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争缠头
桓升不管萧正峰心中怎么想,面上却是客气,“来来,兄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可是我们大晋有名的第一美男----刘敬宣刘大公子,而且他还是北府都督刘牢之家的大公子呢。”桓升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刘敬宣。
萧正峰循眼望去,刘敬宣正轻摇泥金折扇,对着自己微笑。两人相视而笑,并不言语。
“哦,二位认识的?”桓升一脸疑惑地问道。
“嗯,道成现在是刘裕将军的妹夫,而刘将军乃是家父的得力干将,也是在下的挚友,所以我与道成自是认识的。今天同为世子贺寿,同桌饮酒可好。”刘敬宣向萧正峰提议道。
“哦,世事发展的还真是快,昨天萧兄还追着司徒家的女公子,今天就成了刘寄奴的妹夫了,还真是世事难料啊。”桓升似笑非笑地说道。
“哼。”一旁的何无忌发出一声冷笑,也不知道他是嘲笑萧正峰还是桓升。
刘敬宣摇了摇泥金折扇,有所歉意地向着萧正峰笑了笑。萧正峰依旧微笑着,他望了何无忌一眼,只是心中纳罕:这何无忌也甚是奇怪,自从自己大婚过后,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不说,简直视自己为仇雠了。
萧正峰挨着刘敬宣坐下,感到这朝廷的人事果然复杂。男人如此,女人更不是省油的灯。王婧交好桓升,恐怕也是为了救其父,这个女子将几个男子玩弄于掌上,如此有心计。萧正峰心中发紧,自己现在有了爰情,以后还是少与此女接触为妙。
几声炮响,打断了萧正峰的沉思,只听到一口公鸭嗓子响起:“王爷驾到----”
司马道子与司马元显同时升殿,司马道子坐在主位之上,司马元显坐在下首。司马道子虽然四十刚出头,却已经显得龙钟老态,与下手的司马元显的朝气蓬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王爷向殿中的文武官员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推脱身体不适,回到东府内院继续醉生梦死了。
见自己父王走了,司马元显重新坐回主位,继续找着做王爷的感觉。一旁的张法顺手拿拂尘,意气风发地睥睨着殿下的众文武。突然他发现有一人正意气奋发地游走在各桌之间,他心里顿时就有点不痛快了。他再定睛瞧去,嚯,原来是他----桓升。
“桓升桓大人呀,听闻您祖父当年欲图谋反,只是后来没有反成而已,是也不是?”张法顺翘着兰花指,没来由地斥责桓升。
低下众臣闻听此言,皆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可是这话听在桓升的耳中,不啻为五雷轰顶,他冷汗直流,身体僵在了原地。大殿之上,天井之中,本来觥筹交错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后,桓升忙跪伏在天井之中,满脸冷汗,不敢抬头。
刘敬宣离席跪拜,正色说道:“已故的宣武桓大人黜昏立明,功劳超过伊尹和霍光。外界虽议论纷纭,更应由殿下您加以定评,以正视听。岂容一个阉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妄论朝臣。”
“臣附议,还请世子明察,不要误听谗言啊。”萧正峰也越席,来到殿下。既然有刘敬宣打头,他不介意做回便宜好人。
萧正峰的这一举动同时引起了连锁反应,几个与桓家交好的朝臣纷纷来到殿中跪拜为桓升解围。
桓升感激地望了萧正峰一眼,心道,我桓家有意结交朝臣,没想到事到临头,倒不如自己的一个情敌对自己有情意,看来这以后朝中的形势,还得好好权衡权衡。
司马元显本身接受着朝臣们的恭贺,早已经有了王爷的感觉,甚至感到九五之尊也不过如此吧,也不知道这张法顺今天又抽哪门子疯。当年桓温废黜了海西公司马奕,才有了简文帝和孝武帝这一系的父子可以隆登九五之位,才有了这时安帝朝,才有了自己父子这一系把持朝政。
有了刘敬宣一席话的点醒,司马元显饮尽了杯中酒,一边严厉地斥退了张法顺,同时口中用吴中方言说道:“侬知侬知。”
为了表示自己的胸襟,司马元显向一直流汗伏地的桓升举杯示意,桓升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经过这一番变故,桓升再也不复意气风发,更无意宴会,酒未过三巡,就推说自己身体微微有些不适,向司马元显告辞,提前离开了王府。
后堂之中,张法顺嘟着嘴,向扶余说道:“道长,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办了,怎奈世子不以为意呀。”
“哼,竖子不足为谋,今天放了桓升,犹如放虎归山,司马家的天下迟早要被桓家吞灭,几十年前桓家没做成的事,恐怕要成为现实了。”
“道长,有你说得那么危言耸听嘛?”
