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哪个人不曾有过童年？工人、农民、管道工、清洁工、医生、老师、教授、总理，不论身份地位，富贵贫贱，或穷困悲惨或丰富精彩，“童年”是每个人都拥有过的。这也是为什么凡是记叙歌颂童年的文化作品总是能引起全国十四亿人口的普遍共鸣的原因。进行文化创作时，写童年，画童年，制作动画片，皮影戏，研究甜点美食，总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作为十四亿分之一的拥有生老病死肉体的普通人申笑笑也奢侈地拥有了一段非常难忘的童年。那段童年里，有笑有泪，有成功有失败，有顺利有坎坷，但总归是拥有过的。童年里的点点滴滴都是申笑笑的珍宝，特别是那些为她的童年添砖加瓦的美好事物，这些事物构建了一栋风格迥异的童年别墅。

这当中，玩具和动画片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自申笑笑记事时起，她的玩具就是和大自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小时候，天蓝的干净透明，水清的甘甜纯净，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绿色，整个人置身于小动物们的包围中，它们有的胆怯的藏在草丛里，有的胆大的突然冒出来瞅你一眼就跑开了。申笑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大自然里找玩具，与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交朋友。

那个时候的申笑笑刚刚会走路，春天让爸爸妈妈到处摘柳枝插上小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就像雅典女神，后来技术成熟了些，可以编成戒指、手环、项链，宛如一个柳枝女王。过一段时间柳枝不新鲜了，颜色变暗开始枯萎，申笑笑也玩腻了，就扔到了草丛里归还给大自然。

长大后，申笑笑每次看到那些小孩子把柳树扯得残破不堪就一阵心疼，看着地上散落的柳叶和枝条仿佛看到柳树在哭，实在无法想象小时候是怎么拿柳枝当玩具的。有了妹妹的申笑笑也多次被要求身高担当的自己摘柳条，每次她都是摇头拒绝，然后和妹妹说一堆大道理。其实换位思考，妹妹何尝不想与大自然来个亲密接触，自己为了爱护植物就这样扼杀了妹妹的童年，她永远想不明白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除去柳枝，申笑笑还喜欢狗尾巴草，这种毛茸茸的可爱植物根茎柔软，草冠细长椭圆形状，用来抚摸肌肤十分惬意舒服，申笑笑可喜欢拿它来挠爸妈痒痒、逗小猫小狗了，而且这种植物随处可见，有时生命力顽强到泛滥成灾，摘够一束配点小花装扮书桌也十分好看。

小时候的申笑笑从来不怕小虫，不知长大后的哪一天摘狗尾巴草时突然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黑色小虫，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摘了好多检验，发现仔细翻看绒毛内部，其实每一根里面都有小虫。从那以后，申笑笑再也不敢随意摘狗尾巴草玩了。

除去柳枝、狗尾巴草，足够吸引申笑笑兴趣的还有五颜六色的太阳花、小拇指大的小蓝花、三叶草和苍耳。

说起太阳花，其实全世界的太阳花长得都一样，申笑笑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以前从未注意过这种植物，直到有一天被它惊艳。

申笑笑家住在一个老巷子里，巷子里有一个神秘又古老的院子，院子不小，但似乎居住的家族人丁并不兴旺，房子都租给短期居住的人了，平日也几乎看不见有人进出。院子没有门，里面的房屋都是石头盖的，门梁由土和木头垒成，门头也很低，就像一个矮小又干净的老人，独自生活在岁月的流年里。

每次路过，申笑笑都会好奇的朝里望上几眼，直到有一天看到院子里遍地都是五颜六色颜色鲜艳的小花，它们从石头铺成的地面里长出来，被娇嫩的绿藤捧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占据了大半个院子，没有人清理它们，也没有人践踏它们，就这样放任可爱的它们自由生长。

阳光下它们朵朵花蕊朝天，红黄蓝紫凑成一团，在这个老旧的土黄色院子里异常显眼。起初，申笑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成片长在石头地面上，每次路过都会好奇的朝里观望一会儿。终于有一天，她观察四下里没人，悄悄溜进了院子里。

原来这种花近看并没有多么好看，只靠石头缝里的泥土和雨水生存罢了，可是远看却那么美好神圣。长大后，申笑笑才恍然大悟，任何事物只关注局部必会失去整体的美妙，之所以童年的太阳花会那么美地印刻在自己的记忆力，是因为它们在孩子的视线里，是被神秘的古朴院落包围着的，申笑笑最爱的，是长在土院子里的太阳花。

在申笑笑的记忆里，还有一种蓝色的小花，它是那么的小，小的你几乎注意不到它，一不小心就会踩伤它。在宽阔的绿色草坪中，这种豆子大的小花因为纯净的蓝色花瓣而有了一丝不同。

申笑笑被这种小蓝花迷住了，每次出门都会寻找小蓝花聚集的地方，摘下一手掌的花朵，然后在风中散落，十分朴素美丽。它是如此之小，却如此精致，花蕊浅黄，花瓣虽小，瓣瓣分明。这可能是申笑笑最怜爱的小花了。人家都喜欢玫瑰、牡丹、梅花、兰花和菊花，申笑笑喜欢的花却渺小到连名字都没有，不知这世界上有没有和她一样分享小蓝花秘密的人呢？

