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苦伶仃江湖行

且说那日林霜麒摸鱼回家，恰巧看见父亲被萧启龙打翻在地，母亲方玉情急之下被萧启虎割破喉咙，最后被一位老者带离林府！

你说这位老者是谁？原来正是那日林霜麒出门摸鱼在街上碰见的那位驼背老者，老者也姓林，在家排行老六，人人都叫他林六爷。

林霜麒被林六爷带回家中，藏到了自己储存粮食的地窖中。

林霜麒哭着乞求道:“老爷爷，你让我回家吧，我想回去找我爹娘，爷爷！”

老人看着家逢巨变，孤苦的林霜麒，心生同情。都说人越老越爱惜生命，所以他看着这个八岁的小娃娃，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将他带到自己的家中，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他也犯难了！听着林霜麒的哭声，他的心里痛苦不已。

“麒少爷，你是不知，那伙贼人武功高强，你现在回去恐怕难逃一死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性命要紧啊！”

“老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不是我姐的大喜之日嘛，他们为何要杀我爹娘啊？”林霜麒哭着问道。

“麒少爷，你问我，我老汉又去问谁呢？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爹娘原不是林家村的人，十八年前突然来到此处，买下了当地财主的众多土地，成了林家村最大的财主，至于以前你爹娘是做什么的，老汉实在不知晓。也从未听林员外说起过。”

林霜麒只是哭，是啊，一个八岁的孩子，突然间一个美满幸福的家没有了，宠爱自己的爹娘，疼爱自己的姐姐也没有了，他当然受不了如此天大的打击，除了哭他还能做什么呢！

林六爷继续说道:“麒少爷还是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吧！这林家村你是肯定不能留了，我老汉一辈子也没什么认识的朋友，无处可寄托，你仔细想想你爹有没有跟你提过有什么亲戚没有，老汉好安排你过去，不然怕到时候走漏风声，那伙贼人找来，你的性命不保啊。”

林霜麒突然间止住了哭声，像痴了更似呆了一般，只是一双眼睛熠熠生光，瞪着黑黢黢的地窖墙壁，就像那里站着的就是他的杀家仇人一般，好像他的眼睛已经幻化成一柄利剑，正要刺穿仇人的胸膛。

林六爷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也吃了一惊，暗道:“这个孩子仅仅八岁，就有如此虎狼般的眼神，长大后决非凡人，难道当真是天意如此，不让他留在这个小村庄啊！”

林霜麒缓缓说道:“老爷爷，你知道哪里能学武功吗？”声音低沉又坚定。

林六爷吃惊他在这小村庄里小小年纪便知道武功，但是随即想到他家里发生的事又释然，说道:“麒少爷，我知道你学武功是想报仇，但是老汉提醒你，那几个贼人的武功皆不凡，你可要谨慎啊。毕竟能活着才有机会报仇啊。”

林霜麒说道:“老爷爷放心吧，我已经哭够了，脑子也清醒了，我不会乱来的，在我有足够的底气杀掉他们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

林六爷叹了口气，深深的点点头。说道:“我虽然一辈子没踏足过江湖，但是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还是听说过的，要想学得真功夫，就去少林寺，只是这少林寺此去甚远，你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如何能去？我又一把老骨头，如何是好啊！”

林霜麒低声说了句:“少林寺！”然后抬起头，坚定的对林六爷道:“老爷爷，您救了我一命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我一定会到达少林寺，学得真功夫的，一会儿天黑了我就走。”

林六爷叹了口气道:“麒少爷，你莫怪老汉，老汉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帮不了你！”

林霜麒说道:“爹爹常说，在这个世界上，常常想要别人帮助的人都是懦夫，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您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一命，这恩情已经天高地厚，我又岂能再要您老再为我奔波，等他日我若有命归来，定来报答您的恩德。”

林六爷叹息道:“我老汉怕等不到那天了，此事你也不必挂怀于心，只管保重自己就好。否则，你爹娘九泉之下也不放心啊！你在此处呆着别出来，我且出去探探风声，给你弄些吃的喝的，吃饱喝足才好上路。”

林霜麒一个人在黑黝黝的地窖中，闻着潮湿夹杂着些腐烂的木头和粮食的味道，他的心越发的疼痛，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哭出声来，紧紧咬着牙关，奋力睁大双眼，一拳一拳的打向墙壁，坚硬的墙壁让他的一双嫩滑的小手变得血肉模糊，他毫不在意，手上的疼痛又怎能及心里的痛苦之万分。

