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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歌两咏八步双诗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0-08 | 字数:2715

苏雷和萧云扶了萧璞,三人一步一挨的走下山来。萧云回眸凝望着凤凰岭杏林寺,见山道上洒下的小米,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黄澄澄的闪着光茫,一股透鼻的香油味随风飘来。萧云随口作诗云:“小米粒粒见金光,甘为饥民赴火汤。莫道芝麻黑又小,粉身之后尚飘香。”

萧璞虽也是悲伤不已,但又不能把明了涅槃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们。萧璞只用佛家语言说:“唉,这是劫数。”其实,什么是劫数,萧璞并不真懂。萧云愤然说:“什么劫数!我看是被这场运动逼得!”萧璞心下一惊,纠正说:“云儿,这样认识问题你就偏颇了,不要什么都往这上边扯。你不看社员们对明了师傅的那种虔诚的爱戴精神,真令我感动。你娘是功德圆满,凤凰涅槃,明白吗?对了,云儿,你刚才下山做的诗,妈没听清,你再念念?”

于是萧云又念了一遍,萧璞评点说:“好!云儿作诗能抓住精神了。特别是咏小物一定要以小见大,如于谦的《咏石灰》。只是你一歌咏两物,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你娘是很赞赏小米精神的。你知道她心中的小米精神是指什么吗?”萧云说:“妈,你就明说吧,我现在脑子糊糊的。”萧璞说:“就是延安精神,扩展开来说就是我们党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你娘出生于地主阶级家庭,又是从国民党阵营里过来的人,她能自觉自愿地改变了世界观,其实是思想上的觉悟,所以她的寂灭也是一种圆满。所以你俩也不必过度悲伤。”

萧云说:“我懂了。妈,你刚才说我口占的那首小诗,一歌咏两物,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我现在干脆把它翻成两首《七律》。”萧璞三分怀疑七分激将说:“怕你没那个能耐?”

俗话说愤怒出诗人,萧云正是悲愤至极之日,肝肠痛断之时,何况已有了四句打底,胸有成竹的说:“曹子建七步为诗,我不如他,八步也够了。”萧云走出八步,念道:其一,

谷子垂首不张扬,为谁结籽为谁黄?

石磙碾压蜕旧皮,风车摇落换新装。

脱去黄色还金色,走出稻场入粮场。

小米自是精神好,甘为饥民赴火汤。

其二,

挺直腰杆紫花扬,结籽串串头高昂。

田间历尽风雨苦,稻场又受烈日伤。

连枷打得浑身裂,木杵榨尽油脂淌。

莫道芝麻黑又小,粉身之后尚飘香。

萧云作毕说:“题目就叫《咏二物》。”又问:“妈,还行吧?要是不行的话,我再把它翻成长歌行。”萧璞说:“好了,有进步,若把‘饥民’改为‘人民’概括性更强,再调调平仄润润色就可以了。不过云儿,主席说过,他不主张青年人写旧体诗词,说格律容易束缚思想,看来有些道理。所以云儿,你要多读点政治思想方面的文章,特别是哲学著作,对你的思辨能力有好处。这一点你比不上你哥,他的议论文写的比你好。过去科考,考的是策论,就是现在考大学,作文题都是议论文和记叙文。所以作文一定要戒除华丽有余,思辨不足。有些文章虽能一时令洛阳纸贵,最终却是沉睡箱底。”

一直沉默的苏雷突然问:“妈,以后还会办大学吗?”萧璞说:“当然会,理工科大学还是要办的么。只是可能不考试了。”苏雷说:“不考了,你的话不等于是白说。”萧璞生气说:“嗨!我谆吿你们要加强学习是为你们好!”她又不便在这个时候狠说他俩,于是笑道:“高考不考了也好,我也落得清闲,往年这个时候高考完了,我还要参加阅卷,这两年不考了,今年才有点空闲来这里,谁知见了你娘一面她就圆寂了。啧,天意呀!”

