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彼岸花开
陈烬注视着远去的队伍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中最后的一个包袱终于卸去了,独自一人的陈烬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感觉。
“终于不用背负这么多沉重的责任了,轻松的感觉真好。”陈烬再次掏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了,让那股尼古丁混合焦油的味道充斥着自己胸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然,
陈烬很累,一直都很累,他很怀念从前淞沪会战中当一个小兵的日子,不用掌管那么多战友的生死,不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愧疚,只需要让自己苟活下去就行了。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或许是自己萌生野心的那一刻,想象着在这个乱世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让自己成为英雄,让自己名垂青史。
为了这些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但到头来自己还是一个三十一岁的老少尉,身无分文,毫无前途,反而失去了许多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呃,真痛呀!”陈烬感觉到了自己的右手开始有一些直觉了,努力的开始活动着麻木已久的右手,想在这片幽暗的森林里活下去,单靠一只手可是不行的。
渐渐地疼痛和酥麻的感觉充斥着右臂,血液开始冲开滞塞的血管流进了右手,陈烬勉强着抬起了右手握住了冰冷的步枪,但自己的左腿还是不能行走。
陈烬撑着步枪努力的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停留了,刚刚发生的激烈战斗很有可能会吸引附近的日军往此处赶来的,凶残的日军可不会有优待俘虏的传统,陈烬很清楚自己落到日军手里头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陈烬把步枪当做拐杖,一瘸一拐的移动着,南面是不能再去了,但自己还可以顺着河流往上走,运气兴许可以遇上其他的侦察分队呢?
河边的森林里有许多野兽穿行出来小径,就在那些低矮的灌木丛中,从这些小径离开不会留下什么脚印和痕迹,因为灌木会遮盖掉一切。
陈烬拔出自己的尼泊尔军刀,紧握着步枪,强忍住右腿的剧痛,一瘸一拐的钻入了灌木丛中。
陈烬挤开身旁的树枝和灌木,脚步轻悄而又缓慢的移动着,步枪枪口直指前方位置的丛林,一条条弹回的树枝抽打在陈烬脸上和钢盔上,偶尔发出一声轻响,身上的水壶手雷和金属制品时不时也会相撞响起来,好在被林子里的鸟叫兽鸣声掩盖住了。
走了快半个小时,陈烬终于穿过了这片林子,眼前出现了蜿蜒的河岸以及山峦,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时分,河流很平静,河面就像一块镜子一般倒映着山峰的影子,河岸边则盛开着一片绚烂的彼岸花。
这些深红妖艳的花朵静静的盛开在河边上,顶上是一片茂密的树冠,这些花就盛开在树冠阴影下的石缝间或是一些幽暗的角落里。
佛教的经文中称这种花为曼陀沙华,一种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盛开在冥河之畔,为那些亡者指引前往来世的道路。
陈烬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的走进了彼岸花丛之中,神色警惕的注视着周围,偶尔扫过这些盛开着的彼岸花,不禁感叹着自己似乎很晦气,难道自己真的走上了亡者的轮回之路吗?
