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寒影草
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却见眼前竟有一茶馆模样的小铺。
姬文与雪柔均是一惊，这儿人迹鲜至，又是阴气环绕之地，竟有人在这开茶馆？
姬文心中好奇，步入茶馆，却听一个深沉的声音，道：“客官是要来买茶的吗？”
二人循声望去，一个驼着背的老妪背对着二人，看不清模样。
这屋中陈设极为简陋，只有零散的几张木桌，桌子之上布满了灰尘，似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屋中墙角之上更是结起了蜘蛛网。“小姑娘，要来一碗吗…”
老妪深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声音很奇怪，就像坏了的风车一般，很是难听。
姬文望着老妪背影，微皱眉，一步拦在雪柔身前，冷声道：“何方妖孽，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惑人心智！”
随着他的话语，这破旧屋子一瞬之间消散不见，哪有什么屋子，姬文与雪柔，此刻正伫立空地之上。
那老妪蓦地转过身来，却是一件衣服披着的一堆白骨，骇的雪柔惊呼出声来。
姬文感到她握住自己的手突然用力，握的更紧了。
姬文冷声道：“别怕！凝神静心！”
同时，他单手身处，一道赤红光芒打向那堆白骨，却是穿体而过，消散在空中。
白骨卷着一道阴风向姬文袭来，姬文单手掐诀，周身绽放出一道白芒。
以他为中心，这道白芒极速向四周扩散开去，那白骨一触碰这白芒，立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身形也停了下来。
姬文冷声道：“既是一堆枯骨，何不就此归去！”
那白骨厉声道：“这本就是我们的地盘！是你这外来人，打扰了我们！”
她的声音仿若带着穿透力，刺的姬文耳膜一阵刺痛。
雪柔更是神情为之一滞，似乎被这声音震住了心神。
姬文心中微沉，这白骨方才所说我们，莫非这儿还有其他魂灵？
他对付魂灵，还真的不是很在行。
魂灵无形无体，当以镇压为要。
但他所学甚浅，上次可以说误打误撞破了唐蝶的幻境。
但如今，若是魂灵的数量一旦多起来，他断是不敌的。
姬文心念急转，身子腾飞而出，凉炎从背后飞出，咬破自己拇指，按在凉炎剑背之上，“封！”
剑尖一瞬之间，点在白骨眉心，赤红光芒立时将白骨团团围住。
不消片刻，这白骨便化为一道青烟，飘向天际。
“你们会后悔的！！！”
凄厉的叫声从天空中飘来，让雪柔不禁打了个寒战。
姬文收回凉炎，看向她，“没事吧？”
雪柔微微摇头，抿着樱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文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不周山相传是唯一能到达神界的路径，是神界的入口。按理来说这里距神最近，鬼魂避之还来不及，怎会…”
他没再说下去，光天化日就现出形体的魂灵，未免太过肆无忌惮。
雪柔疑道：“神界路径？…”
姬文颔首道：“不周山，又为天柱，相传共工曾怒触不周山，将这根天柱拦腰折断。日月星辰都为之颠倒，大地山川移动，河川变流。共工的行为得到后人的尊敬，他死后被奉为水师，儿子后土也被人为奉为社神。人们发誓时说的苍天厚土在上，便说的是他。”
雪柔听罢，笑道：“想不到公子知道这么多…”
姬文摇头，“不过是听师尊曾说过罢了。”
雪柔望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峦，“可这不周山并未倾塌啊…”
姬文道：“神话之说，多不可信。便是这不周山，是否通向神界，也有待考证…”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富有磁性的声音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这不周山虽未折断，但通向神界确是毋庸置疑的。”
姬文与雪柔回身望去，却见一衣衫破旧的老者，腰间悬一酒葫芦，信步而来。
姬文认得此人，躬身行了一礼，“萧前辈。”
这老者正是老者。
老者皱眉，“前辈？这么古板的叫法，还真合了你这张脸。”
雪柔见他语出不逊，心中微恼，道此人怎的这般说话。
却见这老者目光也落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怎么，又换人了？”
她不知这话何意，姬文却是听出其中讥讽意，缓缓摇头道：“前辈误会了。”
老者信步走到前来，兀自一笑，“我误会不误会不重要。你只问你自己，心中可对得起那女娃。”
姬文情知老者见他与雪柔手拉在一起，就误认为他与雪柔有什么，如今为逝去的折千柔抱起不平来。
但他磊落坦荡，直视老者隐含锐利的眼眸，“我对不起她。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
二人对视半晌，老者移开目光，道：“你这小子来不周山做什么？”
姬文道：“前辈又为何来此？”
老者哂然一笑，“我先问的，你先答。”
姬文尚未开口，便听雪柔悠悠道：“公子是与我来不周山，取寒影草的。”
老者皱眉，挤出一道不好看的皱纹，“寒影草？…你们要去鬼界？”
雪柔道：“前辈你知道寒影草？”
老者却是不答话，瞥了姬文一眼，“想要，便上山吧。”
