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童年阴影，石缝求生

“胡明雪，胡明月是不是你姐姐啊？”一个课间，几个女孩上前围住了胡明雪。

“是，我表姐。”

“她和你一样，好白啊，好漂亮！”人群里发出阵阵赞叹。

申笑笑捧着课外书，朝着人群望去，只见班里几个女生笑的花枝乱颤，胡明月也开心地和她们打闹着。自从班上的同学们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形势和胡明雪的地位之后，她们就变得特别殷勤，对胡明雪可谓前呼后拥，只要是她的生日，不管和她有没有交集，也不管有没有受到生日宴会的邀请，都要成群结队的去挑选礼物，精心包装，然后当面送给她。暗藏意思是：“你过生日我都送礼物给你了，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以后可要互相帮助哦。”

想到这一切，申笑笑把头转回来重新直视书本，心想：大家才这么小，就深谙处世之道，我以后走入社会可要怎么活啊。不久，她也打肿脸充胖子，和同学一起加入了准备礼物的行列。

申笑笑只给胡明雪送过这一次礼物当然也是最后一次，申笑笑发誓再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给自己找难堪。

随着大家的年龄越来越大，每个人的心事也越来越多，再加上班级里突然转来很多留级生，学生之间开始明显分化，出现小团体。自从申笑笑和胡明雪前后座位被调开之后，她和胡明雪的友谊也出现了隔阂，和另一个转校生汪靖的友谊却迅速发展。但是，单纯的申笑笑还没有注意到友谊隔阂的最重要的原因，只认为是座位变远了，友谊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恋着旧情，申笑笑打算给胡明雪买生日礼物。

她拿着五块钱跑到汪靖和她奶奶租的大院子里让汪靖陪她给胡明雪买礼物。本来汪靖和胡明雪并无交集，而且认为自己拿的五块钱已经非常之多了，没想到汪靖听说她要给胡明雪买礼物，从奶奶那里要了十块钱也要去买。看着租房子住的好友准备拿十块钱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熟的同学买礼物，申笑笑是有些羞愧的，可抱着钱少也能买到好东西的态度，她还是和好友一起出发了。

她带着刚搬到县城里的好友去了最繁华的南大街买礼物。

那时的南大街相当于现在最萧条的一条大街，整条街只有两个小小的饰品店，有一家还面临倒闭，里面的东西正在大甩卖。申笑笑和好友在店里流连忘返，虽然自己不能拥有那些小女孩最喜欢的东西，但看一看总是可以的。

申笑笑看到一个很可爱的蓝色娃娃，标价正好是五块钱，好友汪靖劝她买下这个当做生日礼物。但好强的申笑笑觉得这个礼物有点寒颤，拿不出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买。

她们到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里的东西很贵，两个年轻女店员也不和善。不过，申笑笑和汪靖同时看上了一组梅花鹿模型，一个大梅花鹿，一个小梅花鹿，虽用假皮毛制成，但做的惟妙惟肖，就像真的标本一样。

说来也巧，小梅花鹿五元，大梅花鹿十元，她们手中的钱加起来那正好能买这一组。于是她们决定，汪靖买大的，申笑笑买小的，还让店员帮她们包了起来。

等店员把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递到她们手中时，申笑笑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都是一模一样的礼物，自己的却比汪靖的小一套，胡明雪会怎么看她，自己就是绿叶，在衬托汪靖这朵红花啊，胡明雪不会感谢自己，反而会记住汪靖这个新朋友！

拿着手中小小的盒子，申笑笑要求退钱，她不打算买这个小梅花鹿了。

可是店员不乐意了，包都包好了，卖出去的东西拒绝退款。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申笑笑只觉得非常伤心难过，自己拿着五块钱在好友面前丢脸不说，本来愉快的给别人挑礼物也买不成了，买之前其实就觉得送梅花鹿有点老气，妈妈辛苦挣来的五块钱也拿不回来了，之前的委屈和不顺突然全部涌上心头，申笑笑终于站在所有人面前哭了起来，哭的非常伤心。