陈烬驱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前进着。
突然间陈烬侧面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似乎是靴子重重踩动石块的声音,陈烬迅速压低了身子,凑到了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将自己隐藏在了树冠下的阴影之中,缓缓的探出了脑袋观望着。
是一小队日军,七八个人,没有装备机枪或是重武器,都是步枪,似乎是被之前的枪声和爆炸声所吸引过来,他们和陈烬的距离仅仅只有不到几十米的距离。
那队日军敏捷的穿行在峭壁和灌木之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任何动静,时不时的停下仿佛实在寻找着什么踪迹一般。
很快一名日军士兵找到了一串带血的绷带,并且还发现了一串鞋印,几人之间迅速低声的交流着。
陈烬听不懂他们在交流着什么,但他知道陈强中士他们撤离的踪迹被发现了,八个日军在平时不足为虑,但对于带着伤员和遗体的他们来说却很危险,更何况这股危险还是来自未知的背后呢。
陈烬缓缓的拉开了步枪枪机,将一颗黄橙橙的子弹推入了枪膛中,趴在大树凸起的一根树根后面,悄悄的将枪管伸了出去指向那群正在停止中的日本兵。
陈烬很快就发现了那群日本兵中间有一个个子非常矮但很粗壮的身影,虽然穿着和其他士兵一样的军服,拿的也是三八式步枪而不是武士刀,但腰间那把南部式手枪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军官身份。
陈烬微微挪动着枪口,将那名日军军官的脑袋套入了准星之内,不足百米的距离内,这名日军军官的脑袋在陈烬的准星里显得很大,陈烬几乎不用再怎么调整呼吸或是预压扳机,直接就开枪了。
“嘭.....嗖!噗!”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噗地一声,那名面色严肃正在仔细聆听手下汇报的日军军官的脑袋开花了,整个天灵盖直接被威力巨大的步枪弹头给掀飞了,绽放的血花犹如那盛开的彼岸花一般鲜艳。
“嘭嘭......嗖嗖....铿!”陈烬既然开枪了便不会再犹豫,果断的连续扣动扳机连续将枪膛内剩余的所有子弹全部射出去了,相隔不足百米,陈烬虽然受伤了但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一群日本兵呆滞的看着自己的长官莫名其妙的就被掀飞了天灵盖,脑浆子和血花溅了他们一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阵步枪弹射了过来,两三个没来得及趴下的日军顿时便中弹倒地,其中三发子弹直接就是穿葫芦一般将两个日本兵当场射杀,另一名日军被击中了腰部重伤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剩下的四个日军迅速趴下了身子隐蔽起来,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朝着陈烬隐蔽的那棵大树射击起来了,一发发子弹准确的打在了陈烬藏身的树根前,溅起了一阵泥土打在了陈烬的身上。
陈烬压低身子,右手哆哆嗦嗦很不灵便的从胸前的弹袋内取出一个新的十发步枪弹夹,但受过伤的右手抖得很厉害,压了几次都没能将子弹压入枪膛内,无奈之下只好将步枪放在地上,用左手继续装弹。
正趴在地上的日本兵一听枪声停了下来,便知道敌人只有一个,顿时便大胆的站了起来,四个人分散开朝着大树围了过来。
陈烬好不容易上好了弹夹,刚探出头去瞄准便发现日军已经分散接近到了离自己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了,陈烬咬着牙迅速瞄准扣动了扳机,三声枪响过后陈烬便忍着痛撑着身子靠着树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转身向河滩上跑去。
三发子弹再次干掉了一个日本兵,但陈烬的身影也被日军发现了,看见了陈烬一瘸一拐的逃着,剩下的三名日军顿时兴奋,都掏出了腰间的刺刀上在了步枪枪口上,准备想抓活的。
陈烬努力的奔跑着,步履蹒跚的迈进了彼岸花丛之中,但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没跑多久身上的伤势便发作了,一缕缕鲜血渗透了军服,陈烬力不能支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地上,身后的日本兵哇呀怪叫着冲了过来。
陈烬迅速强忍着剧痛,膝盖跪地端起步枪不管能不能打中,玩了命的将枪膛内的所有子弹全部都射了出去,顿时得意忘形的日本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冲的近的日军被击中了脖子,鲜血直接喷到了两米高的空中,扔下步枪使劲捂着冒血的脖子倒在了地上呻吟着。
陈烬直接将打空了子弹的步枪扔到了一旁,左手使劲儿的握住了尼泊尔军刀横在身前,弯着腰摆出了一个格斗势。
望着困兽犹斗的陈烬,两名日军脸色凝重,稳稳地握着步枪刺刀直指陈烬,两人缓缓的移动着身形,慢慢的朝着陈烬形成了一个夹角,陈烬无奈只能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本来就受了伤,拿的还是短刀,更要命的还是一对二,只能是后发制人。
“呀!”一名日军哇呀一叫,刺刀一挺而出,寒光闪闪的刺刀闪电般的刺向了陈烬,由于想抓活的,这名日军刺得只是陈烬的下身。
“嘚!”另一名侧对着站在陈烬视线死角的日军也挺着刺刀朝着陈烬刺了过来,势大力沉的一刺直指陈烬的腰腹而来。
