇口微张，喘息越来越重。

姬文道：“不若在这儿歇歇吧。”

雪柔摇头道：“我没事。”

姬文道：“往后不知还要走多少路，保存体力，是最要紧的。”

雪柔闻言，当下也觉他所言在理，便不再逞强。

姬文寻着一处较为光滑的大石，他与雪柔背靠这大石，掌心间喷涌出一道赤炎，将眼前的柴火点燃。

“这样，会暖和些。”

他看着抱着双肩，微微颤抖的雪柔，淡淡道。

雪柔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之意，“这里究竟怎么回事，之前在茅屋时，那儿晚上的气候，却不似现在这般寒冷。”

姬文露出沉思之色，半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他仰望漆黑的天空，不见月也不见星，“想来，这天柱，当真有它艰险之处吧。”

“不知这么多年，有没有人真的从这里去到神界。”

雪柔看着摇曳的火焰，眼中露出向往之色，“那神界，应该比鬼界要好吧…”

姬文闭上眼眸，“兴许也好不到哪去。”

雪柔好奇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如水笑意，“公子莫非去过。”

姬文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不由自己也觉好笑，是啊，自己既没去过，又如何得知呢。

雪柔见他沉默不语，兀自道：“神…该是有很长寿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