他静静的盯着黑暗的墙壁，就像要融入黑暗当中去，他明白，从此以后，他会常常与黑暗为伍，所以，他不能再惧怕黑暗，他要适应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林六爷再次下来，给他带了些吃的喝的，又给了他些许银两，说道:“麒少爷，我们贫苦人家，没有什么银两给你当盘缠，你多见谅，这一路去，多少艰难困苦，无数危机四伏，你，可要当心啊！”

林霜麒看着林六爷，语气坚定道:“不管多苦，我都会到少林寺，学得武功回来的。”说罢拿起包袱，给林六爷磕了三个头，爬出地窖。

此时天已经黑了，林霜麒看着笼罩着整个大地的无边无尽的黑暗，他的心却没有一丝的退缩！有的只是激昂和仇恨所带来的无尽勇气。

“麒少爷！”林六爷叫道。

林霜麒回头，林六爷道:“这是我让林铁匠赶打出来的匕首，做工粗糙些，不过拿着它，在危机时刻也许能防个身。”

林霜麒接下匕首，别于腰间，转身便走，林六爷又说道:“麒少爷最好换个名字，以防万一。”

林霜麒没有回头，他走了，那么坚决，那么果断，哪有一个八岁孩子的样子！林六爷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幼小的身影，叹息道:“老天啊，保佑这个苦命的孩子吧，他才八岁啊！”

一路走出林家村，林霜麒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八年来他从没走出过林家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外面怎么去，不过，就算不知道怎么去，他还是会去。

就算没有路，他也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不顾一切。

他走道林家湾，听着哗哗流去的河水，他的心，又痛苦又害怕，平日里，他在这河边玩耍过无数次，没有一次他会觉得害怕，可是，今夜，他觉得这林家湾的河水就像是有了生命，即将吞噬自己一样。哗哗的声音无处不在，震耳欲聋，心砰砰跳个不住，恐惧也无处可藏，他的眼角滴出一颗泪，也就在此时，他“啪”的一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懦夫，一条河就让你怕成这样，父母的仇何时能报。”

他将泪水憋了回去，依稀的月光让他看到了河对岸的林有脚的船，他说道:“如今，也只有借林大叔的船用一用了。”

他跳进河水里，夜晚的河水刺骨的冰凉，再加上黑暗的恐惧和河水噬人心神的哗哗声，林霜麒感觉到自己四肢发软，像是要漂起来一般，心脏“砰咚砰咚”的跳，他只有不断的往对岸游，只有不断的用力才能稍微驱赶开些许的恐惧，他用尽力气终于游过对岸，已累得瘫软在地。

平日里这条河他能游过来游过去四五个来回，如今只游过来，便让他累得如此，就可见同样的东西，环境不一样时，所产生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像天上连连大雨，淹没了庄稼，冲毁了房屋，所有人都会祈祷“老天啊，别下雨了！”这祈祷是那么的真诚和无奈。

若是连续三个月一滴雨不下，那人们又会祈祷“老天啊，求求你下场雨吧！”这祈祷同样的真诚，同样的无奈。

林霜麒解开船的绳子，将林六爷给自己的盘缠悉数留在了此地，用以买下这条船，他年纪虽小，可是却已懂得了每个人生活的不易，懂得了尊重别人的劳动，懂得了尊重勤劳的人民。

坐在船上，林霜麒并不知道它会带着他漂向何处，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船上做到亥时，便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等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船在停在了岸边，一个左边脸上长一颗大痣，痣上还长了几根长长的毛的大汉正坐在船边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林霜麒吓了一跳，若是平时，他会笑着和这个大汉说几句话，但是如今，他想起自己的遭遇，又想到林六爷对自己说的:“江湖险恶，不可轻易信任别人，凡事需要多留个心眼。”

这大汉见林霜麒醒来看到自己后吓了一跳，便笑着安慰道:“孩子莫怕，我不是坏人，今早捕鱼看到你一个人在船里睡着了在这河里飘着，怕有危险，便将你的船拉来岸边等你醒来。”

岂不知越是坏人的第一句话都是“我不是坏人。”

