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演戏
桑塔纳缓缓停在酒店门口，首先下来一个黑衣人，戴副很酷的墨镜，他打开车门，弯腰恭敬立在一旁，随后，才从车里钻出一人来。
他，四十岁左右年纪，瘦得竹竿似的身上穿的西服没有一丝皱褶，长马脸只剩干巴薄皮，唯独那双眼睛有着生意人一样的精明，光溜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知打了多少摩丝，油光发亮的头发只怕苍蝇站上面都会闪了腰。他，就是方同，寅虎堂堂主。
方老大环顾四周，看见白光手下的混混恭恭敬敬站在两边迎接，他嘴角勾起半边弧度，白光还是很知心的，知道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排场，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方老大，终于把您盼来了。”白光上前，紧紧抓住方老大的手，情深意切的嗓音，不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恰到好处。
方同笑意更浓，“一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精神。”
“有您光临，我自然精神抖擞，走走，我带您进去。”白光伸手一引，陪着方同一起走向酒店。
当方同一只脚踏上红地毯的时候，分列两旁的众人齐声道：“欢迎领导莅临视察！”
声音洪亮齐整，听得方同脸上笑意更浓。
白光呵呵一笑，陪着方同先一步进门，随后混混们才鱼贯而入，混在人群中的林强回头看，正看到那四辆商务车缓缓驶向酒店旁的地下停车场，而桑塔纳却停在了原地，林强摸摸下巴，心有所思，跟在人群里往酒店内部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混混离开队伍，他们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最后只剩下林强，一哥和那娱乐城的管事还跟着方老大一起。
“白光，你这又来了新人了？也不给我介绍下？”方同和白光聊着天，偶尔注意到林强，能一直陪在身后走动的可是管事，林强是去年还没见过的生面孔，便问身旁的白光。
“哦，他是林强，前阵子才来的，正在熟悉底下的情况，能力还可以。”白光说道，眼睛看着林强。
林强会意，微微低头说道：“方老大好，小子林强，请多关照！”
方同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一哥的身上，去年的管事他记得是一哥，今年却成了林强，不过这其中的事情，他懒得理会，轻笑点头道：“年轻人趁年轻好好干，前途大好啊。”
林强点头，一副受教的认真表情，方同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和白光边走边聊。
穿过酒店径直坐电梯到负一层，停车场灯光大亮，少见的热闹不已，一辆商务车后车门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密码箱，混混们个个手脚麻利，商务车里的密码箱往仓库里搬，方同和白光自顾往前走，对其视而不见，连一哥都是淡定的，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林强稍瞟一眼就收回目光，内心暗惊，箱子里是什么他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出来，需要这么隐秘的东西除了黑钱就只剩毒品了。果然，需要方老大亲自来的，绝对不会仅仅是来年检那么简单，看这辆车的份量，价值难以估计。
只不过另外三辆车没动，窗户关的严实，车胎不受力，无人理睬，估计是空的，想来聚红帮不是方同的第一站，车里的东西已经搬空了。
地下的仓库和赌场隔的不远，多走几步，也就到了，一哥抢先开了赌场的小门，想稍微表现下，可惜方同并不吃这套，连个笑脸都没给他。
几人进门，熟悉的喧闹声扑面而来，赌徒们依旧往返于赌桌间。
方同停住脚步，眯眼审视一番，正要开口讲话，突然，赌场里的吊顶灯齐齐陡然一熄，过了片刻才恢复明亮。
赌场里的赌徒们微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电压不稳导致熄灯这种事虽不多见，也不用太奇怪，方同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白光心底莫名一慌，隐隐感觉不妙，他强做镇定说道：“去个人看看怎么回事，刚刚可能是电路接触不良了。”
“好嘞，我去瞧瞧！”林强还没动作，一哥已经抢先跑了出去，话音未落，人已跑远，动作飞快。
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烧焦味道越来越浓，浓到整个赌场里的人都能闻到，已经有人意识到不对，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东张西望。
一哥还没跑到那扇烂木门前，道道浓烟就从门板的缝隙间涌出，迅速扩大，‘蓬蓬 ’几声闷响，忽的浓烟裹着火苗窜出木门，脆弱不堪的木门眨眼被火焰侵蚀，更多浓烟涌出，毒蛇般的火焰一路蜿蜒。
赌场角落里随意堆放着许多杂物，尤其是靠近后面的木门附近尤其多，不管这些杂物是什么，此刻一沾火，呼呼的火苗立即窜得老高。
一哥停住脚步，索性他反应快，抓起放在墙边的灭火器，拉了保险就想灭火，可惜他折腾半天，不知放了多久的古董级别灭火器丝毫不给面子，泡也不吐一个。
地下室的天花板不高，钢材结构的框架镶嵌塑料模板组建成天花板，偶有点缀吊顶灯饰，肆虐的火势发展太快，一旦渡过早期的沤烟期，火势一起，是非常可怕的。
很快，火焰冲上了天花板，烧断电线，烤红了钢架。
啪嗒一声，所有灯光很配合的同时熄灭，但是熠熠火光还是能勉强照亮赌场里的一切事物。
“着火了，快跑啊。”
“快逃命啊。”
神经慢了半拍的赌徒们炸开了锅，乱作一团，女人们的尖叫总是不能少的，大多数人都朝门口冲来，但也有少数人趁乱偷偷把桌子上的钱财收进自己的口袋......
