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六分之三 上

“咚咚咚”

刚起床的林强还没刷牙，门被敲响了，打开门，林强奇怪的看着门口站着的两名男子，他们穿黑色西服，模样并不眼熟，林强目光落在他们后背，一支枪管斜伸出来，细长漆黑枪管擦拭得油亮。

他们面无表情，笔直站在门口。在庄园里只有一种人有权随时装备武器——巡安队！

“有什么事？”林强努力压制声带的颤抖，问道。

“帮主想见你，走吧。”他们上前一步，卡住门口，阻止林强关门的动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帮主两个字落在耳朵里，林强的心慌起来，帮主能有什么事找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暴露了？不，不会的，兴许只是另外有事。林强找着理由安慰自己，回答道：“没问题，但是我还没刷牙洗脸，等我......”

“磨蹭什么？”左边这个消瘦小胡子不耐烦打断林强的话，“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不？叫你走，唧唧歪歪个屁，帮主等着见你，你以为你是谁？能让帮主浪费时间等你？”

“我能不能问下，帮主见我干嘛？”

“嘿”消瘦小胡子冷声笑，淡漠的瞳孔聚焦点放在林强脸上，“我们只负责传话带路，你去了就知道帮主要干嘛了。走不走？你要是不愿意亲自去，我们可以麻烦些，用我们的方式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林强不敢多拖延时间，跟着两人往办公楼走。

走到办公楼门口，一队巡逻的巡安队队员撞个正着，和林强一起的两人向他们点头示意，那巡逻的队员齐刷刷的看向林强，冷漠嗜血，和平常的目光不同，蕴含杀意。

林强体会到那天苏馨欣的同样待遇，巡安队五个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野兽般的目光让他如坠冰窖，赤裸裸地杀意刺进脑海，林强和他们目光接触，看到的不是黑瞳孔，却是一片血红色的画面，地上流淌的小河是猩红色的，一具具尸体躺满了河边的空地，浮血漂橹，横尸遍地......是要杀多少人，才能够做到简单一个眼神影响外人的精神？

林强到底是杀过人的，脑海迅速清明，从画面中醒悟，他脸色微发白，退后一步。消瘦小胡子抄住了林强的手臂，笑道：“帮主要见这小子，我先送他去，走了。”

林强的反应落在眼里，五人中当头的小队长眼神闪过惊讶，复又冷漠下来，“去吧，帮主在地下室等着他。”

消瘦小胡子再不多说，拖着林强往大门走。

走过大厅，三人下楼梯，转身是一条过道，灯光很亮，几只飞蛾围着灯泡扑腾，撞得光源晃来晃去。

“进去吧，帮主在里面。”到一扇小门前停下，消瘦小胡子下巴扬了扬，示意林强到了。

林强深吸口气，点点头，推门而进。

黑暗的小屋，一张窄长的桌子，桌那边坐了一道身影，桌这边空了条椅子，桌上摆了笔记本电脑，电脑正在放映着什么，忽亮忽暗的光线把苏凌的脸庞照得并不清楚。

“来了，坐吧。”苏凌抬眼看着林强，声音温和平淡。

林强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目光落在笔记本电脑边，那里放着一把银白色的左轮，三颗黄澄澄的子弹，和一个长方形的扁平金属盒子。

林强身子没由来的一紧。枪！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林强觉得枪会让他如此恐惧，让他不知所措。

苏凌坐好身子，说道：“叫你来，是有件事问问你。”

“帮主有什么事只管说。”

“嗯，有什么事不急，你先看看这个。”苏凌把笔记本电脑轻轻转了过来，让林强可以清楚的看到屏幕上的画面。

笔记本播放的是一条录像，黑白色调，背景是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三张围成圈的沙发，立柜式的玻璃鱼缸，满满当当的书架，和轻手轻脚摸进门来的人影。画质清晰，林强可以看到那人影的每一个动作，他的衣着，他的表情......

林强呆滞的目光充满惊讶，继而变成慌张，冷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打湿了后背，画面里播放的分明就是昨晚他潜进办公室的全程监控录像，摄像仪器精密高端，把林强的五官拍得清清楚楚，狡辩都没个理由。

耐心等候林强看完整个录像，苏凌才问道：“你是警察派来的卧底？”他的语气温和，听不出喜怒。

“是！”林强心里翻腾，木讷的回答。

“呵呵，你太不专业了，冒冒失失的跑去办公室只看了那些普通资料，很难起到作用，白白暴露了自己。”

“是啊。”林强靠着椅背，低下头，揪着头发，“我是一个失败者......”

