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英雄迟暮

潘雨潇听父亲朗诵完这首词，似乎已知道他想说什么。

此时他的心里亦很激动，可却在犹豫，看父亲的眼睛已经湿润，突然下定决心，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好一句“待来年，取我壮行酒，直取敌人头颅”，前辈此一番豪情壮志，当真值得晚辈学习。今日能喝到前辈亲手泡制的茶水，当真三生有幸。倘若前辈执意要把煮茶的方法告知晚辈，那可能缺少一种回味了，您觉得呢？”

潘强刚刚表完身份，心中满是期待。

如今听到潘雨潇仍然叫自己前辈，心里一时甚是失落，顿然明白儿子的心思。

片刻之后，方才释然，笑着点了点头，表情已很是欣慰。

潘雨潇见事已至此，想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便拿起桌上的剑，站了起来，郑重的向潘强鞠了一个躬道：“晚辈深夜打搅前辈休息，当真万分惭愧，望前辈保重身体，你我后会有期！”

潘强见潘雨潇突然要走，竟似有些不舍，眼光注视着他许久，方才说道：“潘少侠言重了，老夫能结识潘少侠这样的英雄，再无遗憾，望潘少侠有时间多来寒舍陪老夫喝茶聊天。”

潘雨潇笑笑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要走。

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盘子里的各色月饼道：“晚辈见这月饼色感颇好，忽觉腹中空空，贸然想品尝一块，不知前辈是否介意？”

说完竟不等潘强回答，便拿起一块月饼，塞进嘴里，尝了一口道：“果然色香味也美，这是晚辈从小到大吃到的最香、最美的月饼，多谢前辈深情款待。”

说完便大踏步的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

门外的人见潘雨潇出来，一时神情紧张的围住了门口，却见他一手拿着剑，一边走一边吃着月饼，不由傻眼了，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刘振见潘强并没事，这才挥了挥手，让那些人让开了路。

潘雨潇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潘雨潇走远之后，刘振、张武和刘凌萱这才进了屋里，见潘强还在望着门外遥遥发呆，一时也不敢打搅。

过了许久，潘强才回过神来，目光中已满是慈祥，再无先前的霸气，身体竟也似苍老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已过了几十年般。

抬头看看周围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这才笑道说：“萱儿，来，吃月饼，张兄和刘兄也都来尝尝老夫亲手做的月饼如何！”

张武和刘振一直跟着潘强从军，见惯了他的雷厉风行及强势，如今听到这种语气，见他这般热情竟感到有些不适应，此时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只有刘凌萱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吃了一口道：“嗯，伯父亲手做的月饼就是好吃。”

潘强见刘振和张武还在愣着，从桌上拿了两块，一人塞了一块道：“还是萱儿会说话，他也是这么夸伯父的，还说这是他吃到的最好的月饼，还有这茶，他也说是最好喝的茶，老夫今晚真是太高兴了。”

刘振和张武相视望了一眼，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看手中月饼，只得慢慢吃了起来，由于心中恐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刘凌萱停下吃月饼，看着潘强道：“大伯父，您跟表哥说了？”

潘强愣了愣道：“大伯父什么也没说啊，只是听他讲了两个故事而已？”

“故事？什么故事？”

刘凌萱不由再次愣住了，半天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脸的不解。

潘强知道大家都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解释道：“两个有关于茶的故事。”

“茶？”刘振和张武一听，也不解道。

“不错！茶的故事，就这么简单，你们以为呢？”

潘强见他们不解的样子，不由笑道。

“伯父，您的意思是您竟然没有跟表哥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刘凌萱未免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道。

“有些话，又何必非要说的那么透彻呢？老夫今生能见他一面，又能听到他如此发人省醒的肺腑之言，还能听耳听他夸奖和赞美老夫的茶和月饼味道好，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美好呢？”

潘强似是很满足，笑了笑道。

“噢？！”

刘凌萱似乎有些听不明白，吃了一口月饼，又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道：“哇，伯父，这茶真是你亲手煮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喝到过?太香了。”

“萱儿，不可放肆！”