这一哭，吓坏了好友汪靖和店员，汪靖赶忙安慰她给她递纸巾，店员也骂骂咧咧的把礼品包装拆掉，把申笑笑的五块钱退给了她。

拿着五块钱，申笑笑抹着眼泪羞耻地走出了那家礼品店，却再也没有勇气露着哭红的双眼回第一家店买布娃娃，只好让汪靖帮她买，她站在街边等她，还嘱咐她让店家包的漂亮一点。

当汪靖把一个精致的蓝色礼盒放到申笑笑手中时，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可汪靖居然说自己把她气哭的事告诉了那个店家，申笑笑的心中又开始乌云密布，觉得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就那样垂头丧气的和汪靖回了家。

第二天早读课，她低调的把礼物塞在了坐在第一排的胡明雪手里，然而胡明雪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兴，果不其然，自己的礼物成了最寒颤的那个。

这次极不愉快的送礼经历给申笑笑留下了深刻教训，她不愿再浪费心思经营自己和胡明雪尴尬的友谊，显然，胡明雪身边有了很多比自己阔气时髦的朋友，自己何必还恬着脸攀高呢。

一天，早读课上，班主任王老师把申笑笑叫到了讲台前。

“申笑笑，你不是作文写得挺好的嘛，有一个作文比赛，你想不想参加？”

“——想。”

“好，那你就写一篇作文交给我，主题是“热爱祖国热爱家”，这是一篇范文，你可以参考。”

“嗯。”申笑笑兴奋地接过手中的范文，步伐轻盈地回到座位上。她暗暗高兴，想不到老师这么器重自己，这么重要的作文比赛都没在班上公开说，就告诉我一个人，我可得好好写！

她把王老师跟她说的话，当做老师和她共享的秘密。当晚回家，就扔开家庭作业伏案动起笔来。接连几天，她一直在王老师的建议下修修改改。终于，王老师把她交上来的最后一篇作文报给了学校，参加作文比赛。“听说还要把优秀的作文编印成作文集呢，如果是这样，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篇印成铅字的作品！”申笑笑在日记中写道。

时光如白驹过隙，申笑笑几乎把参加比赛的事儿给忘了。

“你们班参加作文比赛的同学，现在到校长办公室领作文书去！”

正在上自习的同学们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吸引了注意，然而他们从未听说过什么作文比赛，全部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彼此交换困惑的眼神。申笑笑从作业本里抬起头，看到一个传话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张望。

班上活跃的几个男生啥都不知道，嚷嚷着：“让班长去！让班长去！”

班长胡明雪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下骄傲地往外走。申笑笑突然回过神来，我不是参加的作文比赛么？我应该去呀！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叫住胡明雪说：“我和你一块去！”

班里的同学百思不得其解，议论纷纷，后又缓过神来。一般这种好事都是班长上，不过申笑笑作文写得好，她去也是有道理的。想通了之后，就又安安静静的上起了自习课。

路上，申笑笑好奇地问：“胡明雪，你也参加了作文比赛么？”

“哈哈，我不知道，班主任说有一个作文比赛的名额，问我想不想要，我说不想，后来她又找我，我只好答应了，可我什么都没写。”胡明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原来班主任还找了别人啊。”申笑笑的心里有了点落差。

很快，他们上了办公楼二楼，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成摞成摞的新书堆在桌子上，书名叫《小学生优秀作文集》，每个班参赛的同学都可以拿到一本。有一个女老师站在书旁，点着来领书的小作者的名字。

“四年级一班，胡明雪！”

“哎！”胡明雪高兴的接过老师手中的书。

申笑笑傻站在那，手足无措，因为那个女老师点了胡明雪的名字后，直接就跳到其他班去了。

她看到胡明雪在那里翻看，就紧张地凑了上去。突然，她的视线在书中的一页定格，顿时觉得鲜血直冲大脑。因为，在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文章右下角，赫然印着“胡明雪”三个大字，作文竟然连题目都没改！

