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朝乱生
墨京皇城内，那恢宏华丽的宣政殿上，文武百官齐聚殿内。
因为墨方天几日前气急攻心病倒，至今还未苏醒，所以这几日东墨国内的大小政事都顺理成章的积压在二皇子墨渊一人身上。
本来以墨渊的能力，要处理这些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也不算困难，然而在秦华的刻意操控下，却是有不少官员阳奉阴违，故意刁难，本就受伤未愈的他，已经因为这些事情的困扰，连续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各位大臣可还有奏折要禀报，若没有的话，今日早朝便先到这里为止吧。”
大殿之上，墨渊站在一方临时安放在鎏金龙椅前的书桌旁，目光扫过文武百官，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道。
那眼眶上厚重的黑眼圈，以及一些来不及清理的胡渣，使得他此刻看上去格外憔悴，唯有那眼底深处还保持着一片不散的清明。
这个位置比我想象中更加难坐啊！
自从那日九死一生逃回墨京，他已经在这皇宫内忙碌了整整四日了，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只来得及让太医匆匆处理一下。
此刻的墨渊，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到极限了，若是再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或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
“臣有一事想询问一下二皇子殿下！”
就在墨渊打算挥手示意退朝之时，底下官员中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落在墨渊耳中，只觉得越发头痛。
一群老不死的，真是爱折腾，罢了，且看你们还能折腾多久。
“说吧，”墨渊无力放下抬起的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看着下面百官身上那色彩鲜明的朝服，无一不让人头昏眼花。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至今已昏迷了数日，虽然目前有二皇子您暂理朝政，但有些国家大事，却不是您可以决断的。
如今我东墨四面皆有强国虎视眈眈，长此以往下去，微臣恐东墨危亦，所以臣斗胆询问，不知陛下究竟何时才能苏醒？”
这几日在墨京城中，有关于墨方天的身体情况可谓是万众瞩目的大事，虽然墨渊早已经下令严禁讨论此事，散播谣言，但却收效甚微，毕竟如今这墨京城中，除了那昏迷不醒的墨方天之外，再无一人可以在权势上压住丞相秦华。
秦华只要想，墨渊便会寸步难行，之所以秦华迟迟没有动手夺权，只因为他还想利用朝政琐事拖住墨渊，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万无一失的掌握东墨大权，而从墨渊眼下表现出的疲态来看，秦华的计划也达成了目的，今日便是他彻底夺权的最好时机！
“我不是说过吗？有关父皇的病情，任何人不得询问，违者严惩不贷！”
墨渊知道这老臣也是摆明了违抗他的命令，当下也不客气，将手中才拿起的墨笔往砚台上一掷，脸上厉色渐显，心中冷然道：终于打算硬来了吗？
那名老臣显然是得到了秦华的示意，才敢如此放肆，在背后有人撑腰的情况下，完全不担心得罪墨渊的后果，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事关我东墨一国兴亡，还请二皇子实言相告，否则微臣今日决不罢休！”
“我等附议！”随着这一句话说出，朝堂之上附和声接踵而来，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选择明哲保身的官员外，竟有大半的人都摆明誓不罢休的立场，显然这几日在秦华的威逼利诱下，整个东墨朝堂，已经完全偏向于他。
“这……”，面对几乎整个朝堂的质问，墨渊轻咳几声，仿佛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然半晌，他故作无奈的开口。
“父皇之前是因为气急攻心方才会病倒，眼下需要静养休息，不过至于究竟何时苏醒，就连太医也不知道。
各位与其把心思放在这点上，倒不如各司其职，助我东墨渡过眼下的难关。”
演戏？谁不会？墨渊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
其实一直以来墨渊的心智都不在墨逸轩之下，只不过由于墨逸轩的存在，才渐渐掩盖住了他身上的光芒。
然而此番墨京城中大乱，秦华意图某朝篡位一事，墨渊却是比谁都看得更清楚，单在这一点上，或许就连墨卿烟都不如他明白。
墨渊很清楚，眼下群臣质问，誓不罢休的局面，都不过是丞相秦华为其夺权所做下的铺垫。这也是他这几日想尽办法拖延种种的缘故，秦华需要时间来收买人心，掌控大局，他同样需要时间……
下面不少官员脸上仍然一副誓不罢休的表情，墨渊都一一看在眼中，深吸一口气，低头沉思片刻，他便做出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看来，老狐狸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罢了，且看看尔等又拿怎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推举秦华上位吧。
随后缓缓抬起头，单薄的唇角忽然间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颤的冷笑，身子轻轻一侧，选了一个放松舒适的姿势，就这样依靠着座椅，腾出一只手来托住脑袋，慵懒之下竟有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邪魅，与之前正襟危坐的样子判若两人。
“眼下我东墨正值内忧外患，然陛下何日康复却是尚未可知，既然如此，眼下就应该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暂时主持大局，否则西华北荒等国一旦知晓我东墨群龙无首，必定会借此机会进犯我东墨！”
“不错！二皇子殿下虽然才智过人，这些日子也为我东墨操劳诸多，但终究资历尚浅，有些事情不能由您决断，眼下整个朝堂，资历威望最高者，非秦相莫属，所以老夫认为眼下可由秦相暂理朝政，待陛下苏醒之后再作打算……”。
得知墨方天短时间内不会康复之后，朝堂上一时间尽是喧哗，看似群臣各抒己见，实际上却是早就在心中想好了数百遍的措辞，最终的目标，不外乎出奇一致的推举秦华暂理朝政，执掌大权。
群臣纷纷嚷嚷，严肃的朝堂一时间如同市集，完全一个乱字。