林霜麒听大汉说的话，便说道:“多谢大叔！”说罢便要离开。家里促遭此难，又莫名其妙碰到这样一个男人，他心中戒备心很强，特别是大汉那一脸的笑，让林霜麒心中直打怵，此时只想尽快离开，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大汉又说道:“你父母呢？怎么一个人在船上，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啊？”

林霜麒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其实他一个人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的心里还是非常害怕的，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腰间的那炳粗糙的匕首现在正在这个大汉的腰间插着。

林霜麒想到:“他估计就是想劫财，看我身上没钱便拿了那把不值钱的匕首，我若装不知道，他兴许还放我一马，若我提起，恐怕就不好善后。”

他小小年纪想得委实已不算少，只是大汉心中的打算，江湖的险恶，他还是不清楚的。

大汉也不阻拦，看着他走后，将那炳匕首自腰间掏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道:“真是奇怪，看他面容，穿着，谈吐，都像是富贵人家出生，但是身上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把匕首都这么破烂不堪。”说罢又将匕首插回腰间，随后悄悄的跟在林霜麒身后。

林霜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去的少林寺在何方，走着走着，他走到一个城门下，上面写着:“杭州城！”从小，他也识得几个字，知道这是杭州城。他说道:“原来这里是杭州城，可是杭州城又是什么地方呢？少林寺在杭州城中吗？管他的，先进去看看。”

走进城里，随处可见可见一片繁华的景象，各色人等喊唱叫卖，都欲将自己身前的物品多卖出一个，心中也就多一份欢喜。

前方一群人围成一圈，叫好声此起彼伏，这是看热闹的，林霜麒自小也是个好热闹的主，对这些看热闹的场景也是了熟于胸。瞬既好奇心大起，想要去看看，一个八岁的孩子，好奇心正是异常重的时候，虽然他时常记着自己的家仇，但是他儿童的好奇心，也是抑制不住的。

艰难的挤开人群的林霜麒一眼便看到了场中的景象，嘴巴惊讶的大大的张着，眼里也露出了兴奋的神采，道:“这就是功夫吗？好厉害啊！”

原来场中的大汉正在表演刀术，让林霜麒看得眼花缭乱，天花乱坠，不禁觉得这就是绝世武功，如果学得这样的刀术，大仇可报也，心里萌生了拜师之意。

他想道:“既然去少林寺也是拜师学艺，我看这位师傅的武功也很高强，不如拜他为师也是不错的。”

此时那大汉耍完一套刀术，听见这个孩子说好厉害，他便骄傲的走过来，说道:“怎样？厉害吧？”

林霜麒此时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想拜师，人家就过来问我了，连忙开口说道:“厉害，厉害！”

大汉说道:“既然厉害，那就捧个场吧！”

林霜麒心里迷惑不解，不知道捧场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知道拜师是什么意思，立即说道:“大侠，我不捧场，我要拜师，您收我做徒弟好不好？”

旁边观看的人一听他要拜师，讥笑道:“大侠，人家不捧场，要拜师！哈哈。”

大汉一看这场景，自觉面上挂不住，也怕林霜麒搅扰了自己的场子，说道:“不捧场就滚，小兔崽子，老子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收了你，大家都要饿死。”

林霜麒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也是个要强的人，见这个大汉不愿收他为徒，他也不想死缠烂打，便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蹲在墙角，嘀咕道:“怎么办？少林寺在何处？我该怎么才能到少林寺呢？”

旁边一个包子铺里香喷喷的馒头香，让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摸了摸口袋，一分钱都没有，他想向卖包子的大叔要一个吃，可是当他看到买包子大叔看自己的时候那厌恶的表情时，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去，毕竟，自己也曾经是林家的公子！

正当他苦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大汉走了过来，问道:“小朋友，饿吗？”

林霜麒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口水，倔强道:“不饿。”

大汉说道:“不饿啊，那我自己吃了。”说着还真的就在林霜麒的面前吃起来，林霜麒手指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屁股，强忍着不去想不去看。

大汉将两个肉包子都吃完了，见林霜麒还是不为所动，他沉思一会儿，说道:“想学武功吗？想拜师吗？”

林霜麒激动得跳起来，道:“想！”随即又说道:“你是什么门派的？”其实林霜麒如今只知道一个少林寺，其他一概不知，但是他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老气横秋的话，好像对天下各门各派了若指掌一般，这也是他谨慎。