“哼哼,危不危言,到时就知道了。”扶余一甩麈尾,扬长而去。
“喂,道长,你答应要给我炼制长出男根的丹药的啊,我才会得罪桓升,顶着世子的责怪,干了这么一出的呀。你可不要忘了……”
“马上命都没了,要那劳什子又有啥用。”扶余的话悠长长地传到张法顺的耳中,震得他耳鼓直响。
“骗子,都是骗子……”张法顺跺着脚诅咒着。
东府大殿之中,因为有了刚才桓升的那一出,所以贺寿的众人微微感到有些压抑,场面略显安静,萧正峰也默默地挺了挺腰板,张大了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在这时,一片花瓣悄然飘过面前,萧正峰正感到奇怪。
短暂的寂静过后,大殿之中倏然声乐大作,琴鼓和鸣。萧正峰手中的酒杯抖了一下,眼看一位美娇娘手执彩缎,如飞天般从大殿之中翩翩而下,周围花瓣纷飞。萧正峰张大了嘴,斟酒的手不自觉地移了移,溅得满桌都是酒水。
一曲天仙乐,一段飞天舞过后,娇俏娘径直走向司马元显。美人裙款微摆,双手相交贴于小蛮腰,微屈双膝,向司马元显行礼,“湘儿见过世子。”
“湘儿彩缎飘飞的功夫,是越发的精湛了啊。”司马元显手拿酒杯,眼神迷蒙地说道。
“呵呵,世子过奖了,世子的涵养从容,也令湘儿好生佩服。”湘云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就像三月的春风,让人不知不觉,就已沉醉。
“哦,本世子除了涵养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司马元显邪邪笑道。
“世子,您还是老样子,不知怎么,一见到您,湘儿总是很害怕。”湘云浅浅笑道。
“真的吗?还有你更害怕的东西哦,你要不要看看?”司马元显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地说道。
“呃哼!”旁边的一位侍从官哼了两声,司马元显立马脸色一正。
“湘云姑娘既然表演完了,就请入席吧。”司马元显下巴无须,却装着摸胡须的样子。
“谢世子,待湘儿换个装,再来伺候您。”
“这女人是谁啊?”萧正峰向旁边的刘敬宣问道。
“她都不知道啊,怡红楼当家花魁湘云姑娘啊。”何无忌耳尖,听到了萧正峰的问话,颇为嘚瑟地说道。
“哦”,萧正峰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没想到祝寿还有请妓女的,这倒有点像后世乡下送葬却请脱衣舞娘助兴一样,都有点骇人听闻啊。
在美人美酒美乐的陶醉下,宾客们一扫刚才的颓势,重新热闹了起来。司马元显从大殿中走了出来,“各位注意了,今天本世子大寿,湘儿有心,除了献艺,更要选择一位佳公子与其良宵一度,这可是湘儿出道以来未曾有过的壮举啊。”
下面的人听此,顿时炸开了锅。
“湘儿姑娘可是从来卖艺不卖身的啊,怎么今天改性了?”
“嘿,你不知道了吧,其实那小骚蹄子早不是处了,只是对外面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你看世子那样,没玩过?说了你也不信啊。”
“对对,湘儿既有此举,恐怕世子都不会同意的。要么就是早玩腻了,不新鲜了,就划个道子将其抛给别人,省得在自己手中攥着,坏了自己名头,毕竟堂堂王爷世子,还兼着朝廷的职,不可能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而污了自己的名头的。”
“哦,那兄台的意思是说,世子今天是有意为之,想为湘云姑娘寻一个老二,好接自己的班。”
“嗯,大有此意,就是不知道谁愿意当这个龟儿子了。”
下面的人一阵窃笑。
“世子,湘云姑娘既然给出彩头,定然是有条件的,您说吧,什么条件?”低下一个长得颇为粗壮的武将喊了一声。
“湘儿给出的彩头,当然湘儿出条件了。”司马元显笑了笑。
只见这时,花厅之后,湘云轻移莲步缓缓踱了过来,走到花厅之中。这时她的妆容又是一变,头上梳着时下流行的堕马髻,髻上插着金步摇,少了分艳丽,却多了分雍容。
湘云扫视了周围一圈,被瞧着的宾客无不感到通体麻酥,“今天世子生辰,我们免动干戈,就来个文斗。各位大人可以随意在自己席间座谈,湘儿执壶为各位大人斟酒,由湘儿观察,最后湘儿中意了某位大人,今晚湘儿就跟这位大人共度一宵如何?”