雪柔与姬文走在老者身后，雪柔看向老者背影，轻声道：“公子，你认识他？”
姬文想了想，“有过几面之缘。”
雪柔道：“我总觉得…这老人不简单…”
姬文却是并未说话，他也早已有此感觉。
那日洛阳酒馆中，龙敖曾说他是琼华派弟子，或许他与自己师尊认识也说不定…
老者将二人适才的谈话尽数听在耳中，心中不由闪过莫名笑意。
现在的小女娃，太精明，他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与这女娃才见过一面，对方就看出了些端倪，不得了啊。
想到这，他又想到石镇中遇到的那鹅黄衣衫女子。
他微微摇头，暗道若是那鬼丫头，该比现在这女娃更精，更鬼。
他误认为雪柔与姬文有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一眼见到雪柔，他便觉，这女子的眉目间，太像一个人。
特别是眼中那抹温婉与贤淑，都太像了…
但他又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看姬文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想歪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老者忽然驻足，指着眼前一条崎岖延伸向远方的山道，道：“这便是不周山了。”
姬文这才方知走了这么些时候，方才到得不周山山口。
说也奇怪，自从老者来后，这里的阴气似乎也弱了许多，更是没有魂灵出来捣乱了。
老者转身看向二人，笑道：“我劝你们还是想清楚的好。一进这山口，可就不能回头了。”
雪柔奇道：“这是为何？”
老者看向她疑惑的眼神，笑了笑，“小丫头当这神界路径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吗？自古以来，多少人想一朝成神，攀登这不周山，却是没有一人出来过。”
他顿了顿，道：“你们感到这山周遭阴气阵阵，正是这儿枉死的人多了，聚集在不周山四周，方才会如此。”
姬文恍然，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们之前碰到的魂灵了。
雪柔看向这一眼望不见顶的山峰，轻叹道：“成神成仙…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值吗…”
老者缓缓摇头，“值不值我不知道。但人生在世，想做的事情就要大胆去做。便如为了成神攀登这不周山一般，即便死了，那也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死，无憾。”
姬文与雪柔均是一怔，这老者的话说的浅显，但却暗含哲理，姬文微微颔首，“若是没有将生死抛诸脑后的觉悟，就更不可能通过这神界路径了吧。”
老者含笑道：“小子好悟性。须知在神的眼中，凡人生死不过是多一世轮回罢了。你既要成神，就得先看破自己的生死。”
雪柔却是摇头，眼中带着一抹忧伤，“但…人生在世间，生命又岂止是你一人的。那些在乎你的人，你在乎的人，又该如何抛诸脑后？何况只为修仙成神这种荒诞不经的理由，便枉送自己性命，你自是可以说自己为了信念而死，无憾，可那些活着的人呢，那些还活着，还盼着你回来的妻子，儿女，朋友…”
老者拍手笑道：“你这小丫头说的不错，很是合我胃口！”
雪柔微微一笑，“谢前辈。”
老者摇头道：“人已经拥有的太多了，却还妄想拥有更多。他们在拥有金钱，权力，美女之后，却开始妄想长生不死，开始妄想至高无上的力量，殊不知世间万物均有其定律，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成神的代价，又岂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雪柔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含眸笑道：“前辈这么有感慨，莫非已然成神？”
老者却是哈哈一笑，“老头子没几日好活了，成个屁的神！”
雪柔轻笑道：“公子，我们便上这天柱看看，究竟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姬文颔首道：“好。”
他深吸口气，此行皆为寒影草而来，通向神界一说他全无兴趣，还盼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一踏上山道，这周遭的景色便渐渐不同起来。
这山间不似山下，一片荒凉，却是草木茂盛。
林木间传来鸟雀鸣叫之声，原本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山峰，立时充满了生气。
雪柔看的好奇，却听老者道：“这不周山既为神界路径，灵气自是十分充足，花繁叶茂，鸟兽多聚于此。”
姬文默然不语，这儿看来倒是生气十足，但多少人在这山道之上断魂，阴气缭绕不去，世间事物两面，从来如是。
走到傍晚，雪柔正觉双腿酸痛，疲惫至极时，忽觉身边的姬文驻足不前，不由看向他，“怎么了？”
姬文眼光眺向不远处，前方一处小山峰之上，竟是立着一茅屋，“这儿怎么会有茅屋…”
雪柔顺着他眼光望去，不由惊道：“莫非…”
她话未说完，姬文却是知道她的意思。
莫非又是魂灵作祟？
二人又惊又疑之时，忽听不远处的老者道：“发什么愣？进屋吧。”
雪柔疑道：“进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