大汉略微想想，说道:“武当派！”武当派是江湖中与少林齐名的大门派，大汉怕说出其他门派林霜麒不愿意去，所以说了武当。本以为这个孩子会很激动的跟他走了，没想到林霜麒一本正经的说道:“武当派是什么派？”

听见这句话的大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竟然连武当都不知道就敢出门拜师学艺。

不过林霜麒随即又说道:“你知道少林寺吗？”大汉见林霜麒又问了少林寺，才明白原来林霜麒对武林中的事压根不知道，只不过不知从哪里听来少林寺的名头，要去少林寺罢了，随即又按下心来。

道:“少林寺啊，怎么不早说呢，我大哥便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套伏虎罗汉拳那在江湖中是难逢敌手啊，我看你骨骼清奇，必是练武奇才，我保你做我大哥的关门弟子如何？”

林霜麒听见他说少林寺，又是什么俗家弟子，还有伏虎罗汉拳，一听就和少林寺有关系，而且又听他说他大哥的伏虎罗汉拳天下难逢敌手，他心里哪里还能不信，只道是自己走了大运，刚出门便碰见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想到自己复仇有望，他便高兴得连肚中饥饿也忘记了。说道：“好，我随你去。”

大汉带着林霜麒左拐右拐净捡小道走，而林霜麒也没有疑心，他看书上说有名的人都喜欢住在偏僻的地方，所以他也不会疑心，直到他看见另一个大汉，他在河边船上看到的那个大汉，他便知道自己上当了，掉头便跑，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跑得掉，那大汉三五步便拿住了他，他才八岁，如何能挣脱得开？

他现在是追悔莫及，却也无计可施，唯有听天由命。

大汉将林霜麒提着走进了一间破屋子，屋子里除了进门的一边外其他地方都铺满了杂草，活像狗窝或者是猪窝。

大汉将他锁在了一个用木头钉成的笼子里，失去了自由，他大喊了半晌，两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他。

林霜麒悲痛欲绝，他感叹老天不公，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去打破这个不公的局面。

大汉出去，和另外一个大汉说道:“大哥，这小子想去少林学功夫，我骗他说你会伏虎罗汉拳，这才把他忽悠来的。他奶奶的，说让他去武当他还愣是没听说过，非要去当和尚，嘿嘿。”

那大哥便是那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痣上长着几根长长的毛的汉子，道:“可看清楚了？他可是什么大户人家吗？”

大汉满不在乎道:“不是，你看他饿成那样都不敢去买个包子，看见街头卖艺的还以为是江湖高手，这样的人能是啥大户人家的孩子，大哥放心吧！”

那大哥道:“如此便好，不要惹祸上身就行，快中午了，你去街上瞧着，看看那帮兔崽子，休要藏了我们的银子。”

大汉答应一声便去了。

林霜麒被锁在笼子里，此时此刻，绝望，后悔，不甘充斥着这个幼小的心灵。

很快，陆陆续续的有人回来了，让林霜麒奇怪的是回来的人都是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更奇怪的是这些孩子对于他被关在笼子里的事情好像一点不在乎，好像他变成了空气一般。

他便忍不住叫旁边的一个孩子道:“喂，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孩子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关着你，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这个小孩刚说完话，那个脸上有大痣的汉子便进来，用鞭子狠狠的抽了那个小孩两鞭，道:“谁让你跟他说话的，滚一边去。”

那孩子恐惧的看着大汉，爬着到了边上，蜷缩着手脚蹲在墙角。林霜麒说道:“喂，你干嘛打人？你不能打人的！”

大汉笑着道:“老子打人不打人还用你管？老子不仅打他，还打你呢！”说罢一轮鞭子抽在林霜麒的身上，可怜林霜麒一天前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如今却也只能任由别人打骂！

林霜麒咬着嘴唇，抱着头，恶狠狠的看着大汉。

大汉怒道:“哟呵，还有点骨气，啊，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一轮鞭子抽得林霜麒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痛得倒在地上，他终于知道那些孩子为什么那么怕这个大汉了，他终于知道林六爷说的江湖险恶了，但是，这一切，他知道得都晚了。