苏雷冷冷的问:“妈,你们那天把我俩支出去说大人有要紧的话说,你和我娘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说过话后第二天她就圆寂了?”萧璞一愣,一时无言,想了一会说:“哎,雷子,听你的口气,怀疑你娘的死跟我有关了?”苏雷说:“妈,我没那个意思。我是想不通我娘为何圆寂?凡事必定有它的因果关系。前夜我们娘仨几乎聊了一夜,她给我的感觉是乐观开朗,乐善好施,谈吐优雅,思维也很敏捷,荣辱也看得很开,怎么说圆寂就坐化了?难道生命真的就那么脆弱?我实在想不通。”萧璞叹口气:“哎!有些事,咋说呢……”突然拐了弯说:“嗨!你看咱娘仨,下了山只顾往回走,妈来时跟房东借了辆自行车,上山时甩在山底下了,你赶紧转回去把它骑来,别给人家弄丢了。”

苏雷就折了回去,不一会骑车转来下了车,边走边说:“妈,你车子也没锁,今上山下山的人很多,却没人骑走。这里的村民笃信佛教,我也相信佛教对民心有净化灵魂的作用,这一点是唯物的。可我就是不相信什么羽化成仙,坐化成佛这些唯心主义的东西。”萧云不高兴的反驳:“哥,你说咱娘坐化后为甚骨殖洁白如玉,形成舍利,这又如何解释?”苏雷看看妹妹,见她两眼红红知她极度伤心,不便和她争论,只好摆头说:“我无言以对,但是真理在我手上。”

萧璞说:“未见得,佛教博大精深,并不是用唯物唯心就可以解释清楚,你少了辩证的方法。不过这事咱们不谈了。赶紧回家,别叫你姥姥着急。”三人过了小沙河,苏雷说:“这样吧,妹妹坐前杠上,妈你坐后头,这样回去快些。”正好后面来了辆胶皮轱辘马车,萧璞说:“算了,那样坐得难受不说,咱娘仨差不多五百斤,免得把人家的自行车给压垮了。我和车把式说一声,给他两毛钱就带回去了。你和妹妹先走吧。”

萧璞上了马车,掏钱给车把式,小伙子回头说:“五姨,您就别掏钱了,您可能不认识我,按理我得叫你娘姑姥姥呢。”“哦,原来是亲戚,我现在外地教书,走得远了也不常回来,乡里的亲戚也不认得了,你是——”“我管李存秀叫二舅姥爷。五姨,回来走亲戚?”萧璞说:“明了师傅不是圆寂了,我来送送她。”小伙子说:“我也是才听说的,明了师傅是个好人呐,社员们都挺惋惜的。哎,咋说呢,老辈人说这是造化,明了师傅成佛了。哎,五姨,昨个傍晚城里还发生了件稀奇事,一个叫徐六子的,是造纸厂烧锅炉的,爬上老槐树偷看女人洗澡被雷给劈了。我到现场看过,烧的黑不溜秋地缩成一团,像具死狗。人们说,活该!怨不得雷劈他,过去是个国民党的兵痞。”

萧璞心里一惊,想真是神了啊!明了说佛祖会惩罚他的,老天爷真就惩罚了他。莫非明了真的成佛了?萧璞相信唯物主义,是无神论者。可眼下这奇事也让她犯嘀咕,咋就这么巧?可徐六子的这种结局,萧璞并不想是这样,在她看来最公正严肃的是将这种人渣送上法庭,由正义的力量对他进行审判。她相信党和国家的宗教政策,对僧尼是特殊保护的,而且明了属于统战对象,如果徐六子真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绝对难逃一死。可这种结果又是符合明了的意愿,她要雪藏一切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两个当事人,一个坐化成佛,一个遭雷劈报应,一切都了无痕迹。虽然明了留下了四句诗谜,也只能是无法验证的猜测。而两个儿女虽有疑惑,可又不能向他俩说明。看来只能遵循天意,明了是圆满的美好涅槃。即使将来能见到哥哥,她也只能将这事化腐朽为神奇。

萧璞回到家中,也只能是用造化圆寂这样的话来安抚老母,好在老母笃信佛教,只是默诵经文来超度儿媳。随后他们在老家又住了些时日,等办理好户口迁移手续,举家离开了伤心之地。