说起三叶草，那可能是所有男孩女孩青春非主流时期最难忘的一种植物。

童年时期和三叶草相遇的申笑笑觉得这种草很特别，生命力无比顽强，给一点土就能长成一片，而且有三片叶子，每一片都是无比对称的爱心形状。爱心是人类社会独有的文化象征，植物居然也把自己进化成爱心的样子，可见这是一种多么有爱的植物，它和其他的同类太不相同了，它太有个性以至于人人都会注意到它，连大人都会被它感动。

上学后，班级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恋爱风，大家都说四叶草是缘分和爱情的象征，为什么呢？因为三叶草啊三叶草，每一根都只有三个叶子，有四个叶子的简直太稀奇了。同龄的无知小女生还会组团去寻找“爱情真谛”的象征——四叶草，如果有人找到了就会在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聪明的申笑笑从来没有干过这等傻事，因为她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任何现实物质标榜的。从小到大，申笑笑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四叶草，哪怕自家花盆里长出一簇簇的三叶草，发现三叶草会开白色的小花结宝塔形状的种子时也没有发现四叶草的存在。可能四叶草只是昙花一现的物种变异吧。

让人又爱又恨的苍耳也曾装扮过申笑笑的童年。

这种植物简直是小动物们的灾星，每当申笑笑带着小黄狗阿贝出去玩回来时，它的身上都会粘满张牙舞爪的苍耳——这是一种会“抓住”的植物。它能抓住所有粗糙和带毛的东西，比如人们的裤脚，小动物的绒毛，有时还会粘在人们的头发上，如果你不巧轻嗅的花朵旁边有一株苍耳。它就是这样顽强的借助外力传播种子繁衍后代的。

申笑笑的妹妹很害怕这种扎扎的植物，相貌丑陋，颜色也很难看，申笑笑出门就偏偏收集苍耳，一言不合就拿它来吓唬妹妹，搞得她一惊一乍，把妈妈气坏了，申笑笑则在旁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除了从大自然中找植物玩具，申笑笑还喜欢捕捉动物玩具，比如——西瓜虫。

这是一种一被外界触碰就迅速缩成球状的小虫，甲壳柔软颜色浅灰，加上它抱团时身上的纹路，大家给它起名叫西瓜虫。

西瓜虫蜷缩起来保护自己时就像一个迷你的小豆豆，深得笑笑宠爱，捉很多西瓜虫放在手里，手心里就会有很多浅灰色的小豆豆滚来滚去。

于是，小时候的申笑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到处翻石头缝找西瓜虫，有时找到夕阳西下，忘记回家吃饭被妈妈臭骂一顿，第二天还是会拿个塑料瓶接着去找，和小朋友比赛谁捉的最多，然后装慢慢一大瓶回家。过了一夜，西瓜虫都被闷死了，不能再蜷缩成球状，申笑笑就会把瓶子倒空重新抓。在她的记忆力，无数个写完家庭作业的童年时光都是在捉西瓜虫和玩西瓜虫中度过的。

童年过去，申笑笑的皮肤开始生病，手心和脚掌深处长满了红色的癣，奇痒难忍，爸爸妈妈带她到处治疗，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钱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已经十五岁的申笑笑无意中翻看送给妹妹的昆虫百科全书时才发现，所谓西瓜虫其实是一种看似无害其实有毒的虫，它们每蜷缩一次身体就会放射一次毒素，只是人们难以觉察到罢了。申笑笑小时候玩了那么多西瓜虫，长大却遭受了来自西瓜虫的复仇，真是悲剧。

长大后的申笑笑总会在自家花盆底部发现类似于西瓜虫的虫子，但似乎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西瓜虫也退化的不会通过蜷缩身体来保护自己，也不会危害到别人了。

申笑笑的独特品味还包括捉蜻蜓玩，一到夏天就和小伙伴集结起来跑到县委会的公园里捉蜻蜓。他们捉蜻蜓已经捉出了门道，根本不需要兜网，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因为一旦临近黄昏薄暮，蜻蜓们就像喝醉了酒或是吃了安眠药一样趴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了，这个时候，你只需要收获“果实”——轻轻地捏住它们轻盈的翅膀就行。

申笑笑小的时候蜻蜓是如此之多，多的密密麻麻，捉都捉不完。它们降落在灌木丛里，等着你去寻找它们，不管你发出多大的声音，制造多大的动静，它们都不会逃走，仿佛情愿与你做玩伴，虽然最后的结局都是干巴巴的死亡。每天申笑笑都能捉住一把蜻蜓，可惜全都是黄色的，很大却很不珍贵。偶尔看见一只大红色的蜻蜓却丝毫不给你捉住它的机会，它们的智商太高了，从来不会像黄蜻蜓一样傻乎乎的落在草丛里。

然而，和西瓜虫不同，蜻蜓们似乎进化的越来越聪明，长大后的申笑笑几乎再也不能捉住一只笨拙的黄蜻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