“好!好啊!好----”低下传来乱哄哄的喝彩声,对大晋朝的人来讲,这种没有具体形式的斗法----清谈,他们最是喜爱。
大殿之外的一处空场,声乐大作,彩缎飘飞,舞腰红乱旋。众宾客却是仪态潇洒,绝不专注地盯着某个舞女或者某个部位,因为他们在比斗。
湘儿不知何时转到了萧正峰他们那一排,刘敬宣只顾饮酒,何无忌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湘儿看惯了人情,并不以为意。
“刘公子,湘儿有礼了,一别数载,您还是那样的丰神俊朗啊。”湘儿素手执壶给刘敬宣慢慢斟了一杯酒。
“哦,是湘云姑娘啊,好久不见。你,轻减了不少。”刘敬宣欲言又止,干笑了一声,“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萧道成萧公子。”
湘云轻起樱唇,笑道:“萧公子,湘儿有礼了。”湘儿对萧正峰福了一福。
“我是他们的朋友,我叫萧正峰,你可以叫我萧郎。”萧正峰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认为大晋漂亮的女孩子都应该亲切地喊他“萧郎”。
“萧公子,您说笑了。初次相见,你就叫湘儿喊你萧郎,这恐怕在场的诸位大人公子,都会不乐意的。”湘云娇笑着说道。
“对,本公子甚是不服。”一声大喝传了过来。
众人放眼望去,湘云已是浅笑连连,“原来是诸葛长民公子啊,湘儿有礼了。”
萧正峰见那诸葛长民细眉细眼的,头戴漆纱笼冠,身著宽袖袍服,这本是南朝人惯有的士族装束。怎奈那小子下身却穿着裤褶,这却是北朝装束了,脚上再加上高齿屐,整个装束不伦不类,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但这小子似乎自我感觉极好,见湘云对自己行礼,连忙上前止住湘云,连道:“愧煞不才了,怎肯让如此美人屈膝。”
湘云笑了笑,顺势起身,诸葛长民越过湘云,对着萧正峰哼道:“湘儿与我认识已逾期年,尚自称某家为公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湘儿叫你萧郎。”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被其他女的叫惯了,觉得亲切。所以遇到湘儿如此美人,就那么顺嘴一说。”萧正峰急忙解释道,他可不想无故得罪一位大晋朝的官员,官场之上,如履薄冰,刚才桓升的那一出,他就深有体会了。
看着萧正峰一脸的怂样,身旁何无忌轻轻捶了一下萧正峰,向着萧正峰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萧正峰是一脸的茫然。
果然,诸葛长民见此,怒道:“何无忌,别看你是将军外甥,就横行无忌了。我是将军府的长史,如果今天你仗势欺负湘儿,别怪我告诉将军,对你军法处置。”
何无忌正待对诸葛长民假以辞色,这时刘敬宣却说话了,“我说长史大人,你一介文吏,何必跟我们这些武人动怒,况且我们并没有欺负湘儿姑娘,纯属是个误会嘛。”
“误会?大公子!有关湘云姑娘的事,在我诸葛看来,那就绝不是误会。今天这小子公然让湘云姑娘叫他萧郎,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更过分的要求。湘云姑娘一介女流,我不护他,谁来护他。”
诸葛长民尚有点自知自明,知道刘敬宣不好惹,马上调转话头,“况且这小子太没自知自明了,让湘云姑娘叫他萧郎。什么萧郎!恐怕是小狼,是一头小狼崽吧,而且还是个小色狼崽。”诸葛长民说完,哈哈大笑,众位客人,也心有灵犀,跟着一片哗然。
妈妈的,本来就因为情不自禁,一时说漏了嘴,没想到居然遭到诸葛长民这厮歇斯底里般的人身攻击,这家伙是抽哪门子的疯!现在也懒得解释了,你要疯,我就陪着你疯吧。萧正峰顿时怒从心头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叫我萧郎,固然不雅,但是叫你诸葛郎就好吗?啧啧……”
“有何不可?”诸葛粗着嗓子喝道。
“诸葛郎,那就是猪、狗、狼了”,萧正峰一字一顿道,“那可是三头畜生聚首,猪头狗身狼尾巴,整个一个猩猩人类。呦----,可怕的很,可怕的很哪。”萧正峰说完,作颤抖畏惧状,这次不但那些宾客哈哈大笑,就是连湘云也被萧正峰滑稽的举动逗乐了,掩口轻笑。
“你!”诸葛长民怒眼相向,他的旁光看到了湘云发笑的表情,老脸顿时红了起来。
“我怎么?”萧正峰同样怒目相视。
“你!”诸葛长民的脸色渐渐有红变白,最后变成了煞白。
“我到底怎么啦?”
“你……”诸葛长民一阵抽搐,转眼口吐白沫,委顿在地。
萧正峰有些傻眼了,有没搞错!几句气话加玩笑话,不至于吧。这人难道被自己气死了?那气量也忒小了点吧,开不起玩笑就别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