又有很多孩子陆续回来，总共有二十个左右，有男有女，带林霜麒回来的汉子也回来了，他提进来一个桶，里面装着饭渣残羹，那些孩子却贪婪的看着那个桶！除了桶里面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们的目光。

“大哥，今天他们的收成都不错。好几两银子呢。”汉子愉快的说道。

那位大哥道:“嗯，那就好，给他们吃吧，吃完我们也可以去逍遥一会儿了，哈哈。”

汉子问道:“他呢？给不给他吃？”

大哥冷冷道:“让他娘的饿两天，这兔崽子骨头还挺硬！”

汉子献媚道:“再硬能硬过您的鞭子吗？哈哈。”

大哥得意一笑，道:“那是！”

大汉将那一桶污浊的“饭”分给了那些孩子，孩子们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好像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林霜麒却看得直恶心。

看着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孩子，两个大汉满意的笑了笑，那位大哥道:“听说春欢楼又来新姑娘了，咱们去玩玩！”

汉子献媚道:“全凭大哥安排。”

两个汉子大笑着走出去，笑声在很远处传回来。

林霜麒看着那些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他也不觉得那“食物”恶心了，反而想尝尝，因为他太饿了，也因为这么多的孩子都吃得那么香，也许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呢！

一个女孩跑到窗户边上看了看，又跑回来，将自己碗里面剩下的一块馒头拿给林霜麒，道:“快吃吧。”

林霜麒看了看女孩，道:“谢谢”。他拿起那块馒头，却怎么也下不去口，馒头已经被泡得快要散了，发出阵阵泔水的味道，林霜麒拿到鼻子旁闻了闻，咬着牙齿没有吐出来。

女孩道:“我知道这很脏，但是你必须吃，因为你需要活下来！”

林霜麒说道:“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任由他们欺负？”

女孩道:“你认为我们愿意？”

林霜麒说道:“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跑？”

女孩笑了笑，林霜麒看到，女孩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和讥笑，更是无奈，她看起来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林霜麒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被一个女孩嘲笑。

女孩道:“你问问他们，我们谁没有逃跑过？但是你问问他们，又有谁是跑出去了的？”

女孩捞起衣服，身上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旁边的几个小孩也捞起衣服，有被打的，被烫的，被烧的，有新伤，有的是旧伤！

女孩继续说道:“这就是逃跑的后果。”

林霜麒看着他们身上的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那块馒头一下塞进嘴里，嚼起来，笑着看着女孩，笑着看着他们，这时女孩也笑了，那群孩子也笑了，他们的笑是那么纯真，那么的无害，他们的处境却是那么让人悲伤！那么让人怜惜！

女孩道:“我叫珍珍，他叫小兵，他是猴子，其他的你慢慢认识吧，反正我们是逃不出去的！以后可能都要相依为命了。”

林霜麒说道:“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珍珍道:“我不知道多久了，反正从我和小兵一样大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小兵正站在珍珍的身旁，珍珍搂着他，一张脸脏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左耳的耳垂却掉了一半，估计又是那两个大汉的手段，小兵看起来只有四岁左右，一双眼睛却早已充满了人世的沧桑和苦难。幸好珍珍给了他些许温馨和爱。

猴子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被关在笼子里，都是珍珍姐悄悄给我们吃的，我们才活到现在的！”

林霜麒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真的很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孩子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刚刚经历家庭巨变的他，如今又落入黑暗的边缘，何时，他才能学得武功，报父母之仇，想着想着，他的眼圈红了，但是他极力咬着牙齿，嘴唇都咬出了血，也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这里都是些孩子，他怎能在他们的面前哭泣！

在他的心里，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即为男子汉，就不能哭泣，就算要哭，也只能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哭。

珍珍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霜麒说道:“林，阿木，我叫阿木！”他本想说自己的真名，但是他又想起了林六爷的话，将自己的“林”字拆开，说了个“阿木”，这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珍珍道:“阿木，既简单又好听的名字，好了，我们要出去工作了，你就乖乖呆在里面，记住，如果他们回来的话，不要和他们作对，要顺着他们，否则，你就没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珍珍说完便和这一群的小孩走出了这个破旧的屋子！

林霜麒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工作是什么，但是他对珍珍说的话突然有所感悟。

曾经他在书上看见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但是他不知道其含义，曾经，他听见父亲说起过这句话，他也不知道其含义，不过今天，珍珍跟他说的时候，他明白了，不管如何，他都要活下来，逃出去，否则，父母和姐姐的大仇如何能报！