“有的事失败一次没关系可以重来，有的事就难得有第二次机会了。”苏凌敲了敲桌面，“既然看了资料，怎么又空手离开了？”

“因为......因为我知道了振邦社的强大，被吓到了，可笑吧，我是被吓得不敢拿资料了。”林强睁开眼，眼珠子爬上血丝，他知道振邦社的手段，一个卧底被发现了，难有个好下场。

“你当时要是带着资料走，现在，我也不会找你来聊聊了。”

“帮主，你是什么意思？”林强听出了苏凌话里有话。

“你认不认识林朝阳？”

林强愣住了，心里杂乱的念头冒出来，随即闭上眼，果断的说道：“不认识。”

“要不是他跑得快，躲到部队里去了，我倒是可以把他找来和你叙叙。”苏凌笑，“你小子很有魄力啊，对别人狠不叫狠，对自己狠才叫真的狠。演了一出苦肉计，如果不是你自己太着急走了死路，我一时还发现不了。”

“帮主既然知道了，我就不狡辩了，要杀要剐我也跑不掉。”

“你当然跑不掉。如果你不是卧底，我是很欣赏你的，欣赏你的魄力胆识，看见你，就像看见年轻时的我。”苏凌拿起桌子上的左轮，转动左轮的转轮，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伴着苏凌的声音，“帮派里不可能容忍一个卧底的存在，欣赏你不代表可以原谅你。”

苏凌停了停，继续道：“听说过六分之三的规矩么？”

六分之三！

振邦社是一个黑帮，里面的成员没有一个善类，他们本行干的是非法的勾当，国家不允许，法律不允许，但是黑帮是以此为生的，它的根基立在黑暗的一面，吸收人性黑暗的一面生长壮大。

治家有家规，治国有国法，黑帮自有一套黑帮管理的条例，有功劳当奖，勤勉鼓励；有过失当惩，绝不手软！

普通成员犯了过错，帮派有专门的执法成员予以惩罚，而如果是管理层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特别是诸如堂主一类的核心管理一层，那么就不能和普通成员一样对待了。

苏凌想出了一个有趣的法子：一把六发弹容的左轮，三颗子弹。一半生，一半死！

侥幸不死，苏凌绝不再追究，犯错的人想走想留，他都任你自己决定！

林强吞了口唾沫，“听过。”

“那就好。”苏凌笑道，拿起三颗黄澄澄的子弹慢悠悠一颗一颗装进转轮里，“你本来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我是个奖罚分明的人，你之前有立功，还在大庭广众下‘救’了我女儿一次，总不好你一出医就无故失踪。以前立下的功劳虽不及过，我也愿意再给你个求生的可能。”

苏凌手指一拨，转轮哗哗的转得飞快，一拍一抖，转轮回位，左轮完成了装弹，苏凌轻轻的把枪推到林强的身前，“把你和警方的联系工具给我。”

“不行！”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林强的神经，他的声音大了些。

“临到要成死人了，你还在执着？”苏凌笑，“你还想回头？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你也不想想，你杀的人，干的事能为以正义自诩的警察容忍？他们明知道来做卧底根本是死路，还要逼你来，你心里不明白？”

苏凌打开那金属盒子，盒子里摆的是高档雪茄，他点了一根，惬意的吸了口，“沾黑容易洗白难。醒醒吧，你脱了那身衣服，就不再是警察了。”

“还是你以为，我是没办法弄到和警察联系的办法？看过那些办公室的资料，你应该能知道振邦社的能量有多大。”苏凌眯着眼，“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是最后为你的所谓职责坚持，还是争取我最后的容忍底限。”

林强捂着脸，手背上的青筋激烈的跳动，挣扎良久，他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摸出那黑色诺基亚手机丢在了桌子上。无力的说道：“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呵呵”苏凌吸着雪茄，没拿手机，“好了，你终于觉悟了，希望还不晚，现在，请吧！”

林强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桌子上的左轮，双手用尽全力握紧，指尖发白，锋利的指甲深陷手掌内，鲜血滴落仍不自知。

他的命运生死竟然会交到一个靠运气一般游戏上。

对于国家，林强的忠诚已经用尽，他唯一的希望是安全离开庄园，完整的回到父母身边，平淡的做个普通人......可是，现在，他的生死自己都不能掌控，谁愿意把小命赌在所谓的运气上？

有那么一刻，林强甚至想拿着左轮一枪干掉苏凌，独自逃跑。但那可能么？以前苏凌肯定监督过其他帮派成员执行这个生死游戏，那些曾经呼风唤雨的大佬有几个会屈服苏凌的游戏规则，那些大佬最终结局林强是不知道了，但是苏凌还好好的坐在面前。

林强不敢赌，按照规则，他还有一半活下去的几率，如果他反抗，兴许一半都没有了。

也许，这就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