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不周山中

她正要离开，却听风兰笑了笑，“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你不敢承认？”

雪柔盯着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我承认什么？”

风兰道：“你喜欢他。”

雪柔一惊，继而摇头道：“我只是感激他超度了唐蝶而已。”

风兰眼眸中笑意闪烁，“是吗。你固然感激他解了你们的心结，可仅限于此吗。”

雪柔颔首道：“只是如此。”

风兰手指在她鼻尖一点，雪柔蹙着眉躲了开去。

风兰倒也不在意，“别人不知晓，我却是知晓唐蝶在你心中的分量。她一直是你的一个结，每年月圆之时，她就突然从你体内蹿出来，那时的你，杀人不眨眼。为此，父母恐惧你，亲戚唾弃你。你只身来到绝命谷，只为偿前世债，可是没用，无论你救多少人，无论你医好多少人，每次月圆之时，她都会出现，看着因她而死在你眼前的尸体，你的内疚与自责更深。这种内疚与自责无时不刻的都在折磨着你，你甚至憎恨自己，憎恨她。这些情绪，就快将你吞没了，将你与唐蝶融为一体，可是那天，他来了，他不但制住了她，更是将她从你体内赶走，这样一个将你从绝望中救出的人，莫非只是感激而已吗？”

雪柔缓缓吐了口气，看着风兰，“只是感激而已。”

风兰微微耸肩，似乎对她这个答案根本不相信。

雪柔缓缓合上眼眸，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你又指望我能如何呢？那时候，她的阴魂在我周遭一直不散去，她折磨她自己，更折磨我。我知道我不是她，我不是唐蝶，可是又怎么样呢？莫非我前世犯下的那些错，一句我不是她，都可以拂去吗？我上一世负了两个人，这一世，我根本不配去爱人，也不配被人爱…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我…配不上他…”

风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烛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她微微摇头，也许，她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酆都，在世间有鬼城之称。

是大云帝国最为神秘，最为古老也是最为阴森的都城。

姬文三人一行总算是来到这神秘的都城。

雪柔望着高大的城门，那城楼上，猩红的字迹，正是酆都二字。

风兰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欣喜，“走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到了。”

雪柔面上亦有隐隐激动之色。

姬文却不如二人一般，他刚站在这酆都城门下，便嗅到了一丝阴冷气息，看来这酆都与鬼界相连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雪柔见姬文眉头微皱，不由道：“公子可是伤势还没好？”

姬文早先接连被谷玉，荆棘，谷轩与秦峦所伤，虽因莫名的原因，内伤好了大半，但最后秦峦那一掌还是让他的身子一直处于虚弱状态。

姬文道：“姑娘医术高超，服了你的药，我好多了。”

雪柔被他夸赞，面上微微一笑，“我这点微薄医术，公子高看了。”

风兰插嘴道：“你们俩就别在那寒暄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城的好。

姬文道：“不急。”

他袖袍一拂，两道赤红气息分别环绕在风兰与雪柔周身。

他看着她们疑惑的眼光，道：“这酆都阴气太重，我这煞气虽是大凶之气，但幸而能抵挡这里的阴气。”

风兰掩唇笑道：“你有时候，还是挺贴心的。”

雪柔亦是柔笑道：“谢谢。”

三人步入酆都，这酆都街道之上人并不多，显得十分清冷。

雪柔不禁微微抱起双肩，一进入这城中，周遭的气温便低了下来。

风兰低声道：“大白天怎么人这么少。”

姬文道：“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离生堂…”

雪柔看着眼前客栈高悬的匾额，微微摇头，道：“这客栈的名字也太古怪了…”

姬文沉吟一声，率先步入客栈内。

宽敞的客栈却是无一客人，只有掌柜独自在柜台前，发着呆。

那掌柜见客栈中来了人，急忙迎上来，笑道：“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风兰四下看了看，轻笑道：“掌柜的，你这儿这么大的客栈，怎的没一个客人。”

掌柜的倒也不觉尴尬，笑了笑，“三位有所不知，这酆都位置不好，若按道家话来说，是地气不好。这儿极少有外人来，本地人也极为稀少，是故我这客栈，就没什么客人了。”

姬文道：“三间上房。”

掌柜的笑道：“马上为三位准备。”

姬文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却是骤觉荷包中空空如也。

他下山来银两本就带的不多，而后又多遭变故，如今却是身无分文。

他正尴尬之际，倒是雪柔掏出一锭银子，笑道：“公子忘了，你的银子都在我这。”

她这么说，为姬文解了尴尬，继而对掌柜笑着道：“掌柜的，你可知如何从这酆都去鬼界？”

掌柜的听她说要去鬼界，倒也不惊讶，反而是含笑解释道：“若是三位在这儿认识鬼差的好，有他们带着，就方便许多。”

姬文皱眉，“若是不认识呢。”

掌柜道：“那倒也好办。我认识这儿的鬼差，一人两万两，他也可带你们进入鬼界，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必须从那儿出来。”