申笑笑顿时火了：“这是我写的啊，怎么是别人的名字？谁弄的？我要告诉校长！”她气愤的发泄怒气，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胡明雪似乎还蒙在鼓里，关切地问。

申笑笑看到胡明雪的脸，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幕：班主任在收了她的作文后，在课间把胡明雪叫到跟前说了很多。再联想到来时胡明雪模模糊糊的解释，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顿时没了怒气，只是觉得胸口疼的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止吵闹，怎么回到教室，做到座位上的，怎么拿起笔在纸上胡乱涂画。

“笑笑，班主任找你。”

一句话如惊天雷，震醒了单纯的申笑笑。正上小学的申笑笑，在“社会”这条路上，要走的路还很长，这只是大世界里丑恶的冰山一角。所有阿谀奉承，勾心斗角，暗箱操作，“礼尚往来”．．．．．．她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不在人生这条路上摔跤碰壁，她无法强大的成长。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申笑笑回想起了自她第一次作文大赛得奖后的种种经历，那些伤痛都是班主任鞭打的，打得她如梦初醒。

代诗君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班主任和辅导员宠她宠的不行，身为社会上的人，不为佳肴美酒纪念卡买现实里的单，人情上的单还是要买的，这是班主任和辅导员都深知的道理。他们可是要混出样子来的中产阶级，这种中产阶级的小心思家长们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得知班里有女孩作文大赛得了全校一等奖，代诗君的爸爸急了，搞个课代表当当不行，那还得来点荣誉嘛。于是，他和她妈又把辅导员拉出来喝了个烂醉。

终于，申笑笑在参加了三次作文比赛之后，就彻底和奖项绝缘，被班主任硬生生的拉去参加最不擅长的英语竞赛，给她一个心理安慰，等着代替申笑笑的语文课代表——代诗君“凯旋归来”，结果，代诗君和申笑笑都比了一脸灰，班级啥荣誉也没得到。

上次的“代写作业事件”也是，班主任让申笑笑写了份检讨，在中午上课前的间隙里把申笑笑传呼到了教室外面。

“把你写的检讨大声朗读一遍。”

“嗯。‘《检讨书》，尊敬的王老师．．．．．．’”

他们站在学生去教室的必经之路上，那些过往的学生都盯着申笑笑偷笑，申笑笑站在班主任旁边低着头，脸像夏日的艳阳烧的通红。她心里清楚，班主任是故意要让她出丑。

“你作文不是写的很好么？怎么检讨书写成这样！”班主任突然提高音量，把申笑笑吓了一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班主任对她的每一次伤害，她都狠狠地刻在心里，“你会遭报应的”申笑笑在心里记下一笔。

想着想着，申笑笑进了办公室。正在批作业的班主任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申笑笑在心里想，班主任内心丑陋却占用了“王昭君”这个美丽的名字，真是侮辱了四大美女之一。虽然她长得不赖，可是美丽的五官聚集在她身上，受她的内心操控之后，就让人恐惧，厌恶，不愿接近。她的眉毛如锋利的刀，大大的眼珠似要把人盯出洞来，细薄的嘴唇随时都能蹦出最恶毒的责骂。

“让人去领书，你去干吗？！”

“我以为在里面的是我写的．．．．．．”

“我听说你还要告诉校长？不得了了你！你告一个我看看！”

“．．．．．．”

申笑笑面无表情的杵在班主任面前，静静地站在那，看着班主任的嘴唇上下翻动，噼里啪啦的话语朝她喷来，她堵住自己的耳朵和内心，彻底麻木。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班主任把她找来当面训斥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曾无知的触碰了大人之间的清规戒律。

她选择保持沉默，然后打碎牙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