比起那些大臣的激动，秦华此刻倒是异常的安静，双手负于身后，苍龙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详的探究望着座上的墨渊，那隐藏在朝服下的右手不停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动作。
老夫看你还能坐得住多久？
虽然声势浩大，似乎满朝文武都偏向于他，但秦华仍然迟迟没有开口。
因为在他看来，眼下的墨渊似乎表现得太过于安静，所谓反常必妖，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很清楚明白，甚至还经历过不少类似的问题，所以在确保万无一失之前，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如此一来就算有什么变故，他还有机会后发制人！
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他秦华若没有点本事，也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城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东墨丞相的位置。
时间流逝，朝堂上的言论喋喋不休，大有越趋越烈之势。
墨渊在座上看着秦华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知自己若不引火，这秦华便不会轻易露出马脚，顿时抬手猛的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整个朝堂上都安静了下来。
要论借刀杀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说够了！？”略显慵懒的声音带着慑人的冷意，墨渊冷冽的目光扫过大殿，竟没有一人敢与其对视片刻，最后目光移到秦华身上时，才缓缓定住。
“诸位大臣说了这么多，十有八九都是推举秦相来掌控大局，这个时候，秦相你不出声是不是不太好呢？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我希望秦相你能给我一个回答！”
既然你不愿意开口，那我便逼你开口！墨渊心中暗道。
当感受到墨渊那让人如坠冰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秦华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袖袍下的掌心冷汗溢出，他猛的惊觉，由于之前墨逸轩身上的光芒太过于耀眼，以至于他都忽略了这个二皇子墨渊的存在，但是眼下墨渊的给他的感觉，绝非以前表现的那样平庸。
嗯？！看来这二皇子墨渊似乎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平日里老夫倒是被他欺骗了！
历来阅人无数的秦华，在与墨渊那样的目光对视之后，很快在心中得出了这个答案，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
尤其是那双冷冽的目光中，秦华看见了镇定，看见了自信，最重要的是，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本该属于他的目光，那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若是衍变成了一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那样的情况，秦华甚至想都不敢想，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幕！
不，绝不可能！老夫的计划应该是完美的！
不过秦华转念一想，这墨渊眼下的自信，或许也是城外那支近卫骁骑所给予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担心什么了，因为这一切同样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城外的近卫骁骑也好，这皇城中的宫廷禁卫也罢，如今可以说都在他秦华的掌控之中，甚至就连墨京城的城门，也是为他秦华而关，若非担心强行夺权会引起其它国家的觊觎，他或许早就送墨渊与墨方天归西了。
对！老夫隐忍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沉思良久，秦华终究认为墨渊不过是虚张声势，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微微一笑，脸上挂上了那平日里用来掩饰的谦和，对着墨渊一拜道。
“承蒙各位同僚高看，二皇子就莫要折煞老臣了，不过眼下我东墨的确是内忧外患之际，若老臣这点残躯能帮助我东墨渡过难关的话，那么老臣自然万死不辞！”
“哈哈，好一个万死不辞，权倾一国，万人敬仰，他朝或许还能君临天下，如此美事，哪怕是我，或许也会这样万死不辞呢！秦相能有此心，可真是我东墨国之“栋梁”！”
秦华方才说完，还不待墨渊有所反应，大殿外便传来一阵清澈明亮的女声，带着一阵可谓嚣张的霸气，伴随着阵阵刀剑交鸣声传入殿内。
尤其是最后“栋梁”二字，似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配合眼下的情况，听上去就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了。
朝堂上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话语中的冷嘲热讽他们岂能听不出。
一时间群臣面面相觑，却不知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拆秦华的台。
“何人敢在殿外放肆喧哗！”
听到这句话后，秦华的面色瞬间化作一片铁青，眼中覆上了少有的凶色，朝着殿外厉声喝到。
本来敢做某朝篡位这样的事情，他就绝不怕别人在身后谈论是非，但这种当着众人面揭穿，尤其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无异于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痛入骨髓。
敢如此拂老夫的面子，不管这人是谁，老夫今日都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秦华心里怒火中烧，目光紧紧的盯着大殿门外，苍老的目光下，隐藏着狐狸般的狡诈与恶毒，对于他而言，很少有东西能比面子更加重要了，否则他也不会费劲心思来以一种看似名正言顺的方式接管大权。
而眼下殿外传来的这句话语，无异于刚好触碰到他的逆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