陈烬一见刺刀的方向便知道不会致命,身侧的日军也关不上了能杀一个是一个,顿时便红了眼睛,以伤换伤的扑向了面前日军,尼泊尔军刀因而待发的压在身前,右手猛地抓向面前日军的胸口。
“嗤!”刺刀深深的刺入了陈烬的大腿,但陈烬也抓住了日军的脖子压了上去,一米八的身材毫无压力的就将矮小的日本兵压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刻身后的刺刀也划破了陈烬的军装和携行具,在陈烬的背上斜斜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身后的日本兵一刀刺出结果落空了只是划了一下,顿时便收不住力道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噗!”陈烬正在专注的对付着身下的日本兵,毫不在意这名日本兵两只手在自己脸上乱抓乱挠,操着尼泊尔军刀对准了他的心脏,噗的一声刺进了这名日本兵的胸膛,军刀在这名日本兵恐惧的目光中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军服,划破了他的皮肤,透过胸骨间的缝隙直接将他的心脏刺破了。
“啊!”另一名日本兵见到同伴被压住了顿时便朝陈烬猛扑了过来,陈烬连刀都还没来得及拔出,便被这名日军扑倒在地了。
日本兵一见陈烬被扑倒了,两只手便死死的扼住了陈烬的喉咙。
此时陈烬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凶残的微笑,若你不那么急拿着刺刀过来捅自己,拿自己肯定是在劫难逃,但眼前的这个日本兵明显是个训练不足的补充兵,才一米六不到他竟然想和一米八几的自己肉搏?
陈烬憋住呼吸忍受着喉咙上的压迫感,双手稳稳的伸向了日本兵的喉咙,同样的扼死这名日本兵气管和呼吸道,不同的是陈烬的手臂更长,手掌更大,手劲儿更强。
缓缓的陈烬掐着这名日本兵的脖子竟然将他撑了起来,手短的日本兵顿时便失去了对陈烬脖子的掌控,无助的将双手掰向陈烬的手腕,想将陈烬的手掰开。
陈烬躺在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缓缓的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自己的双手之上,一双粗糙的手掌就像是铁索一般,扼杀了日本兵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陈烬就这么静静的闭眼躺在地上,面色安详,坐在他身上的日本则在不断的挣扎着,但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小了,渐渐双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
但陈烬并没放开他,百战余生的陈烬见过太多装死诈敌的例子了,双手继续在用着劲。
果不其然,这名日本兵像诈尸一般再次猛烈的挣扎起来了,就像一条被抓出水池的活鱼一般,陈烬险些就快抓不住了,但这股挣扎来得急去得也快,没两下子这名日本兵便彻底的咽气了。
谨慎的陈烬仍然还是继续掐着,直到自己失血过多,力不能支才松开了,日本兵的尸体就像是一团烂泥一般倒在了陈烬身侧,不远处那名被击中脖子的日军仍在低声呻吟着,但却已经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解决了所有敌人的陈烬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勉强的站了起来,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拔出了自己的军刀,歪着头就像是一名喝得烂醉的酒鬼一般行走在妖艳的彼岸花海之中,陈烬眼神呆滞的凝视着河流,他不想死在一群日军身边。
但没走出几步的陈烬还是倒在了地上,倒地的陈烬哆哆嗦嗦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带血的火机和香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终于又安静了,孤独真好,真轻松......”刚吸了一口的烟顺着陈烬的手指缓缓滑落了。
孤独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虽然很多人并不喜欢孤独,他们喜欢身边有很多的朋友,身边能够发生各种新奇的故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多彩多姿起来,不至于让自己活得太过平淡。
很多人都向往轰轰烈烈的生活,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英雄,在危难时刻舍身而出拯救他人的英雄,去享受别人敬仰的目光,去接纳别人的尊敬,让自己成为人群的焦点,让所有人围着自己而转。
但经历过这些的人却无比向往那种平淡恬静的日子,想念着故乡的姑娘,想念那些安静飘动的白云和碧蓝空旷的天空,想念那些轻风拂动花草树木,独自一人细数往昔峥嵘的时光岁月。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了连陈烬自己都快记不住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曾经问过陈烬一个问题:“如果2012末日来临了,你有两张诺亚方舟的船票,你会带谁离开?”
陈烬思索许久,答道:“我会让我的挚爱带上我的小狗登上那条热闹的大船,而我则独自为我的回忆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