刘振见刘凌萱如此大胆放肆，不由惊了一声汗，一时轻喝道。

哪知潘强却笑着道：“萱儿，你要是想喝，以后随时都来找伯父，伯父专门煮给你喝，怎么样？”

刘凌萱不理会父亲，边吃月饼边漫不经心道：“伯父，萱儿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啊！您每日要忙着门中事务，就算是萱儿想看您一眼，多陪陪您恐怕都不能，哪还能天天喝到你煮的茶啊！您就别哄萱儿了。”

刘振和张武见她越来越放肆，心里越发恐惧了。

刘振吓的赶紧跪下道：“门主，萱儿只是一时高兴，胡言乱语，还请您不要怪罪。”

潘强见刘振突然行如此大礼，连忙伸手扶了他起来道：“刘兄，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弟之间，何需如此？”

刘振一时只得站起，张武也是忐忑不安。

过了片刻，潘强方才叹道：“我老了，是时候该安享晚年了，从明天起，断刀门的一切事务就都交给萱儿打理吧，以后她就是断刀门的门主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辅助她。”

刘凌萱刚喝了一口茶，突听到潘强说出这句话，一时大吃一惊，竟没忍住，一下喷出口中的茶，弄的潘强满身都是。

三人一见，吓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刘振急为刘凌萱求情道：“小女无知，请门主息怒！”

张武也连忙求情道：“门主，萱儿只是一时贪玩，实属无心之过，请门主饶恕她这一次吧！”

刘凌萱也自觉闯下大祸，吓的跪在地上不敢啃声。

哪知潘强却抖了抖衣服上的茶叶，不以为然道：“你们这都是做什么啊!不就是弄湿了件衣服，至于吓成这样吗？老夫再换一件就行了,你们快点起来,不是说过了吗，下不为例，怎么就不听话呢？”

刘振和张武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刘凌萱却仍然不敢站起来，吓的浑身发抖。

潘强拍了一下身上的茶叶，见刘凌萱还在跪着，上前亲自拉起她道：“萱儿，难道伯父在你们的眼中，就真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吗？至于你们看到伯父就像看到狮子、老虎一般恐惧吗？”

刘凌萱这才小声道：“对不起，伯父，萱儿今后再也不敢了！”

刘振和张武见潘强虽末发怒，可说出的话却比发怒还难以应对，连忙又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潘强见他二人又跪下了，似乎有些生气，大声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老夫刚刚说的话，你们现在就已经当耳边风了，屡教不改，还有什么不敢的？”

张武和刘振一听，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站了起来。

潘强见他二人这样，方才笑道：“这样才对了，从今以后，老夫就要好好安度晚年了，外面的世界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好好努力，不要让老夫失望，就这样定了。”

顿了顿又道：“太晚了，我去换衣服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萱儿从明天开始，你也就长大了，不能再这样淘气了。”

刘凌萱见他主意已定，一时流下泪道：“伯父，萱儿没有这个能力挑起断刀门的大任，您就收回这个命令吧！”

刘振和张武这时才知道潘强是真的准备退位了，一时也劝道：“门主，万万不可，断刀门不能没有您，您要三思啊！”

潘强见刘凌萱哭了，慢慢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萱儿，你已经长大了，伯父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将断刀门发扬光大，比伯父做的更好。坚强些，今后可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哭鼻子了，下面的人会不服的。”

说完便又分别拍了拍刘振和张武的肩膀道：“老夫知道你们的心意，可老夫现在真的老了，也累了，一辈子的打打杀杀，也厌倦了，断刀门有你们两个，老夫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安享晚年了。”

刘振和张武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潘强打断道：“我累了，今天也太高兴了，是该要休息了，你们都走吧！”

说完便径直朝卧室走去。

刘振、张武和刘凌萱见潘强走了，这才齐齐喊道：“是！将军！”

潘强一时站住，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停了片刻，便又径直走了。

此时他的身影竟显得那样苍老和无力，也显得那样平静和伟大，慢慢的，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从此武林的霸主争雄擂台上，又少了一个身经百战的英雄，征辽的沙场上更少了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