只有活下去，一切才都有希望。

他坐在笼子里，不再那么急躁，不再那么担忧，就像昨天晚上坐在林六爷家的地窖里面对黑暗的时候一样，他的眼神是那样坚定，他的心是那么平静。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天黑了，这一天，也太漫长了。

门被打开了，两个大汉回来了，醉醺醺的回来了，看见林霜麒，大汉毫无征兆一鞭子便打下去，林霜麒疼得叫出声来，大汉道:“想清楚了吗？”

林霜麒道:“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大汉诧异的道:“嗯？想清楚了？”他有些不信，自己刚出去的时候这小子还有骨气得很，一顿酒喝了回来他就想清楚了。

林霜麒道:“清楚了，清楚了！”

那弟弟对大哥说道:“哈哈，大哥，他说他想清楚了，你还说他骨子硬呢！”

那大哥道:“你想清楚什么了？”

林霜麒说道:“我要吃饭，我饿！”

大哥贼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就是嘛，你说你这么小，饿着肚子多不好啊，还要长身体呢！好，既然你想通了，我就给你点吃的，明天好好工作。”说罢向那做弟弟的使了个颜色，弟弟会意，去外边一会儿手里扣着一坨“吃的”进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将“吃的”递给林霜麒道:“快吃吧！”

林霜麒远远便闻到了那股恶臭味，但是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忍着，忍着，忍着！这是他们在试探自己，若是不吃就还得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大汉拿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把抓过来狼吞虎咽的就吃了下去，那劲头好似饿极了的孩子啃着鸡腿一般。

弟弟和大哥都笑着鼓掌道:“好，果然想通了，你小子还算识相，明天就可以出来了。”说罢两个人都在旁边的草堆里睡着了。林霜麒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憋着气，摇着牙齿，闭紧喉咙，告诉自己:“不能吐，吐了就前功尽弃了。”

终于，他还是憋住了，他没吐出来！他成功的过了这一关，明天，他即将“自由！”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珍珍，猴子，小兵他们都回来了，林霜麒冲他们笑了笑，珍珍便知道他已经熬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林霜麒还在呼呼大睡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睁开眼，那弟弟正拿着鞭子抽打他，嘴里还不住的骂道:“兔崽子，还在睡，还不快去工作！”

林霜麒爬起来，他全身都在疼痛，他咬着牙忍着，大汉吩咐道:“珍珍，你带着他，告诉他怎么工作，若是没有收成，你们两个不仅都没有饭吃，还要挨打，明白吗？”

珍珍道:“明白明白！”然后推了林霜麒一把，林霜麒硬生生答道:“明白明白！”

“滚吧！”大汉说道。

珍珍扶着林霜麒和猴子、小兵他们出来，珍珍说道:“我们的工作，就是去乞讨，向路人讨钱然后每天都交给他们，他们是两兄弟，脸上有颗大痣的叫王大雷，皮肤白白净净的那个叫王小雷，你刚开始，多看看多学学，我今天会努力多要点，否则我们两人都没饭吃，还要挨打了。”

珍珍说完，便拿着一个破碗走到路人身边拉扯着人家的衣服道“大婶，您发发善心，赏我一个子儿吧！”那大婶手臂一挥道:“滚开”便把珍珍推倒在了地上，林霜麒跑过去扶起起珍珍，正想骂那大婶，珍珍忙拦住他，说道:“记住了，不要放弃，要坚持，只要坚持，就可以的，总会有人愿意给的。”

珍珍说完又起身去向一个摆摊的大婶，大婶随手给了她一个子便把她追开了。

珍珍自豪的向林霜麒炫耀自己的成果。林霜麒看着珍珍的笑容，他觉得这样的笑容好美，比他见过的所有的美丽景色都美。他终于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开始向来往行人乞讨，每一次别人的无视，都一次次的敲打着他的自尊心，每一次被推翻在地，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哭泣，但是他还是咬着嘴唇，不断的去乞讨，从不放弃。

珍珍过来，看了看林霜麒的碗里，说道:“阿木，不错啊第一次就可以要到这么多！”