风兰掩唇一笑，眉间复又带上万般风情，“一个人两万两，掌柜的，你看，就不能便宜点吗？”

掌柜何曾见过如此妩媚的女子，一时竟是看的痴了。

姬文轻咳了声，将他出壳的魂魄生生拉了回来，“为何还要有时间限制？”

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鬼界若是待的久了，恐会有疾病灾祸临身啊。”

雪柔温婉一笑，“若是既不认识鬼差，也掏不出银子呢？”

掌柜微皱眉，“那就麻烦了。若要进入鬼界，就需去距此百里的不周山上，据说那儿的山顶长着一种草药，名为寒影草，服下后可以让人鬼邪不侵，如此方可穿过黄泉道，进入鬼界。”

姬文道：“那些鬼差，也是因为有这寒影草的缘故，才可自由来往于鬼界吗？”

掌柜摇头，“那就不是了。这寒影草极为稀有，鬼差有鬼界令牌，方才可以进入鬼界。”

姬文喃喃道：“不周山…”

掌柜道：“我劝三位还是凑些钱省事。这不周山凶险非常，曾有无数人要攀山去取那寒影草，都是有去无回啊。”

风兰见他神色，心中微觉他也太小题大做，一座山而已，能有什么。

天色临近黄昏，客栈大厅中，雪柔在姬文身边坐下，道：“公子你决定…？”

姬文道：“那掌柜说的没错，不周山十分凶险。我听师尊说过，那儿的山头，便是大鹏也飞不过去。”

雪柔道：“所以公子是要凑钱…？”

姬文摇头道：“六万两，不知要凑到何时。”

雪柔默然半晌，悠悠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去不周山。”

姬文道：“这并非儿戏…”

雪柔看向他，笑道：“反正，只要拿到那寒影草便行了吧？”

姬文没有说话，不知为何，自从绝命谷出来后，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仿若自己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

雪柔见他神色，道：“公子不必与我同去的…这毕竟，是我一意如此…”

姬文缓缓合上眼眸，犹豫再三，终是道：“罢了，不过是再多走一遭而已。”

雪柔面露讶色，“公子…”

姬文睁开眼眸，道：“我亦是要入一入那鬼界的，此行与你无关。”

他怕雪柔觉得是她连累了他，故才这么说。

二人正说话之时，墙壁拐角处，风兰静静伫立。

适才二人的谈话她都全部听见，她神色间似有犹豫之色，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

偷偷瞥了眼雪柔，看着她清丽的面庞，心中轻叹，这两人当真是胡闹，她却不能跟着他们这般。

次日一大早，雪柔便轻敲姬文房门，“公子，你起了吗。”

姬文却是一早就洗漱完毕，十七年来，他几乎就没有睡过懒觉。

昔日是因为生为大巫师之子，每日都要早起学习族内秘书，而后族中一遭变迁，跟随师尊学艺三载，他更是时刻不敢怠慢。

每日早起练剑，至深夜，方肯罢休。

是故，他的剑术总是比同辈琼华派弟子高出一筹。

这一点，便是御剑长老，也不得不承认。

他或许并不如林剑英，萧月颜他们一般，天资极好，唯有不断的努力，方才能不落人后。

他推开房门，看了眼雪柔，道：“姑娘早。”

雪柔看了他一眼，“她走了。”

姬文初一愣，随即知道她说的是风兰。

雪柔将一封书信递给姬文，“是给你的。”

姬文拆开信封，却见白纸之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姬文心中不由说了句好字。

“与君相识，感君绝命谷中相救之情，小女无以为报。不周山一行凶险难料，望君珍重。日后有缘，江南再见。”

姬文盯着纸张之上的笔迹，摇头道：“她去江南了。”

雪柔道：“她莫非…对不周山知道些什么？”

姬文道：“不知道。但少一个人趟这趟浑水，总是好的。”

雪柔颔首道：“说的是。”

“既然如此，我们便启程吧。”

出了酆都，越往东走，温度越是低。

姬文有炎煞护身，尚不自觉。

却见雪柔双手抱着双肩，轻轻颤抖。

红唇也变的苍白没有血色。

姬文一拂袖，赤红气息环绕在雪柔周身，却见她依旧冷的厉害。

姬文皱眉，停下脚步，凝神感知四周。

这周遭原来并非是因温度低而如此之冷，而是从不远处的山峰之上，传来阵阵阴气。

这阴气若是侵入人体，人就会体温骤降，四肢无力。

姬文心中微沉，看向雪柔，轻轻握住她的手。

雪柔一惊，方要抽离，却觉对方掌心中传来一股赤炎气息。

这股赤炎若换在平时，定能让她燥热难耐，但此时她却是觉得温暖了许多。

姬文感到柔软的纤手渐渐有了温度，微微颔首，“不要离开我半步，马上就要进入不周山了。”

雪柔听他语气淡漠，但神色间总是夹着一丝关心之意，不由心中一暖，对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