“大家别慌，都别慌！”白光喊道，可这种时候还哪有人听他的，全部一窝蜂朝门口冲来，偏偏白光一行人堵在门口，人群涌来，有人直接伸手把白光几人推到一边，直往门外跑去。
想他白光自从当聚红帮帮主以来还真就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居然被人推来搡去，想发作时，发现方同又在一旁，只得忍了。
“光哥，火势大了，我们自己可能控制不住，要不要打119火警？”一哥挤出人群跑过来，他最清楚后边的火势有多大，如果再拖下去只会损失更多。
白光正窝火，当即瞪眼骂道：“放屁，你个废物，你还知道火势大了？以前我就早早通知过你，赌场里的安全措施很重要，时刻要注意，你倒好，全都当耳边风，我告诉你，今天的事不能让消防局的人来，快去把外面的人叫着来灭火。老子的赌场要是烧光了，老子弄死你。”
一哥嗫嚅几声，心想着地下什么灭火设施都没有，人来了也灭不了火，可白光不管这些，见一哥傻愣着不动，更来气，喝道：“还不滚，是不是等老子送你一程？”
这话就说得重了些，一哥哪时被这样对待，偏的他就是个浑人，自认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谁都不放眼里的一个浑人，此时他眼睛里闪烁厉芒，各种念头飞快在脑子里滑过，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却还是选择隐忍，他转身一声没吭的跑了出去。
白光说不能打119是有道理的，为了这赌场他费尽心思，上下打理，地方官员收了东西，只要这赌场别闹得太厉害，自然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他去，可是今天这事叫来了火警，等于告诉别人他这里有家地下赌场。糊弄得过去的前提是事情放在台面下，若是把事情搬到台面上，弄的人尽皆知，相信就算只是为了表面工作，警方也会来查了他的赌场。
“方老大，我这...实在是没脸多说了。”白光叹气，声音苦涩：“这火越发大了，不能久待，我们也出去吧......”
正说着话，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一阵稀里哗啦响动传来，打断了白光的话语。白光惊惧抬头看去，只见钢架上部分都被烤红，整体大幅度倾斜，塑料模板早被烧化，失去了固定框架的作用，倒挂在天花板上的框架猛地一晃，安装在框架上的吊灯遭这一晃，纷纷砸落下来，玻璃碎渣四溅。
几人站的位置不一，正巧，方同的头顶上方刚好挂着个吊灯，本来摇摇欲坠的吊灯，晃荡一下，再难以支撑，掉落下来。
“小心！”
白光看得真切，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他那一身肥肉让他彻底失去灵活和爆发力，白光心里想救方老大，却无能为力。
电光石火间，斜地里忽的冲出一道身影，扑倒方同，借着扑来的冲力两人顺势倒地滚出去，险之又险的躲开砸下的吊灯。
蓬的一声轻响，两人直接滚到赌桌底下，被险险避开的吊灯砸落在地，直接绽放成一地晶莹碎片。林强的后背撞到桌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知道此时顾不上这些，缓了口气，推了推方同，开口说道：“方老大，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你了。”方同缓过神，一翻身爬起来，扶着林强钻出桌底，带着感激说道。
先前林强有意保护方同，尽量自己承受冲击力，方同当然没事，林强的用心他也知道，嘴上没明说，暗暗记在心里。
白光很是紧张，大步上前扶住方同半边臂膀，关切问道：“方老大，你有没有事？没受伤吧？”
“哼，要不是林强，或许我就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方同重哼一声，没给白光一个好脸色。
白光在一旁直抹冷汗，刚才着实惊险，要是方同在这赌场里出了什么事，他的位置就坐不住了，想说几句话讨个圆场。可憋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林强扯了个笑容，刚要说话，后背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伸手一摸，后背西服已然拉开几条口子，湿漉漉的触感，收回手一看，满手血红。想来是地上的玻璃碎渣划破了皮肉。
“你受伤了。”方同关心道。
“没事的，小伤而已。方老大，我的伤是小，这里越来越危险，我们先出去再说！”林强焦急，天花板上的钢铁框架随时都会整体砸落，多待一秒都危险，自己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好，我们先出去。”方同应道，扶着林强首先向外走去，几人紧随其后，先后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