林霜麒说道:“珍珍，我们再加把劲，多要些，一会就可以吃馒头了，不用吃那些东西了！”

珍珍的笑容凝固了，她转过身，苦笑道:“馒头的味道，我都已记不起来了。”说罢就去继续乞讨了。

林霜麒不解的看着珍珍，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王大雷和王小雷来了，拿走了他们所有的钱，林霜麒想和他们反抗，但是珍珍用眼神制止了他。

王大雷他们走后，珍珍道:“我们要得再多也不会有馒头吃，要得少了却有拳头吃，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林霜麒似乎看到她的眼里有泪，那双眼睛原本十分漂亮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的，如今，却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林霜麒发誓他要带他们离开这里，摆脱这个地方，摆脱那两个可恶的人，他又去乞讨了。

一天结束了，林霜麒回到那个小屋子，王大雷笑着说道:“你小子挺不错啊，第一天就能要到这么多的钱，明天继续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霜麒说道:“是，是，是。”

林霜麒和珍珍他们吃着泔水里的食物的时候，王大雷和王小雷在旁边啃着鸡腿，喝着女儿红，他心里恨啊，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身上的伤正发出阵阵的疼痛，林霜麒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尽管已经疼得直冒冷汗，浑身颤抖。

在这两天里，他学会了怎样咬着牙痛苦，怎样咬着牙活下去！这是他必须学会的。

第二天一早，林霜麒学乖了，天刚亮他就醒了，趁王大雷的鞭子还没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起床出去讨钱了！否则旧伤加心伤，他永远也不会有恢复的时候。

珍珍道:“阿木，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阿木道:“当然，为了能离开，我要养好自己的伤！”

珍珍惊讶道:“什么？你要离开？”珍珍忙捂住阿木的嘴巴，完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听见。

阿木道:“没错，我还有重要的事，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必须离开！”

听着阿木坚定的语气，珍珍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说道:“这附近的山上有种草，能治伤，我们受伤的时候都会自己治疗，一会小兵采回来我给你擦擦，会好得快些。”

阿木道:“谢谢你们！”他没对珍珍说自己一定要救他们出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更不知道自己出去后能不能活着，所以，还不如不要给他们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也是他这两天深有体会的！

他要努力讨钱，他要努力讨好王大雷和王小雷，让他们对自己放松警惕，这样可以方便他逃跑。

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阿木感觉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他悄悄对珍珍道:“珍珍，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珍珍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自己小心！”

早上，阿木出来讨了更多的钱，王大雷和王小雷更高兴了，今日也多给了阿木一碗泔水饭吃，阿木吃得干干净净，他知道今天王大雷和王小雷要去春欢楼找女人喝花酒，这正是他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飞快的往街头跑，不住的跑，一路上他的心都在砰砰的跳着，好像要跳出自己的心口，但是他没有精力去管，他只知道自己需要不断的跑，不断的跑，只有这样才行，只有这样才能逃出去，学武功，报家仇。

他抬起头看了看“杭州城”三个字，微笑着说了声“再见”又拔足狂奔，他太高兴了，因为他已经逃出了王大雷和王小雷的魔掌，他将要去少林，学功夫，报家仇，救珍珍，猴子，小兵。

这一切使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痛苦，此时，他的心中只有兴奋和希望。

跑着跑着，他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很远了，王大雷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他也跑得很累了，脚也软了，他需要休息了！

他坐了下来，躺在草地上接受阳光的沐浴，他感叹道:“自由的呼吸真好啊！”

“可惜，可惜你永远也无法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王大雷，他翻身便跑，却哪里还跑得掉，他往左跑，王大雷就在左边等着他，当他往右边跑，王大雷便在右边等着他，天地之大，似乎也大不过王大雷。

王大雷似乎玩得累了，一脚踢在阿木的胸口上，阿木倒飞回去六尺远，他重重的落在地上，屁股痛得快要炸裂，他的心更痛，失望，悲伤，又填满了他的心。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逃脱那个地方，继续自己拜师学艺的路，将来为父母报仇，救珍珍他们脱离苦海，如今又破灭了。

一切的希望，随着王大雷的那一脚，又破灭了。

他又被关进了笼子里，接下来的两天，阿木都饿着肚子，偶尔的珍珍也会给他一些吃的，维持他的生命。

但是他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希望都已破灭，还留着这个身躯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